通史 》 青銅時代的蕨類戰爭   》 第三章 堯風舜雨（5000－4000年前）      瀟水 Xiao Shui 　　(一) 　　黃帝和嫘祖以及嫫母（一個著名醜女，但品德據說一流）等四位夫人生産了一大群兒子（25個），其中11個失業，14個當了“CEO”。這些CEO各自開拔離去，跑到指定的地區建立新的村邑，獨立安傢落戶，後來發展成為有壕溝保護着的小部族，每個小部族還冠以一個世襲的姓：姬、西、祁、己、滕、箴、任、荀、僖、吉、儇、依，這都是部族的徽標。這些部族，都是親黃帝的部族。 　　兒子們都安排出去了，誰留下來做本部族的繼承人呢？黃帝由於活的年頭太長了，110歲，結果他的一大群兒子全都先他而死，衹好讓孫子輩的人繼承盟主地位。其中“高陽”秉性最出衆，深靜有謀，纔通鬼神，是最理想的接班人。這時候共工氏的後裔又捲土重來，爭作華夏部族的盟主，兩傢衹好再次激烈地打了一架。共工再次被高陽打敗，氣得要死，一怒之下撞斷了不周山（就是祁連山）。於是天傾西北，地不滿東南，江河塵埃日月星辰都跟着漂移，加速了大陸板塊的漂移和環太平洋地震帶的形成，呵呵。 　　高陽戰勝了共工，在河南省北部的濮陽地區辦公，成為一批華夏部族的盟主，號為顓頊帝（念專需）。[註]《左傳·昭十七年傳》：“衛，顓頊之虛也，故曰帝丘。”顓頊為了把各部族牢固地捏合起來聽自己號令，於是投入了巨大的熱情和精力，建設一套行之有效的禮樂祭祀和等級制度，來管理人們的靈魂，擡高自己作為盟主的神聖地位。 　　史無先例的大規模宗教改革開始了：以前，每個部族都可以祭祀天神，藉助本部族巫師聯絡祖先。“祭祀缺少誠意，神明失去威嚴，一切亂了套。”顓頊帝以此為藉口，收回了人們的祭祀權，禁止民間私自祭祀，這就是所謂“絶地天通”，類似煙草國傢專賣。衹有顓頊帝及其兩位助理人員（重先生和黎先生），纔有資格與天神溝通，聆聽上天旨意，成為天神的唯一代言人，從而也就獲得了發號施令的特權。顓頊帝走得比黃帝還遠，成為人們的精神領袖。 　　生活在三維空間的顓頊帝，如何與四維空間的天神交往呢？首先要造一個祭壇，根據考古顯示，它一般直徑十多米，周圍有短墻（圓），中間有土墩（方），外圓內方，土墩就是祭臺，象徵着可以通神的天梯（諸葛亮作法藉東風就是站在類似的地方）。接着選擇一些能夠通神的人，他們稟賦異常、生而靈異，懂歷史、懂詩歌、懂音樂、會跳舞，嗓門也大，善於主持節目，西方叫做祭司，中國叫做巫覡，現代叫作DJ。一些出土的古玉上可以看見他們的玉容：橫額、圓目、寬鼻、闊口，背後帶有羽冠，雙手插腰，全身飾滿饕餮紋，一望可知是個神職人員。其中女的叫巫，男的叫覡（念習）。顓頊帝以及重先生、黎先生就是這樣的巫覡。 　　巫覡在祭壇頂上架柴放火，繚繚青煙直上雲天。待會兒他就要順着這煙的天梯上去找天神面洽。這個工作，光靠巫覡自己也不行，還需要藉助一些靈物。西方的巫婆喜歡與貓合作，騎着貓當馬在靈界奔走。中國的巫覡則需要殺掉牛、羊、蛇、蟒、虎、狼等等，使其精靈自軀殼中上升，出來助巫覡一臂之力，幫着他趕路，而餘下的軀殼則變成供祭的肉品（也就是祭壇上的犧牲，給天神吃）。 　　法器是必不可少的，五千年前開始出現精美的玉器：玉璧、玉琮、玉鉞，都是神職人員的禮器，還有玉製的斧、刀、矛、鉞、匕首，是巫覡上路以後防身自衛用的。 　　儀式開始，巫覡搖鈴，旁邊陶塤、哨、骨笛、響球紛繁轟鳴，音樂齊奏。巫覡很快達到一種極度興奮仿佛吃了搖頭丸而近於迷幻的狀況。他開始上天——順着裊娜的繚煙。當然，他還可以想象自己是順着一些名山（如昆侖、泰山）爬上天去的。一個叫扶桑的大樹，因為極其高大，也可以爬之上天。為了表現登天過程，巫覡一邊走還一邊扭捏作態，揮動玉石法器，跳躍翻騰，吶喊狂叫，表現出抽羊角瘋的癥狀。為了增加自己的神秘感，他還戴着面具，樹皮或羊皮的。 　　每當行經險阻，他就召喚他的動物助手（都已經殺好了擺在祭壇上了）。比如他在通天的路上遇到大河，沒有渡船甚至沒有人影。他就衹好哼嘰：“愛枯裏，時枯裏，大鷹，天上旋的，＃％￥HG&*※，愛枯裏時枯裏，鶺鴒，在海上轉的，愛枯裏，時枯裏，┅┅” 　　動物們一聽念到自己，其精靈趕緊從祭壇的body裏冒出來，追趕他的升天路程，給他弄船來坐——這個過程表現在三維空間的現實中，就是他把他的小鼓投在地上，然後一腳踏上去，跳一段迪斯剋，顯示驚濤駭浪的顛簸。最後他來到目的地，神住的地方，可是大門關得緊緊的，他又念咒了：“剋拉尼，剋拉尼，翺翔的大鳥，在東山上搭巢的，剋拉尼，剋拉尼┅┅” 　　這些鳥精靈接到傳呼，趕緊跑來，像雲霧一樣托起他，使他升到門內與神相會。表現在三維空間裏是他忽起忽落，好像失控的飛機。 　　有些特殊的動物是人們想象出來的，夔竜阿夔鳳阿饕餮啊，具有更強的助他一臂之力的效果，但現實中捕殺不到，於是被刻畫在玉器上，以及陶器和後來的青銅禮器上，祭祀時擺上去幫忙。這些帶有怪異獸紋的青銅禮器也就具備了通天作用，後來成為國傢神器。 　　通過祭祀，人與神得到交流，關係更加穩固。人也放心了，神也滿意了，也吃到了犧牲，可以風調雨順了。顓頊也是通過這種儀式，獲得了特殊地位權力，可以嚮社會發號施令，說這都是神的指令。並且我們看得出來，舞蹈、雕塑、繪畫、音樂等等這些藝術形式，也是伴隨着祭祀而發展的。 　　顓頊為中國古代宗教事業做出巨大奠基性貢獻，然後生下了三個兒子，傳說都夭折了，一個當了瘧鬼，一個成了魎魎。也就是說，顓頊的兒子們加入了鬼神這個行列，成了人們屈服和討好的對象之一。 　　顓頊在位七十八年後，據說以九十八歲高齡在河南濮陽駕崩了。可能由於他三個兒子都變成了山精水怪，衹好由侄子高辛繼位（準確地說，是繼承本部族的族長位，以及諸多部族的盟主位）。 　　(二) 　　高辛出生之時就能自言其名，十五歲時開始輔佐顓頊，三十歲接班。他敬事鬼神、順從天意，執行着與叔叔相同的政教合一政策，處理事務公平而不偏頗。據說衹要有風雨吹拂、日月照耀的地方，人們都服從他的教訓，於是他被尊稱為帝嚳（念酷）。 　　這位很酷的帝嚳也有不酷的事情，就是他的孩子都來路不明。 　　據說他有四位妻子，其中掌門太太姜嫄聲稱她的孩子是這樣懷上的：某一天，姜嫄女士覺得很空虛，就到郊外去玩，看見一隻大腳印，她往上面一踩，結果肚子裏就懷上了孩子。這個故事說明，帝嚳很可能潛藏着難言之隱——生理機能缺陷或者是第三者插足。 　　事實上，當時社會時常出現“殺嬰”現象，就是個別要面子的傢族，會殺長子，以免這個長子是母親在嫁過來以前就懷下的，因為未婚少女在那個時代是非常開放的，經常參加春天三月裏的野外party，懷上了說不清的某個帥哥的孩子。被殺死的長嬰常作為獻牲，在祭祀上使用，既取悅了上帝又解决了丈夫的苦惱。（《聖經》上也有殺長子取悅上帝的故事）。 　　既然這類事情在那個古風尚存的時代是很普遍的，身為國傢最高領導人的帝嚳也就不必有太多心理壓力。於是寬厚的帝嚳叫她把這個孩子扔掉算了。但是媽媽沒有這麽做，而是把孩子偷偷養大，就是後來大名鼎鼎的“後稷”。 　　帝嚳對掌門太太的怒氣還沒有消，他的二太太又跑來給他講述故事了，二太太告訴丈夫的故事是這樣的：二太太和兩個女伴去池塘洗澡，看見燕子從空中扔下了一隻鳥蛋。二太太肚子剛好正餓着，就一口吞了，於是懷孕生了孩——鳥蛋也好，大人腳印也好，不外乎反映了一些人知其母不知其父的社會現實。第一次聽到這類藉口時還半信半疑，帝嚳第二次聽到就已經出離憤怒了，不管它如何冠冕堂皇，他咆哮了一會兒，最終放棄了追究的興趣，忍下了氣，置之不理了。於是，二太太的孩子也沒有被扔掉，後來被人稱為“子契”——我們管他叫鳥蛋之子子契。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在帝嚳第九十四歲高齡的時候，他的第三位太太又來給他講故事了，懷裏同時又抱着個孩子。這次的故事一點創意都沒有了，是說：這第三太太出門到河邊去，遇上一條赤竜，駕着陰風，三太太嚇壞了，立刻就懷了孕，孕期還長達十四個月。這顯然是歡樂𠔌外遇的托詞。帝嚳昏花的老眼，看着年青的、面帶尷尬的妻子，以及搖籃中哭叫的嬰兒，老邁的帝嚳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這個來路不明的小兒子長得眉分八彩，大下巴、尖腦殼，被帝嚳取名為“放勳”，快讓媽媽抱走吧。 　　後來就再也沒有新小孩的故事了，帝嚳獲得了最後的安寧，他又堅持了幾年，在一百零五歲的時候辭世了，把象徵盟主的玉斧交給了自己四太太的兒子“摯”——這是唯一一個沒有故事的兒子，最像正常生育的，像他的兒子，而且在四個孩子中間歲數最年長。帝嚳彌留之際，把象徵盟主的玉斧交給了摯。但事實證明，摯是一個錯誤的人選：摯為人過於軟弱，缺乏盟主必要的氣魄，結果使得四方擾亂，部族離叛，政事微弱。人們都想另擇新君，但一時又沒有合適的對象。 　　摯可能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按照常理，把三個弟弟都派到或近或遠的封地上去，以免搗亂。 　　放勳得到了一塊封地，在今天河北省中部的唐縣地區。當時，放勳命名它為“唐”。唐字的甲骨文寫法，就是一個蓋子壓在陶罐子上，防止沸湯翻滾出去。所以唐的本意就是熱湯（這是王國維的意見）。現在中國人被稱為唐人，那麽唐人就是善於熬湯的人——其實熬湯與中國人的為政之道、處世哲學，確實有妙不可言的共通性——紐約也好倫敦也好，都有唐人街，最早就起源於放勳的“唐”。想不到，我的老傢河北還是個光榮的地方埃 　　小弟弟放勳並沒有因為熬湯喝湯而玩物喪志，相反，他在唐地迅速顯出超人的政治才華，到了二十歲時已經仁義如天、智慧如神，四方各地的人們眺望着他，就像期待溫馨煦暖的太陽、像滋潤萬物的雨雲。中原南北事無大小，已經幾乎全被放勳掌管了。 　　而這時候，爸爸帝嚳指定的接班人——摯，不能治理好華夏部族，漸漸也就對權力喪失了興趣。摯看到這樣作下去沒有意思，便率領自己的一套“政府班子”（一些傢族要人）北上去“唐”地見弟弟，請求把自己的位子交出來。放勳沒有推辭，很痛快地點頭答應了。哥倆搞了一個隆重的權力交接儀式，管它叫做“禪讓”。 　　放勳不想呆在哥哥的河南濮陽，他覺得收購一傢企業不如另辦一個公司好，於是帶着自己的人嚮東南跑到了如今的山東定陶地區，在那裏安紮經營。放勳就此成為華夏各部族的盟主，號為堯帝，這個“眉分八彩”的堯帝就是我們大名鼎鼎的堯聖人。而這時候，正是距今四千一百多年前的蒼茫古代，在地球的另一側上，埃及法老們的大金字塔，已經在地球上聳立了五百年了。 　　(三) 　　據後代學者們稱，二十歲就登上盟主位子的堯，外表英俊，身高十尺，眉分八彩，為人寬厚，溫文爾雅，深受各部族人衆擁戴，是個極其仁讓的華夏諸部盟主。他居住比較簡樸，一共兩座宮室。但他深知標榜天命才能睡得塌實，所以和前幾屆“帝”一樣，熱衷天文學研究。堯帝派出羲先生、和先生觀察日月星辰的起落，根據鳥、火、虛、昴四顆恆星在黃昏中的位置，頒布了一套傳說中的歷法。 　　歷法規定每年有十二個月，月亮繞地球一圈算一個月，合計十二圈355天。這跟地球繞太陽公轉周期還差11天，於是每三年增加一個閏月（第十三個月），從而湊足了每年三百六十六日，蠻準確的。（其實是還有誤差，每年應該是365.242日）。這套傳說中的歷法，比埃及人晚出了一千多年。 　　據說，羲先生、和先生又分別去了最東邊太陽升起的地方，以及最南邊接近赤道的地方（據說是在越南），各自建立了天文臺：把木竿竪立在正午陽光之下，影子最短的那一天就是夏至，最長的是鼕至。東、南兩個不同地點的觀測數據相互比較之後，確定了二十四節氣中最關鍵的春分、夏至、秋分、鼕至四個日子，從而明確了一年四季的概念，可以指導農業生産。堯帝手裏攥着這四個日子的數據，就等於竜王爺有了降雨的神符，人們播種前必須嚮他請教日期以免亂播，誰還敢輕視“政府”的力量。而那個測量影子的木竿，就成為了“表”——現在天安門前的華表就是這個竿子進化來的，是政府威嚴的象徵。如果把這個天文儀器（表）戴在手上，那就是手錶——watch。 　　由於堯帝的努力，中原呈現一片欣欣嚮榮。不但華夏的各部族之間團结有序，其它各部族們也不敢造次。民間獻來沒有羽毛的鳥，廚房裏生出一塊怎麽放也放不壞的肉。這些吉祥的東西，使得堯帝甚為得意，天下安康。 　　在一個“星期日”（當時尚無星期概念，“星期”的概念是在一千多年後的兩河流域纔有，而中國的“星期”一詞更晚，是根據牛郎織女來的，表示周期會面的意思），堯帝工作纍了，就戴着黃色的帽子，穿着黑色的絲衣，在“星期天”下鄉看風景。他這一溜達，立刻成為人們豔羨的對象，因為他坐着紅色的車子，駕白色的大馬，這輛馬車，簡直就是“法拉利”，世間罕有其匹。（馬這個東西，在當時是希罕玩藝兒，剛剛從西方進口的物種，衹有堯帝這樣的高級幹部纔有馬。中國自己沒有馴馬業，馬是西來的，當時馬少，能有牛車就屬大款了。） 　　乘坐“馬車法拉利”的堯帝，看見原野上的村落星星點點，老百姓仍是住在半地穴的房子裏，也有偶爾的一些大屋起於夯土臺基之上，屋頂仍是塗了泥的茅草鋪着。屋子裏邊，出現了一種新的專利産品——古代石灰。這種東西是人工燒製的，成分以氫氧化鈣為主，加水就發生化學反應，變成堅固的碳酸鈣，是雪白的地板。有的藝術家庭還在這雪白的地面上作畫。 　　堯帝下車，進村落口去視察民情。在許多坑屋和立屋圍成的空場上，幾個野老正在打古代保齡球。他們把幾根類似手電筒的木棒坐在地上，從三十步以外，拿另一個棒子投擲它們，根據擊倒多少計分。這種遊戲叫做“擊壤”，跟現代保齡球沒有什麽區別。幾個老頭子們玩的興高采烈、滿頭大汗，來回跑着，揀棒子，熱火朝天。 　　堯帝駐足觀看。他身旁的捧屁蟲贊嘆道：“偉大啊！老同志們欣欣嚮榮，活的有滋有味——都是堯帝治理的好啊，堯帝之德流被四方啊！耶！Wonderful１ 　　野老們聽見這話，停下棒子，看着這群自命不凡的來訪者說：“我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堯帝有何於我哉？堯帝是誰？我不知道堯是誰，他給過我什麽好處？我不知道１說完，撅着鬍子繼續打球，很酷的樣子，一棒子打出去，把沒擊倒的木棒補中。 　　堯帝大窘。人都不知道你是誰哎！你還樂吶？堯帝的脖子根也紅了，趕緊上車逃跑。其實他大可不必羞愧，人們不知道他並不可怕。如果政策老是失誤，老是一場又一場地搞運動，人們能不知道他嗎。正是沒有瞎折騰，沒有太多政策失誤，人們纔也就感覺不到他。使天下之民嘻嘻而樂卻不知道帝力的存在，正是治國的最高境界埃 　　堯帝回到定陶，繼續聚精會神搞建設、一心一意謀發展。可是，這時東夷地區卻不太平了，出現了新動嚮。 　　當年，蚩尤戰死於遙遠的河北，山東本土的東夷各部族變的四分五裂，其中秀者，又逐漸後起，以猰貐、鑿齒、九嬰、大風、封豨、修蛇、十日，最為有影響力。這個狀況使得堯帝憂心忡忡，“帝位”前途未卜，直到他發現了射日英雄後羿。 　　後羿是東夷族人，一位射箭高手，長得豹腹狼腰，視力5.5，善於站軍姿，並且左臂超長，可以把弓弦拉得更滿。他還有個媳婦，就是嫦娥，後跑至月亮當冷美人。後羿最了不起的地方，是創造性地把鷹的羽毛裝在箭尾上，以利於箭平穩飛翔，一開後代羽箭的先河。這一巨大改進給了後羿以殺手武器，使他能百發百中，成為箭術史上祖宗級的人物。 　　在一個特殊的機會，後羿接受了華夏族堯帝的資助，以特務的形式打回山東老傢活動。堯帝要求他采取暗殺手段，把那些具有潛在能力、可把各個東夷部族聯絡成一個整體的東夷領袖，殺死在萌芽狀態。堯帝作為華夏各部族的盟主，當然不希望華夏各部族的老對手——東夷各部族，也統一成一個堅強聯盟，再次出現類似蚩尤這樣的東夷各部族的聯盟領袖，那就會再次舉東夷之衆嚮華夏族叫板了。堯帝寧願它們保持一盤散沙的狀態。那就需要及時厄製、撲殺“蚩尤第二”。這件事情最好交給東夷人去做。於是，後羿作為東夷部族中的某一個部族的領袖，也許是他一貫與華夏族相親近，或者是受了特殊的拉攏，總之他轉而願為堯效力，這就是史書上說的“堯乃使羿誅鑿齒於疇華之疇”雲雲。 　　後羿首先找了最好欺負的鑿齒一族。鑿齒一族是東夷各部族中人數衆多的一個，活動在靠近蘇北的大澤。他們之所以叫做鑿齒，是因為這裏的人崇拜蛇，所以要舉行鑿牙成年禮：用兩塊木板夾住兩顆門牙，以石錘慢慢敲打木板，使牙根活動，接着拴一個繩套，猛拉，牙就活蹦亂跳地出來了（一般由父母執行）。失去門牙而黑洞洞的嘴裏含着珠子，是當地人最奢侈的時尚，因為這很像蛇口（蛇沒有門牙），藉助模仿表現了對蛇的尊重。這種風俗後來南傳到浙江省的越人。並隨着越人在亡國後的遷徙，傳染到更南的福建廣東地區，乃至現今的臺灣高山族。高山族人覺得鑿牙太疼，就咀嚼檳榔把牙齒搞黑，跟掉了門牙一樣黑洞洞地。 　　鑿齒族的領袖鑿齒先生，這時候正一屁股坐在一個土塊上，看着天空發傻，根本不知道一直被人盯梢。後羿手挾長弓，在野外尾隨他已久。看看鑿齒正在犯睏，後羿急從箭囊抽出一支羽箭，牽收虎背，輕舒猿臂，彎弓響處，一箭正中鑿齒先生黑洞洞的豁牙之口，並從後頸射出，流漿撲了一地，好像是誰打碎了一個雞蛋。因為是野外，後羿快速收身，留下鑿齒的族人自相哄擾，算是替堯帝剪掉了一個勁敵。 　　後羿日夜兼程，流走江湖，來到兇水岸邊，冷濤拍打着岸邊的莊稼地，這裏是九嬰族農耕的地方。後羿埋伏在半人高的茂草叢中，攜帶着壓縮餅幹，等待九嬰出現。雖然有掩護，也要小心野獸。李氏野豬、中國野牛這些野東西，被九嬰族的莊稼地所吸引，常出沒於此，都有可能襲擊後羿。雙叉麋鹿也可能用犄角頂後羿的屁股。如果遇上披毛犀，那就沒命了。 　　正等着呢，九嬰族人拿着木耜出現了。九嬰族長的脖子下邊挂着八個人腦殼，和他自己的腦袋一共湊成九顆，這就是九嬰的名字來歷。事實上，他們是一個獵頭的部族，專門獵取活人的頭皮，把腦殼製作成祭祀的器皿，這個習俗一度在中國非常盛行。九嬰族長挂着八個腦殼，以為這樣就可以有九條命。 　　後羿嘴角微微一笑，充滿了革命大無畏精神。頭頂的松樹似乎在落雨，鬆針穿不住的雨珠脫砸下來，後羿等着目標靠近，把九枝利箭悄悄預備在手邊。當鬆針上最後一顆雨珠砰然下落，後羿的箭雨連環射出，九衹利箭像螞蟥一樣竄出草叢，颼颼颼颼飛撲，幾乎同一時刻插在九嬰族長的九顆頭上。九嬰的九條性命一條也沒留下，吭也不吭地跌倒在地。後羿一閃而逝。身後響起衆人的驚呼：“羽箭！羽箭＊—” 　　後羿接着轉戰到青丘山上，大風族是這裏崇拜鳳鳥的山地人，力大善走，一路跑動，掀起狂風。後羿使用“弋射”的辦法，把青絲繩係於箭尾，一箭發出，正射中閃電般飛掠的大風族長。大風先生帶傷逃生，無奈箭繩一拉，立刻剜下他的一塊肉來。接着，另外三枝牽着絲繩的追命箭矢，一路朝他狂紮。最終大風被這張兇險的箭網睏住，慌不擇路，跌落山崖，嘴裏噴吐出一道血水，死了。 　　修蛇也是東夷的豪強，在湖濱打魚（類似阮小二）。聽說神鬼莫測的“狙擊手”後羿已趕至這裏嚮他索命，他立刻拎了魚叉上了獨木船，潛伏於湖上，萬頃波濤掩蓋了他的蹤跡。後羿無從在岸上施展伏擊，就入湖尋覓，歷盡千險萬難，終於在滔天白浪中遭遇修蛇，一箭將他射殺，屍體被湖水吞沒，衹留下一道殷紅的血跡。打魚人埋葬在魚肚子裏。 　　下一隻羽箭，催命的符，是瞄準封豨的（念西，豬的意思）。封豨是一個養豬的部族，他們在桑林裏遭遇了後羿。後羿的遊動的影子在桑樹幹下時有時無，封豨族長不知道自己已被鎖定，隨着一聲輕微的觸響，一隻羽箭穿透桑葉，倏忽而至。當桑葉飄然落地的時候，封豨大哥也撲倒在他勞動的現常 　　後羿的一連串暗殺活動使東夷地區迅速陷入巨大恐慌，任何白色羽毛都會令人嚇一大跳。白色羽毛是後羿的專利。我們知道，一隻箭必須要加羽，才能避免在空中旋轉而失去方向，如同船行水中必須要有尾舵一樣。羽毛以絲纏或膠粘的辦法，排列在箭尾，呈三行或四行，規範了空氣的通道，避免箭在飛行中打晃。這是後羿開創的技術，雕翎最好，雁翎也可以。 　　“猰犭俞”（亞雨）直覺下一個目標就是自己，於是結“猛狗陣”用以自衛——猰犭俞名字帶着兩衹犬，是豢養獵犬的狩獵部族。不過這些犬很快成了他的陪葬品。後羿行蹤詭秘，嘴裏含着骨哨，頂着羚羊角，遠遠地出現在猰犭俞的活動區。哨聲很快燃起了猰犭俞獵犬的狂躁，獵犬蜂擁而出，獨把猰犭俞落了單。後羿撇掉羚羊角，迅速迂回到側面，突然出現在猰犭俞面前。猰犭俞絲毫不懼，嚮後羿連續射擊，可惜他的箭沒有尾羽，飛起來亂搖亂晃，像斷了頭的公雞。正要多發幾箭，後羿一箭破空裂風而來，正穿在他的咽喉上，潔白的羽毛沾上了一滴他的頸血。他終於看清了這衹傳說中可怕的羽箭，然後愉快地伏地氣絶了。 　　後羿在四千一百年前的山東大地上，插下了十七衹帶血的羽箭，放倒六位族長。然後，奔嚮泰山腳下的最後一站。太陽明晃晃地，照着他急速潛行的腳步，後背上羽箭的箭鏃，鋒芒逼人。十日將是這箭的最後宿主。 　　有人說十日就是太陽剋隆出來了十個哥們，一起上天鬧騰，直鬧得漫天散火、流焰飛濺。也有人說這是外行星不務正業地襲擊了地球，在穿越大氣層時發生劇烈燃燒，九個燃燒着的碎片加上太陽，就是令古人驚恐不已的十日。 　　我們說，後羿不論多麽膂力超人，也難以使箭獲得第一宇宙速度脫離地球，射嚮太陽係中心，把九個太陽射下來。所以，“十日”很可能是十個以太陽為崇拜物的部族，戴着太陽面具，或者也許是太陽帽。但不論是真太陽、假太陽還是戴着太陽面具的十日族酋長，都擋不住後羿“一雀過羿，羿必得之”的箭無虛發之術。 　　終於，“十日”也交待了性命，紛紛伏箭而亡。東夷族的豪強盡死，山東梟雄勢力被蕩平。這個孤獨的狙擊手後羿，十八箭定山東。於時萬民皆喜，天下拱伏於堯。堯的功德廣為傳頌，成了最大的贏傢。 　　東夷族出了後羿這樣的射日英雄，並不奇怪。東夷人本來就善射，這是因為他們崇拜鳳鳥，以鳳為象徵。為了取得美麗的鳥翎，戴在身上，模仿鳳鳥舞動，獻上對鳳的敬意，東夷人捕鳥就比較多。射鳥比射野獸難度更大，磨練提升了他們的射擊技術，為此還發明了“弋射”，就是箭尾拴絲，命中之後，可以通過絲把箭收回。這倒不是東夷人小氣，而是順着絲，容易找到落到亂草叢中的傷鳥（這是古代的GPS全球定位係統）。東夷的“夷”字也體現了這一技術——“夷”像一個人正面開立着，身上往復纏了幾道絲繩，那就是箭尾巴上的絲，可以被箭牽着射出的。 　　後羿完成了使命之後，大約是被堯帝盯得緊了，於是就想和他的夫人嫦娥離世升天，逍遙長往，換一個世界去逍遙自在。後羿聽說昆侖山上的西王母，對於能讓人活長久有辦法。於是他憑着自己的超人意志，越過炎山、弱水去找西王母。炎山火焰晝夜不息，弱水非但不能載舟，一片羽毛落下亦會沉沒，據說後羿是把自己捆在絲繩上，通過“弋射”，穿越弱水與火焰山的。終於他見到了西王母，被後者嚇得哆哆嗦嗦。這個西王母長得可謂飛沙走石、鬼斧神工。她一嘴老虎的獠牙、腚上有豹子的尾巴、披頭散發，戴着類似天平的古怪帽子。每天晨昏，她就踞於山頭狂嘶猛吼，讓三衹紅腦袋、黑眼睛的青鳥，輪番外出給她覓食。這位醜女掌管着人間的天災、瘟疫和刑罰，也出售不死藥。後羿看着她說：“您的長相真是突破了人類想象的極限１虎牙豹尾披頭散發的西王母哈哈大笑：“不死藥的存貨就剩一顆了，不夠你跟你老婆吃的。你看着辦吧１ 　　後羿買回來來以後，因為衹有一粒，衹好放在傢裏，預備等到結婚周年時候跟媳婦各分一半吃。媳婦嫦娥出於好奇，翻出丈夫新買來的不死藥，拿在手裏看，就像拿着新款的手機，一看就放不下。乖巧的小藥丸，散發着異能植物的誘惑，幹脆一口吞下去算了。奇跡果真發生，嫦娥吃畢，腦袋開始搖晃，雙腳也不聽使喚，步態癲癇，天暈地轉，跟吃了搖頭丸差不多。隨後嫦娥身子失重，整體離地，不由自主飄出大門，像氫氣球一樣冉冉飄升。去哪兒了呢？嫦娥最終飄至月宮，跟當地一個兔子搭伴生活。這對於嫦娥來說，衹是一小步，但是對於整個人類來說，卻是邁出了一大步。[註]這一段依據的是《淮南子》捲六《覽冥訓》：“譬若羿請不死之藥於西王母，姮娥竊以奔月，悵然有喪，無以續之。”東漢高誘 　　嫦娥登月以後，時日一久，纔發現那兒出奇的冷清。他唯一的樂趣，就是抱着那衹智商低下的兔子，看一個叫吳剛的精神病人不停地砍月亮上的桂花樹。此外地上還爬着一個大蛤蟆，好像大吉普一樣。此外就沒有別的了。“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這位最早完成登月任務的中國女宇航員，在空無一人的月宮，於漫漫長夜中咀嚼着孤獨悔恨的滋味，常把一聲聲嘆息化作輕風，吹動人間的夜晚。 　　“被心愛的人拋棄，感覺像在飛。”神力超人的狙擊手後羿，失去媳婦以後繼續隱姓埋名。不過，他還是可能招致了堯帝的顧忌。後來，一個華夏族出身的人叫做逢蒙，嚮後羿學習箭法，盡得後羿之術以後，卻在打靶場上走了火，一箭射中了後羿要害，當場把老師射死了。當然，是不是有人背後指使，這是不是一場陰謀的兇殺案。天遠地久，史跡茫茫，我們無從判斷了。 　　(四) 　　當個盟主也滿忙纍的，堯帝剛剛藉助後羿的力量，以東夷咬東夷，減除了若幹東夷豪強部族對自己華夏盟主地位的侵威，但是，自傢院裏卻又遇上了新的麻煩事——中原地區又發起了大水，白浪滔天，泛濫於天下。這大約是“厄爾尼諾現象”發作了，中原地區暴雨連綿，黃河發瘋，重災區都淹到了山頂，人們住上了鳥巢，莊稼更是沒法要了。 　　於是，鯀先生（念“滾”）接受了堯帝的任命，采用從前共工治水的圍追堵截老辦法，從高的地方取土，墊在低的地方，修築堤壩，以試圖堵塞水患。鯀先生說：“當初共工失敗我知道，共工失敗在於堵得太低。”於是他自作聰明把堤築得更高，以至於成為聳立着的定時炸彈，隨時都會轟隆一下子崩塌。於是黃河中遊的中原地區，今天這裏爆炸，明天那裏爆炸，到處湍流肆虐。鯀先生雖然辛辛苦苦地奔波，但是堵了東邊西邊潰，圍了南邊北邊濫，始終沒有把洪水治服。 　　堯帝的威望因此大打折扣，山東地區東夷族的舜，開始卓然上升。 　　東夷族裏，人才輩出，除了後羿，最驕傲的就是大舜了。舜生長在山東菏澤市南五十裏，離水泊梁山八十公裏。舜為人短胖，身高跟武大郎差不多，據記載是六尺一寸，合一米四五，皮膚很黑，腦袋很圓很大，嘴很大像魚，缺少幽默感，總之不是美男子。他媽媽“握登”當初看見一條大虹，意念一感應，就生下了他。這種懷孕方法當然使他爸爸大為光火（怕是從歡樂𠔌裏帶回來的野種吧！）。這孩子又是一副“重瞳子”——每衹眼睛兩個瞳孔，而其爸爸偏偏是瞎子。自己的眼睛不夠用，兒子的卻富餘。似乎上天把自己的什麽奪走了，貼給了兒子。所以舜爸爸深恨大舜。 　　舜年幼的時候，媽媽握登就早死了。爸爸瞽叟（就是瞎男人的意思，念作“古叟”）另娶了一個後媽。後媽生下兒子象，甚討老爹喜歡，長的象頭象腦，所以叫象（當時天暖，比現在高2－3度，所以山東有大象。河南也有，河南古稱豫州，“豫”字就是手牽着大象在走）。 　　而生來路不明的舜就在後媽和象弟弟的讒言澆灌下，茁壯成長，遭到了本來就不喜歡他的老爹瞽叟的虐待。舜意志撅拗，不與之分辨，看見有性命危險的時候就逃跑，沒什麽大事就忍受老爹的打駡，鄰居們無不交口稱贊這位孝順的撅孩子。 　　舜17歲就志嚮遠大，成了一名無業遊動人員，捲着行李離傢出外（也是因為爹媽不想再養他了）。他離開山東菏澤，北上兩百多公裏到了現在濟南市以南的歷山，那時的濟南還都是狐狸之所居。舜看到這塊土地肥美，就挖了個半地穴的窩棚，開始種地。別的遊民也跑來效法，據說舜還在這裏認識了伯益（秦朝人的祖先），倆人一起挖水渠，頗談得來。但是舜的身子矮，拉犁使不上勁，於是改撒種子。由於個矮步子小，舜撒的種子都比別人密，第一年就初有收穫。過了一年，人們開始為田壟的界限而打架。舜給大傢裁决，手段強硬剛忍，不服氣的搗亂分子都混不下去而跑掉，留下一片齊整的壟畝，看上去井井有條。 　　大傢都服氣舜的管理才能，但是舜覺得種地不是他的理想。舜於是告別人們戀戀不捨的目光，離開歷山。而這個歷山在後來佛教傳入中國以後，改名“千佛山”，山腳現有山東師範大學。師大學生談戀愛，常來千佛山。 　　舜又嚮西去了接近中原的雷澤打魚，把絲繩係在箭尾，射嚮水裏的魚，再一拎絲繩，把魚從水裏拎出來了（類似捕鯨）。舜瞄準的時候由於瞳孔結構離奇，可以矯正光綫在水和空氣兩種媒質中的傳播偏差，往往歪打正着，每天都有十好幾尾魚的收穫，把別人氣得眼紅。於是大傢都來搶他的。由於小時候挨爹打慣了，舜能扛住更多的挨打，誓死捍衛自己的魚條，渾身傷血也不撒手，哪怕就剩半個魚頭，也在手裏緊緊攥着。這個撅傢夥的青皮精神很快鎮住了大傢。即使壞蛋也不得不佩服舜的意志力。他們毆打所不能奪走的魚，舜在看他們確實饑寒的時候，反倒慷慨以魚相贈，把他們感動地再也舉不起拳頭。一些曾把舜打得半死的傢夥，都成了舜的好朋友，服氣在他的腳下。於是人們都爭先禮讓，風氣明顯扭轉，紛紛把風平浪靜而又多魚的迴水灣讓給別人，自己去湍瀨急流處發展。舜成為當地一面精神旗幟。 　　接着，舜覺得打魚技術含量不高，又遷移到別處學習手工製陶工藝。舜謹慎從事，不嫌苦纍，倆手磨得都是繭子，不斷摸索改進，即使老藝人也對他的産品嘖嘖稱贊。在這裏，他還遇見了另一個遊民，叫做臯陶，後者也是陶器行傢，這一點體現在他的名字裏。舜喊他阿陶。由於東夷人崇拜鳳鳥，倆人燒的陶器也多像鳥。立鳥揚着脖子，是好看的酒壺。 　　舜把自己的好手藝教給周圍的人，大大提高了當地製陶水平。他還和臯陶外出販賣，把陶器運往北邊的山東鄄城地區，以物易物，買賣公平，碎一個賠倆。由於銷路好，搞活了買和賣兩地的經濟。舜的事跡很快傳到堯帝的耳朵，堯帝正好也私下愛好燒陶——“堯”這個字，就是兩個陶罐放在臺子上預備去燒的樣子。堯帝甚至用陶來命名他的主活動地區（山東定陶），可見也是個燒陶發燒友。於是找來舜一起切磋陶藝。 　　舜方面大嘴，黑矮肥胖，表演了東夷人最擅長的蛋殼陶製作技術。首先選土，要用細膩純淨的粘土，絶不能含硫，經過多次淘洗，長期陳腐，然後把它像和面似的反復揉團——這樣可塑性好。怎麽把這個面團做成陶器呢？最原始的辦法是把面團泥巴塗在野生葫蘆外面，架在火上燒成陶器。後來采勸盤條法”，就是把泥巴捏成長長的細條，再一圈圈地逐層盤起來，盤高，盤出一個泥罐子來（就像編草帽一樣）。這些技術希望大傢都學一學，以後流落海島的時候用的上。 　　舜采取的是當時最先進的轉輪法。把泥團放在旋轉的輪盤上，邊轉邊成形。輪盤必須轉動均勻，每分鐘80—100轉，不然罐子就不圓的，所以要在輪盤加重物，叫慣性輪盤，確保旋轉均速。隨着輪盤旋轉，大舜用手捏出優美麯綫的泥罐子。再用小刀平進，像車床上的刀架那樣反復切削，把旋轉着的泥陶壁削薄到衹有一毫米，指甲蓋那麽薄！並在壁上雕刻出鏤空花紋。因為壁體極薄，故鏤刻需十分細心，否則就把泥巴擠歪了。 　　最後大舜拿起一個細繩，從根底一割，把泥陶從輪盤上割下來，放到窯裏去燒。燒的時候，600左右度的熱空氣會把這個薄薄的泥陶吹歪吹倒，所以外邊要罩上陶製的罩子，隔着罩子燒。為了獲得又黑又光亮的效果，選擇泥土時最好是含錳的，燒窯也要用蘆葦這種含錳的燃料。 　　舜最終把燒成的蛋殼陶交給堯帝，因為衹有蛋殼厚（一毫米甚至不到一毫米），所以叫蛋殼陶。堯帝把這個一尺高的陶器皿拿在手中，直覺輕巧異常——這種東西現在也有出土的，衹有幾十剋，一個雞蛋重，因為很薄麻！上面還鏤刻着美麗的花紋，圓整光滑，黑澤光亮，真是絶世精品。堯帝喃喃地說：“好啊好啊，用這樣的東西裝了酒給祖先喝，一定爽。” 　　旁人告訴堯帝說：“舜這個人很厲害，燒陶還不是他的主業。他的本事是領導能力強，雖然口不設言，手不指揮，但是人們紛紛慕名前來依附。舜懂禮讓，又有石頭一樣堅強的性格。號稱他所呆過的地方，一年就集聚成村，二年成邑，三年成都，衹要一呼，四周百應，已是東夷人的精神偶像。” 　　堯帝想：“如果舜可以攏絡住東方之夷人，並且效命於我，那豈不就省去我們一大樁工作。”雖然從前黃帝戰敗了蚩尤，東夷各部族一時失去了其聯盟的首領，但華夏族對於東夷的控製，一直談不上多強。自堯帝當華夏族的盟主以來，對東夷諸部族一直是采取拉攏和瓦解的兩手措施，譬如從前之拉攏後羿。而硬要拉攏的話，最好的辦法莫過於結姻。 　　於是堯帝說：“我决定把兩個閨女嫁給這個舜，以此籠絡住他，讓他帶着一批東夷人效忠於我。你們說呢？” 　　“孝順長輩的人也習慣於忠於領袖。舜據說對他爹媽倒是很孝順的。”旁人分析說。 　　堯帝為了慎重起見，决定派兩個女特務（兩個如花似玉的大閨女——娥皇、女英）與舜一起生活，進行深入考察。 　　於是，大舜嫁到了堯帝傢。結婚禮儀上的一切費用，新婚之後的各種奢侈傢什，全都由女方包攬了，舜衹負責出自己一個人就行了。這不是做夢吧！ 　　(五) 　　幾天以後的一個清晨，山東菏澤以南這個小村落的農田裏，正在除草的象弟弟突然看見幾輛漂亮的牛車駛來。雖然沒有輻條，是圓板車輪，也足夠讓象弟弟疑惑地站直了身子：“哪兒來的貴人，到俺這兒窮鄉僻壤啊？ 　　車隊駛到面前就停住了，走出九位公子：“我們是堯帝的兒子，護送妹妹前來，那邊是不是舜的老傢屋子？” 　　“這裏沒有叫舜的人。” 　　“就是長着兩個瞳孔，以前叫重華。” 　　“啊！那是我哥，不過我已經把他打跑了。” 　　“象弟……是咱爸把我打跑的１舜笑着從後面的車子走過來了，主動嚮弟弟行了個禮。象弟弟驀然大驚，想不到哥哥還活着。哥哥穿着堯帝贈送的細葛布衣服，身後跟着堯帝給的大群牛羊，咩咩哞哞，以及兩個美少女。這陣勢令迷惑不解的象弟弟有點怯場，趕緊不由自主也學樣還了個禮。等大哥介紹了自己的豔遇經歷，看見大哥以武大郎的身材卻娶到了豔壓群芳的兩個潘金蓮，象弟弟又急又妒，好像蚌的殼子裏進了砂，好不自在。 　　舜領着娥皇、女英到了傢，一件件地把絲帛阿銅鏡阿鼕天穿的鹿裘、夏天穿的葛衣阿昭華之玉佩啊等等奢侈品搬進傢，恭敬地送給爹媽。但舜的爹媽卻不高興，認為東夷族的舜入贅給華夏之人，是一種背叛，並且結婚也不事先通知傢裏。舜趕緊嚮父母表示誠摯的歉意。娥皇和女英都不因出身高貴而表現傲慢，對公婆都很禮貌。她們的九個公子哥哥隨後告辭，告辭卻並不真走，而是散到舜傢附近住下，像特務那樣觀察舜的一舉一動。 　　在這樣夕陽雨夜的夏日，農村沒有什麽娛樂，娥皇就拿出琴來彈奏。琴聲如泣如訴，如夢如煙。伴着淙淙琴聲，女英在一旁扭着腰肢連翩起舞。舜沒有什麽音樂細胞，就深吸一口氣體，發出一聲聲長嘯，振動着屋外的簧竹（起到了很好的防狼作用）。 　　瞎老頭瞽叟，是個音樂愛好者——眼睛差的人耳朵都敏銳，據說他在五弦瑟的基礎上還作了十五弦瑟，會模仿山林溪𠔌之聲而作歌。聽着娥皇撥來的一款款琴聲，如清泉淙淙，如絮語呢喃，如春蠶吐絲，如孤雁盤旋……瞎老頭聽得直落下淚來。象弟弟則被女英妹妹天真原始的縱情舞姿打動得砰砰心跳，胸中籠罩上濃郁的苦悶。他多想和這樣的野蠻女友在野菊花的叢中抱着，歡快地打滾。象弟弟偷咽了一大口口水。而瞽叟也在咽口水，很想把兒媳婦的琴據為己有。 　　次日，堯帝派人又送來糧食，還造了一個糧屯。舜成了闊人，他的暴發使後媽嫉妒得不行，眼睛血紅，嚮丈夫污衊舜，說面子上輸給了親傢。瞽叟大為羞恨，可又拿不出糧食，擺不起闊，衹好設下毒計要置舜於死地，從而搶了舜的財産：“舜啊，上去給糧屯的頂子塗一層泥巴吧，大風把頂子茅草吹壞了。” 　　舜滿口答應，回去告訴了娥皇和女英：“我爸爸很頑固，我後媽是個大嗓門，我弟弟心很傲。三個人都不好惹。不過我還是要聽我爸的話，和完泥我就上去。” 　　娥皇看他果真孝順，就點點頭說：“聽爹的話是應該的，衹是今天熱，你幹活時候要戴上兩頂鬥笠防曬。”舜聽了，覺得有些奇怪：“一頂鬥笠難道不夠嗎？”娥皇和女英笑着告訴他說：“現在不要問，到時候你就明白了。”舜就糊裏糊塗地戴上兩頂鬥笠爬上倉頂，給茅草塗防雨的泥巴。 　　正在塗呢，下面卻突然燃起了烈焰，大火被風抽打着，好似喝醉了的紅色妖精，越長越高。舜大驚，拼命喊救火，嗓子都喊啞了，衹有他的兩個媳婦跑了出來，衝他比劃腦袋。舜大悟，趕緊摘下鬥笠，一手舉着一個，加兩步助跑，騰空一躍，利用自己的初速度，在火焰衝起的上升熱氣流承載下，做較為緩慢的拋物綫飛行，搖搖晃晃地滑了六秒鐘之後觸地，並且是藉助他的屁股實現的軟着陸——舜成為人類歷史上第一個“滑翔飛行殺的嘗試者，仗着身材矮胖，勉強沒有摔死，但後腿兩側出現大面積軟骨組織挫傷，盆骨外位骨折，右手臂裂傷，外帶鼻青臉腫。 　　舜被倆夫人架着拖離試驗現場，滿頭痛汗回傢臥床。說是臥床，其實是臥地上，地上鋪着輕軟的獸皮，能捲能藏，還能隔絶濕氣，是當時人理想的寢所，所謂“食肉寢皮”嘛。當時還沒有床。 　　舜大難不死，把傷養好，瞽叟又生一計，叫來舜說：“兒啊，最近旱情很嚴重，咱傢離河遠，取水不方便，你給傢打口井吧１舜又滿口答應，但挖井的時候留了心眼，從井壁橫挖了一個地道，開口於遠處的地面，留作後路。等井不斷加深，水終於明晃晃地涌出井底了，倒映着瞽叟和象在井口的腦袋。 　　象悄悄地說：“爸，可以了，我們送大哥上天吧。”兩人於是一起使勁，把預備好的大石頭砸進井內，撲通撲通——好一陣折騰。終於沒有任何聲音了。象大喜，飛跑着告訴親媽：“舜已經死了。老大歸天了１ 　　象樂不可支地說：“阿爹，阿媽，主意可全是我出的，所以舜的産業應該由我來分。老人愛財寶，年輕人愛色，堯的兩個女兒歸我，牛羊、糧倉和琴全給你們好了。”全家果然皆大歡喜。象弟弟於是得意洋洋地到舜的屋裏去，發現娥皇和女英早都跑了。象衹好取了娥皇那把琴，抱着美滋滋地彈起來。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象放下琴，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了：“象弟弟彈的很給勁哪，很有搖滾吉它的音樂風格埃” 　　看見舜詐屍了，象的嘴巴半天都合不攏，好不容易纔蹦出一句話：“大哥，剛纔···井意外塌了，我和爹媽正擔心你呢，心思愁悶，纔彈琴遣懷啊１ 　　舜微笑着：“是啊，你們對我真好！好在我回來了，你們可以放心了。” 　　再往後，家庭內部就安靜多了。 　　娥皇和女英跑到定陶，把情報匯報給老爹堯帝：“舜這個人嚴守人子之道，孝順老爹，慈愛兄弟，都是我們親眼所見。他明明知道傢人想暗算他，但寧可冒着生命危險也不忤逆爹媽的指令。當陰謀暴露並被粉碎以後，舜不但口無怨言，反倒事奉父母更加恭謹，對弟弟更加關愛。”女英也在一旁使勁點頭。 　　九個特務也回來了，證實了妹妹們的說法。堯帝驚訝地發現，九個兒子的德行通過與舜的短期接觸，都明顯産生了進步，特別是對老爹變得惟命是從、格外恭敬。堯帝十分滿意：“善於當兒子的人，想來也善於當女婿吧。孝順老爹的，也一定會孝順嶽父。舜一定會忠於我的１於是派人把女婿舜從老傢接回來，破格進行擡舉，作為儲備幹部，讓他——到傳達室當看門的。 　　舜在傳達室主要負責接待群衆信訪。堯帝很具仁心，擔心黎民冤情不能上達，所以設立誹謗之木、敢諫之鼓，鼓勵群衆提意見。舜就負責收集這些意見。所謂誹謗之木，就是在傳達室門口立一個木板，上邊可以自由留言，人們給堯帝提意見，類似意見箱。議論政令得失，提出合理化建議——這在當時叫“誹謗”，誹謗在當時不是一個壞詞。堯帝知道，你不讓他誹謗，他就在肚子裏腹誹，還不如讓他說出來呢。而“敢諫之鼓”就是後代擊鼓鳴冤的雛形。 　　堯帝又把兩個女特務（娥皇、女英）派來跟舜睡覺，三人一起激情燃燒歲月。在燃燒的過程中産生了感情，倆特務胳膊肘朝外拐，跟老爹離了心，處處開始嚮着舜，把老爹用於考察舜的各種測試，破獲了以後教給舜去應對，變成了舜的反間諜。於是舜在禮儀考試、實習輪調等方面順利過關，還通過了神的考試——他在原始森林裏穿行，經受烈風雷雨的襲擊而不被虎狼吃掉，最終披林而出。（大約當時的人認為神會命虎狼吃掉品行不端的人，所謂投豺喂虎、天打雷劈，這都是神對壞人的懲處。所以那時候你千萬別被老虎吃掉，否則還落個壞名聲。西方也有動物裁判法，把嫌疑人扔進野獸籠子，看野獸是什麽態度，來决定他是有罪還是無辜。） 　　大舜經受雷電虎狼考驗，終於說明為人正值可信，連神都贊成這一點，堯帝從此無以復加地信任和喜愛舜，並讓他代表堯出巡四方。幾個月後舜風塵僕僕地回來了，堯帝關切地問起他的所見所聞。舜皺着眉頭回答說：“說實話，現在的情況可不怎麽好啊，根據傳達室的民意上訪以及我的外出調研，我發現，賢能的人都沒有得到任用，兇頑的傢夥掌握着權力，這樣下去很危險吶。” 　　堯帝連忙追問誰是兇人。舜說：“黃帝後裔中有一個讙兜（念歡兜），為人糊塗，不分好惡，人稱‘渾沌’，是個糊塗蛋。共工的後裔殘暴兇狠，喜歡假惺惺奉承別人，對自己文過飾非，人稱‘窮奇’，是個小人。蚩尤的後代三苗，貪財好利，飲食沒有節度，人稱‘饕餮’（念濤貼，貼四聲），光浪費糧食。顓頊的後代鯀先生，為人頑固不化，不講道理，人稱‘檮杌’，把水治得越來越大。如今天下洪水不息，百姓怨氣衝天，作為封疆大吏，這四人要負主要責任。事實上，群衆都管他們叫做‘四兇’。我以為，應該盡速懲辦這四個人，以息怒上蒼，天下可治。” 　　堯聽了，長嘆道：“不是我不想驅逐他們，實在是因為他們都是高幹子弟，長輩曾經立過功勞或者有權有勢，他們的傢族都是華夏族的核心。不過現在你既然說了，那就按你說的辦吧。” 　　於是舜宣佈：“共工流放到北方的幽州，讙兜流放到南方的崇山，三苗流放到西方的三危，鯀先生流放到山東郯城的羽山。這些地方雖然荒遠，但天廣地闊，你們去了以後可以大有作為。希望好好鍛煉，努力改造，積極傳播華夏文明，開發當地民智，抵禦四方蠻夷”。 　　共工和驩兜，帶着自己的部族老老實實地走了，舜又趕到抗洪搶險指揮部，將鯀捆了起來送到山東去。“四人幫”裏，唯獨三苗心有不甘。作為蚩尤的嫡係部族，三苗本來就對華夏抱有敵意，他們已經被從前的黃帝壓製在了河南省西南地區，再走就要離開中原——實在不能再走了。於是武裝抗拒搬遷。舜接受堯帝的委派，全權出去鎮壓，開赴河南西部的丹江兩岸與三苗作戰。戰鬥打得驚天動地，雙方流血淌成小溪，殺戮之氣上衝雲霄，導致天空下起了血雨，大地開裂，冒出混水。幾場戰鬥下來，三苗慘死的一堆堆血肉之軀終於沒能攔住失敗的命運，從此他們被驅離中原，再也沒有回來，直到今天。 　　舜驅逐了自有實力的三苗，趕跑了共工、驩兜、鯀先生——我們說，舜藉這些驅逐令，也是有計劃地削弱了堯帝作為華夏盟主的統治基矗一個盟主，能夠高高在上，靠的是有本部族和一些同血緣部族的支持。這幾大被驅逐的部族雖壞，卻都是華夏族的老牌部族，乃神農氏或者黃帝後裔，說白了是和堯帝傢族一係的（堯帝也是黃帝的嫡係後裔），是堯帝傢族的羽翼和親戚之族。堯帝在舜的煽乎下，竟同意驅逐了他們，堯帝等於自斷臂膀。 　　三大傢族走後，留下了政治真空，舜立即開始大量安插自己的東夷族親信進去。好些來自東夷部族的老鄉、戰友和能人紛紛進入“政府”，比如伯益、臯陶、子契、伯夷、夔——都是舜的鐵哥們，當初耕種歷山、打魚燒陶時候，一起住過民工棚子的。 　　很快，東夷族的精英勢力在堯帝原本人數有限的“政府”裏足夠與華夏人分庭抗禮了。舜又重新洗牌，以推薦賢人為名，親手提拔了十六個號稱品德高尚、才華出衆但一直不被堯帝所感冒的黃帝後裔（華夏族的），號稱八愷、八元，分掌華夏地區的根本命脈——農業與教化。這些感恩戴德的華夏新貴，與前述東夷族的雞犬升天者，有一個共同特點，就是忠心耿耿地替舜吆喝，是舜的私人班子。 　　到這時候，堯帝纔發現自己身邊的忠實戰友，就剩一個兒子丹朱了。可丹朱是個智障人士，從小IQ不達標，堯帝曾費了好多心思，還發明了圍棋教他識數，結果也未見精明，根本托付不得。堯帝心亂如麻，形單影衹，燭光透影，玉容憔悴，要想再招呼共工、驩兜、鯀這些華夏裔的舊大部族回來幫忙，已經來不及了。堯帝傻眼了，原來，孝順爹媽的人（舜）卻未必效忠領袖啊！同時天下的滔天洪水，鬧得也更厲害了，堯帝治水不得力，威望掃地，在各部族面前擡不起頭來，更得聽憑大舜主事。 　　丹朱是個智障小孩 　　(六) 　　堯帝被自己親手所提拔的女婿架空，失去實權，淪落為窗邊族，內心我寂寞抓狂，懊喪苦悶。所謂窗邊族，就是別人開會的時候，他站在窗邊上假裝嚮外看風景，不許參加討論。可堯帝這時候身體還硬朗，閑不住，不讓參加討論就駕着車外出排遣憂情。他在潁水北岸的箕山腳下，遇上了一個品行端正的高人許由。堯帝就假裝慷慨，要把天下讓給許由：“許先生啊，你在民間很有影響力。我坐在帝位上，裝扮神主，屍位素餐，卻沒實權，我真難受埃請允許我把天下交給你治理吧。” 　　許由心想，這不是讓我替你去坐針氈嗎，再說你想轉讓天下，舜不簽字，也不能生效埃於是他推脫道：“偃鼠飲河，不過滿腹。鷦鷯巢林，不過一枝。我還是圖清淨吧。現在天下治理得很好，我就不要越俎代庖了。”說完許由轉身就跑。（越俎代庖，就是炊事員罷工了，神父衹好下廚房，這種越職操作，是不合規矩的。） 　　堯見對方沒有興趣，衹好悻悻返回了。這個許由也不是好東西，明明知道堯帝被大舜控製着，傻子纔敢去接他的帝位——這是他不敢接帝位的真正原因，卻偏講一番大道理，自我標榜清高，說不接帝位是出於“偃鼠飲河，不過滿腹”的廉貧自守。這是中國歷史上出現的第一個虛偽人，在後來虛偽的皇權時代，又被當時虛偽的知識分子捧為高尚的標桿。許由還跑到潁水邊作秀，捧着水洗耳朵（這不有病嘛），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 　　這時一位叫巢父的農民牽着他的牛犢路過，看見許由正在洗他的耳朵，感到很奇怪，就走上前尋問其中緣故。許由回答說：“堯帝剛纔前來拜訪鄙人，打算讓我替他管理天下，我感到自己的耳朵受到了玷污，所以到這裏來清洗一下。”巢父哼了一聲說：“不要在這裏扮純了！如果你躲在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裏，當真的隱士，誰能找得見你！我看你是故意想讓人傢找見你，纔在這兒晃悠。明明是自己不敢接帝位，卻假裝廉義拒絶出山，從而浪得名譽。還在這兒洗你的鬼耳朵！喝了你這種偽君子洗耳朵的髒水，我的牛肯定會拉肚子的。”說完立即牽着牛犢，往上流走去了。觀衆也都漸漸散去，衹留下假隱士許由一個人蹲在地上生悶氣。這個拉着牛的巢父，是個真隱士，據說他喜歡倒退化的生活，像猴子那樣在樹杈上搭窩居住，所以叫巢父。這在當時是很另類的。現在美國也有這樣的人，生活在沒有電的村子裏。上樹去的也有，而且還是女生。 　　堯帝整天往外面跑，在外面講話還總是酸溜溜的，喊着要把天下轉讓給別人，言下之意是舜逼得他沒法辦了。這當然導致舜的慍怒。這就好比父母抱怨兒子不孝，總嚷嚷着要住進養老院，豈不影響兒子們的名譽。舜覺得，由着堯帝出去亂嚷，輿論對自己不利。同時，舜夢見自己的眉毛長得像頭髮一樣長。在這個莫名其妙的吉兆鼓舞下，他果斷地發動了政變，囚禁了堯帝，不許再出去亂喊。傻太子丹朱也被擋在堯帝的宮室外面，不許見面。舜於是攝行帝位，管理天下之政事，又把大本營從山東定陶（堯帝的地盤）挪到山西蒲坂（永濟地區），以防親堯勢力妨害自己。 　　堯帝的兒子丹朱則被留在原來的大本營——可憐的山東定陶，被東夷族嚴密包圍着，不可能興風作浪。事實也的確如此，丹朱從此在史書上銷聲匿跡，直到一千五百年後，有一個倒爺來到這裏（定陶），倒騰天下的貨物而發了大財，這人就是西施的男朋友范蠡。他為了紀念定陶歷史上的丹朱，自稱為“陶朱公”，成為後代商人豔羨的對象。 　　堯帝被迫處於退休在傢的狀態，與世隔絶。不過舜還是請他出來做了最後一次秀，叫做“禪讓秀”。在一個風和日麗萬裏無雲的吉祥日子，嶽父帶着面色冷傲的女婿，心情激動地率領“政府班子”成員，一起來到黃河邊上。他們看見滾滾黃河捲走榮耀與繁華，從北嚮南，拐彎之後嚮中原急速淌去（這就是“幾”字型黃河的大拐彎處，在這裏後人建造了永濟的“鸛鶴樓”，樓上題有名詩“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欲窮千裏目，更上一層樓”。這裏是舜的辦公地。） 　　河邊已築起了高壇，神職人員正在做法。堯帝做了最後一次告別發言，總結了自己工作中的成就與不足，指定舜為天下之主，號為舜帝，這個過程被美其名曰“禪讓”。然後他把玉壁和牛羊一同沉在河裏，以取信於鬼神。河裏很快冒出了一隻竜馬，嘴裏叼着衹烏龜，鬼背上有奇特的文字。這大約是天神簽署批準了禪讓的意見。後人把這個叫做“竜馬河圖”。堯帝完成了這個儀式，變得衹剩下一身疲憊。他心中期待的莫名其妙的東西，如今同期待一樣變的飄渺虛無。對於他來講，也許這時候最大的心願，不是能不能奪回從前的帝位，而是找到定陶郊外那幾個野老，一起扔出歡快的棒子，打古代的擊壤“保齡球”。 　　這樣平凡的民間生活，在被軟禁着的他看來，都成為奢望了。 　　後來，堯帝就在歷史上消失了，大約是自然死亡或者鬱鬱而終。據說，他死後大舜還是很傷悲的，喝粥的時候就會在依稀的粥影裏看見嶽父堯帝的面龐，對着墻壁又會看見堯帝的笑貌身形。大約舜對於嶽父堯帝還是有感情的，他取代堯帝實在是由於堯帝無能為力於當時的政事。當時沒有選舉製，所以衹能采取這種讓人不愉快的權力交接方法，奪了嶽父的權。歸根結蒂，堯帝是被洪水擊敗的。在生産力水平低下的當時，長年纍月、曠古未聞的洪水足以摧毀國民經濟，一並拖垮它的“政府”。帝堯抗災乏力，極大損害了他的權威，中華需要一個強勢領袖來重建信心。舜所以能崛起，撇開其個人能力和手段之外，最重要的是小時候的挨打受駡和青年時代的艱辛經遇把他造就成了一個鐵腕人物，與出生於貴胄之傢（黃帝的後幾代孫）、熏陶得溫和仁義的堯帝形成鮮明對比。看來，為政以寬以猛，真是有不同埃 　　大舜上臺以後就刷新政治，創立刑罰以治天下，一改從前堯帝的寬縱仁讓，並把這個工作交給了自己燒陶時的助理——臯陶（念高姚）來負責。 　　臯陶研究了人體，順其自然而用之：脖子最細，臯陶就在這裏發明了砍頭；膝關節能彎，就發明了鋸腿；臀部多肉，就發明了打屁股。總之他有五種大刑：刺臉、割鼻、殘足、割生殖器、殺頭。不過，如果肯交錢贖罪的話，可以酌情減免。還有小鞭子抽，也是大傢樂於選擇的替代性懲罰。 　　除了任命臯陶為“司法部長”（士）以外，舜還發號施令，任命華夏人（指起源於西部黃土地的神農黃帝之後裔）後稷為“農業部長”，東夷人（起源於山東地區的）子契為“文教部長”（司徒），華夏人大禹為“水利部長”（司空），東夷人垂為“工業部長”（共工），東夷人伯益為“林業部長兼畜牧局局長”（虞人），東夷人伯夷為“祭祀典禮主持人，主抓意識形態”，東夷人夔為“歌舞團團長主抓音樂”，竜先生則作納言——采納善言，接待群衆上訪和合理化建議。現在肯德雞有大納言蛋撻，也是頗知中國文化的埃羲先生、和先生依舊世代管理天文歷法，不變。 　　舜的行政組織看起來比起堯帝時代要完備許多了，西來的華夏人與東方東夷人共掌中原這片沃土。此外他還有十二牧，據說是十二個地方長官。舜規定，每三年考核一次，决定人員升降。舜的政策得力，力度加強，威服天下，賢士歸之，萬民譽之，丈夫女子，無不大悅，連雨下得都很有規律，風也吹得溫柔拂面，不敢抽打枝條。這個熙熙盛世被後人譽為“五日一風，十日一雨，風不鳴條，雨不破塊”。真是好哇。 　　不過，不是所有人都服氣，前“水利部部長”、四兇之一的鯀先生就還在張羅着給堯帝復闢。鯀先生因為治水無功，早已被解除了“抗洪搶險總指揮”的職務，下放到山東南部的郯地鍛煉。但他的那股堵水的頑固勁兒卻沒有改變，他說：“舜是一個匹夫，堯帝把天下政事讓給他，不詳啊！讓他還不如讓我吶１他的意思是，舜是老百姓出身，而我是貴族來的（是黃帝的後裔，貴種，當時當官看出身），憑什麽輪到他？ 　　鯀於是鬧獨立，跟中央的舜對抗。他在山東四處遊蕩，給舜製造混亂，為被軟禁着的堯帝搖旗吶喊。 　　鯀還修了一個堅固的城，作為自己的造反基地。鯀先生這個人堵水沒堵好，修城卻是專傢。他藉鑒堵水的辦法，填土築城，成為我國築造城墻的先驅。從考古上看，從五千年前的黃帝時代到四千一百年前的堯舜時期，中國大地上零星出現的城邑有三十幾個，但都很小，衹是一個中學大校最大也就五百米邊長，小的一兩百米邊長——這更應該叫土圍子。 　　鯀先生在山東搞獨立，據“土圍子”自守，是沒有什麽前途的，周邊的東夷族更把他看緊了，這也是大舜當初為什麽流放他來此的原因。舜果斷動用了自己的強力手腕，用武力解决了鯀先生的苦惱，以正討逆，攻破他的堅城，把鯀先生抓住捆了起來，殺死在羽山的祭臺上。為了深刻教育類似鯀先生這樣的異己，舜把鯀殺得非常慢條斯理、觸目驚心。行刑者使用並不鋒利的石刀，慢慢地肢解了鯀先生的body。鯀的叫喊聲聲，起到了活廣告的作用。再沒有人敢造反了。 　　當然，鯀還是有人緣的，他在民間則變成了“普羅米修斯”似的英雄人物，死法也被改編成了這樣：鯀先生為了救民出於洪水，就盜竊了天神的息壤。息壤鋪在地上不斷增長，人們跑上去躲避洪水。天神發現以後，大怒，把鯀先生判了死刑。鯀先生這位“抗洪搶險總指揮”就這樣因盜竊罪而死了，於是死的比泰山還重。一直到現在，仍為炎黃子孫念念不忘。[註]鯀作城郭的記載見於《呂氏春秋》《吳越春秋》，有“夏鯀作城”等說法。又《淮南子·原道訓》雲：“昔者夏鯀作三仞之城,諸侯背之,海外有狡心。”舜殺鯀故事，依據《史記。五帝本紀》，而《呂氏春秋》寫的更生動：“堯以天下讓舜。鮌為諸侯，怒於堯曰：“得天之道者為帝，得地之道者為三公。今我得地之道，而不以我為三公。”以堯為失論，欲得三公。怒(甚)[其]猛獸，欲以為亂。比獸之角，能以為城；舉其尾，能以為旌。召之不來，仿佯於野以患帝。舜於是殛之於羽山，副之以吳刀。”瀟水上文主要據此而寫。同時《山海經·海內經》則曰：“鯀竊帝之息壤以湮洪水，不待帝命。帝令祝融殺鯀於羽郊。” 请欣赏:  请给我换一个看看！  拜托，快把噪音停掉！我读累了，想听点音乐或者请来支歌曲！      << 前一章回   後一章回 >>

青銅時代的蕨類戰爭 引子:人之初 第一章 三皇神跡（46億——約5000年前） 第二章 黃帝蚩尤（約5000年前） 第三章 堯風舜雨（5000－4000年前） 第四章 虛無之夏（公元前2070—前1600年） 第五章 商祖烈烈（公元前1600—前1046年，青銅時代） 第六章 大周天子（公元前1046—前771年） 附錄 青銅時代的恐竜戰爭 引子 （關於上一本書） 第一章 笑傲諸侯（770 B.C. --700 B.C.） 第二章 傾國二姬（700 B.C.—685 B.C.） 第三章 大哉強齊（685 B.C.—645 B.C.） 第四章 江漢新貴（B.C.770—B.C.645的楚國） 第五章 獻公之恨（B.C.768—B.C.650的晉國） 第六章 秦晉之好（B.C.650—B.C.645） 第七章 晉文踐土（B.C.645—B.C.628） 第八章 獨霸西戎（628 B.C.—620B.C.） 第九章 趙氏孤兒（B.C.620—B.C.607） 第十章 問鼎中原（B.C.607—B.C.590） 附錄 青銅時代的蜥蜴戰爭 第一章 強哉驕，大晉風流（600B.C.－580B.C.） 第二章 鄢陵舞蜥（580B.C.－575B.C.） 第三章 悼公再霸（575B.C.－555B.C.） 第四章 禍起蕭墻（555B.C.－545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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