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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文 》 柏杨访谈录:新城对 》
历史的镜子(3)
柏杨 Bai Yang
古人批注往往该注的不注,譬如古代的鋥宾国,曾派遣一个使臣到中国来,汉政府把他放逐到“县度”。从古人的批注中,怎么看也看不出“县度”究竟在什么地方。但从对“县度”这地方的险要描述和关系位置,我认为“县度”应在喀喇昆仑山口,这是根据我自己的地理常识判断的,如果有人质疑,我欢迎讨论。
再如董贤见汉哀帝刘欣,刘欣赐给董贤一样东西,叫“珠濡玉匣”。我研究了很多批注,都没说清楚“珠濡玉匣”是个什么东西,后来,我认为那就是“金镂衣”。当我确定是金镂衣后,我就不必引用那么累赘的一大堆作废的批注了。
当然,有些批注我不敢确定是不是正确时,我就会注明某某人是什么看法。
问:有些历史学者认为你受了唯物史观的影响,不知你是否也这么觉得?
柏杨:我就像在战场上作战的士兵一样,该开枪时开枪,该肉搏时肉搏,至于是什么战略,我根本不懂。
我认为大家应该问的是我的推理是否严谨,结论是否正确,而不是先拿一个框框来套,因为这对了解一件事情,毫无帮助。
许多人问我走的是什么派?什么主义?把我都搞迷糊了。岳飞曾说过:“用兵之妙,存乎一心。”天下事不全是用框框才能解释的。大家只要问我的推理过程与结论是否合理就够了,不必管我用什么方法,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
问:在翻译《资治通鉴》时,你最大的领悟是什么?
柏杨:古文好难懂。原来我以为翻译是很轻而易举的事,反正都是中国字嘛!对《资治通鉴》,从前我曾经看过很多遍,自信非常容易,结果发现难死人!
每年大年初一,我按例去台北县土城牢房给难友拜年,今年(1984)也不例外,到土城看李荆荪先生时,我问李先生,古人学问怎的那么大?我们现在都看不懂,他们当时是怎么看懂的?
李先生回答我:“你要知道,他们也不懂!文言文的妙处就是你不必懂,读的人不必懂,写的人也不必懂。”这话给我很大的启示,白话文像化合物,文言文却是混合物,它可以白铁和玻璃硬夹缠在一起,写的人自己不懂,看的人当然更不懂,不懂为什么硬那么写呢?那是古人的习惯,习惯把一些文字硬夹在一起,来炫耀学问庞大。
讲到这里,我们可以发现,当古人用这个角度看不懂时,他就用那个角度看。譬如古人对“无”这个字讲不通时,他最后就解释成“有”。
所以,文言不但文路混乱,而且前后颠倒。古人写文言文时,常是前一句后一句跳来跳去,你如果一句一句照次序翻译,那就前言不照后语,完全不通。除了混乱外,文言文的另一个特点是“简练”,常常四五个字就包含了七八十个字的意思。
古文的难懂,还有一个原因是,古人好引经据典,东引一句古书上的话,西引一句古书上的话,而他所引的那些话,却往往跟他所叙述的事,完全无关,他这样引来引去,也许是一时的兴致,也许是为了展示他的渊博,也许只是为了整篇文字的气氛。
还有一种情况是举证错误,譬如古人举某个例子来印证自己的叙述,但往往他举的那个例子就错了,这种为了达到政治目的而曲解历史事实的例子很多。所以翻译起来,除了不懂很生气外,又发现明明不是这么回事,他还硬讲是这么回事,那就更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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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给我换一个看看! 拜托,快把噪音停掉!我读累了,想听点音乐或者请来支歌曲!
【资料来源】人民文学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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