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的太庙甚是简单,里面供奉的神主,除了那些用以“寻根觅祖”,充门面、夸荣耀、镇朝野的假冒者——诸如唐朝皇帝中出类拔萃的高祖李渊、太宗李世民、玄宗李隆基、宪宗李纯、宣宗李忱等序列以外,真正属于南唐亡故君主的只有两个灵位。第一个灵位是李煜的祖父李:灵牌上写着“唐烈祖光文肃武孝高皇帝之位”,后面墙上悬挂着宫廷画家为这位开国元勋精心绘制的画像——头戴冕旒,身穿衮服,炯炯有神的刚毅目光中,透露着一派武将的气质。第二个灵位是李煜的父亲李:灵牌上写着“唐元宗明道崇德文宣孝皇帝之位”,灵牌后面的画像也是出自宫廷画家的手笔——眉清目秀,温文儒雅,着装不见冕旒、龙袍,只穿一领文臣的锦衣,显示着一派骚人墨客的风度。李煜就跪在列祖列宗的灵牌下面,伴着教坊乐工演奏的祭乐,率领李氏子弟哭诉失国的哀痛。
拜别太庙之后,教坊乐工又奏起哀怨伤别的《阳关三叠》为他送行,一些宫娥则如泣如诉地随着乐曲反复唱起了王维的《渭城曲》:“渭城朝雨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李煜望着这些自妙龄征选入宫,被葬送了青春、爱情以及人生一切权利和乐趣的宫娥,想到她们今后的处境会因江山易主,树倒鸟散而比白居易在《上阳白发人》中咏叹的宫女“惟向深宫望明月,东西四五百回圆”,“耿耿残灯照背影,萧萧暗雨打窗声”的处境更为凄惨。这种厄运,又正是由于他的牵累。想到这里,他的感情再也无法承受天理和良心的谴责,于是从他那深陷的眼窝里又涌出两行愧悔的泪,模糊了他眼前的一切景物……
望着长江浩荡东去的流水,李煜绝望地在心中默想:与我同步成长的大唐,同我荣辱与共的金陵,你是我的生命和生活的起点,也是我的人生和事业的摇篮,我从呱呱坠地到“不惑”之年,同你朝夕相处了整整三十九个年头,如今却不得不忍痛分手了。今生何时才能与你重逢叙旧呢?“别时容易见时难”。只怕永远也不能再相见了!他想到这里,热泪夺眶而出,一字一咽地吟出了《破阵子》词: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 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晚唐诗人杜牧在其名篇《阿房宫赋》中总结“六王毕,四海一”的秦朝,何以“楚人一炬,可怜焦土”的教训时精辟地指出:“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亲爱的读者,让我们就从这里开始,一道回过身去,倒越时间和空间,追逐李煜的行踪走到千年以前,重新认识这个集词宗与君主、天才与庸才、成功与失败于一身的矛盾性格组合的人物,考察他一生中“薄命君王”的悲剧命运与“绝代才子”的美学追求、错综交织的历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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