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业类 不能回避的现实:乡痛 Can not evade the reality: Township pain   》 第4节:关于教育(2)      李勇 Li Yong

  所幸的是,临近10月的时候,大姐夫通过关系帮我找了离家很远的一个中学复读。于是我又重新扛起箱子,开始了新的生活。请原谅我的愚钝,初三复读一年,尽管经历过阵痛的我无比努力,但第二年的中考成绩仍然没有达到县一中的录取分数线,也达不到我所填报的参考志愿的那个学校的录取线,于是我一下子又陷入了困境之中。感谢我的姐夫,又是他在我人生十字路口中救了我一把,通过关系将我弄到了离家同样很远的一所高中,尽管这只是全县的末流高中,但毕竟使我的命运得以改写。
  说实话,从小时候起一直到高中毕业,我从没想到过我有朝一日能够踏入大学的校门,而如今的我却已经是研究生即将毕业。每每想起此,我都会把所有这一切归于我的幸运。我明白,我是幸运的,但我明白幸运之下的我实在只是一个特例,那些比我年幼的小弟弟小妹妹们,仍然一拔一拔地走出初中的校门,结婚,或者外出打工。我相信农村孩子不比城里孩子笨,教育机会的匮乏和家庭经济拮据无法支付日益膨胀的学费是他们无法改变自己命运的最主要因素。 山洪“懵懵懂懂,惊蛰好落种。”说的是到了惊蛰,差不多就该播种了,否则要误了节气。我不知道其他地方的说法如何,反正闽西农村大抵都是如此。等出了正月,随着梅雨季节的来临,新一年的农忙也就拉开了帷幕。
  浸种、催芽、下播,这是春忙的三步曲。刚开春,气温还很的,谷子在冷水里是不会发芽的,于是就先用冷水把谷种浸泡1~2天之后,把它装进蛇皮袋里,扎紧,然后用温水浸泡,每天2次,持续大约3~4天后,谷子就逐渐长出嫩芽来,差不多也就可以下播了。当然,种子下播前还得梨田耙地,那唤牛的吆喝声,二十几年不变地存活于我的脑海,而那铁的梨耙木的陆轴(客家语,一种农具),以及老水牛的步伐,都一如千年前的样子,客家先民魏晋南北朝以来从中原往南迁徙之时随身所带之物,除了书籍,也许就是这些家什了。
  等莳了田(即插秧),南方也就开始进入了夏季,对于农民来说,水,便成了他们的头等问题了。虽说我们那边四处环山,但由于砍伐严重,那些山都成了“和尚山”,光秃秃的以至于连碗口粗的树木都很难见到了,其结果是天晴缺水,落雨成灾。在我的记忆里,干旱是一年的主旋律,只要隔上三五天不下雨,就该为水田的供水问题发愁了。由于水少田多,只好将有限的水源分成几个部分,而因为担心别人做手脚,各家都派专人负责看水,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担当起此任务了。离家近一点的水田倒好,远点的,就只有一直守在那边了。我还很记得,为了看水,父亲常常整夜整夜地守在山那边的几块水田边,第二天才带着一身被蚊虫叮咬的包回家。自我有记忆起,几乎每年都会因为分水问题而发生数起斗殴,而干起架来,随身携带的锄头便成了进攻与防御的惟一武器,也因此死亡事件时有所闻。
  如果说干旱是一年的主旋律,那么每年数次的洪灾便是重音符了。我们家前面400米处是一条小河,而小河两边是大片农田。这条小河养育了我们,却也不时地给我们带来灾难。小河上部有一条支流与之汇合,由于支流与主流呈直角状,因此一旦天降大雨,支流之水便轻而易举地冲毁了汇合处的河堤,于是乎大片农田顿成泽国。最严重的一次是1996年,也就是我上大学那年,闽西发生特大水灾,我家乡也不能幸免。连续一个晚上的特大暴雨形成了水漫金山之势,许多农舍被山洪冲毁,猪牛等家禽家畜被冲走,据说还被冲走了2个人,后来也一直没有找到。那滔滔江水足以让每一个见过的人都感到恐怖。大水几天之后才退去,而这时人们才发现,原来肥沃的稻田已经成了一片沙滩。由于堆积的沙子平均在一米以上,要除去这些不速之客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地方政府对这次受灾的村民没有一分钱补助,再加上当时冲跨的堤坝一直到1999年才修好,于是这期间谁都不去理会那成片的沙子,一来是因为,如果花费一两个月好不容易把沙子挑走,由于上游“不设防”,只要以后下大点的雨,席卷而来的大水随时会让你的辛劳灰飞烟灭;二来如果挑走沙子重新种植,减产是不可避免的,但按照以往惯例,公粮还得如数交纳,也许收割到的仅有的一点粮食还不够交公粮呢!于是这大片沙子自我离开家乡读大学开始存在,而我2000年读完了大学,还静静地躺在那边晒太阳,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此外,这次水灾经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报道之后,村里收到镇里发下来的一些外界捐钱捐物,但我所知道的乡亲们没有一个人拿到过一分钱一件衣物,据说到了村里之后都被村干部独自享用或者分少许给其紧邻去了——我承认我的思想觉悟不高,几乎没有主动捐过钱物,不是因为我不想捐,而只是因为,我不知道如果我捐了,我那点微薄的血汗能否填满少数人无边的私欲。行笔至此,我不禁想起了这样一幕:1998年我随学校“三下乡”服务队到国家级贫困县四川通江进行社会实践,期间遇到一位在深圳创业身家千万的当地人,他专程从深圳赶回来,目的是在他的亲自监督之下建一所希望小学,然后把它移交给当地政府,他认为如果只是把钱捐给政府,那么他所捐的款项中到底有多少能够真正用来兴办学校,他心里没底。当然这是后话了。 在我的记忆里,家乡的夏季是跟水灾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也正因为如此,当上了大学,同学说我来自江南水乡之时,我说我对水乡没有任何好感,因为它对我而言,只是波涛汹涌的另一种说法而已。 日子啊,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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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来源】海南出版社
第1节:九天揽月第2节:关于爆竹第3节:关于教育(1)
第4节:关于教育(2)第5节:关于教育(3)第6节:关于教育(4)
第7节:我的父亲第8节:母亲(1)第9节:母亲(2)
第10节:母亲(3)第11节:关于医疗第12节:充满泥泞的记忆
第13节:响水滩客第14节:挤火车(1)第15节:挤火车(2)
第16节:大学生支农日记(1)第17节:大学生支农日记(2)第18节:走着山路上学
第19节:我的一次下乡经历(1)第20节:我的一次下乡经历(2)第21节:我的一次下乡经历(3)
第22节:我的一次下乡经历(4)第23节:原乡人(1)第24节:原乡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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