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子杂家 論衡校釋   》 謝短第三十六      王充 Wang Chong

  淮南俶真訓:“二者代謝舛馳。”高註:“謝,敘也。”“謝”、“敘”音同字通。
  程材、量知,言儒生、文吏之材不能相過,以儒生修大道,以文吏曉簿書,道勝於事,故謂儒生頗愈文吏也。此職業外相程相量也,其內各有所以為短,未實謝也。“實”,程本作“嘗”。夫儒生能說一經,自謂通大道,以驕文吏;文吏曉簿書,自謂文無害,義見程材篇註。以戲儒生。各持滿而自藏,詩齊風還篇毛傳:“臧,善也。”“藏”即“臧”字。盼遂案:“藏”為“臧”之誤字。“自臧”,自善也。古無“藏”字。非彼而是我,不知所為短,“所”下疑有“以”字。上文“其內各有所以為短”。不悟於己未足。論衡訓之,“訓”,舊作“酬”,朱校元本、天啓本、程、何、錢、黃本並同。按:說文言部:“酬,詛也。”俗用作“酬應”字,於義無取。今從王本、崇文本改。下“不能訓之”同。爾雅疏:“訓,道也,道物之貌以告人也。”將使□(□)然各知所之(乏)。孫志祖讀書脞錄:“□”,一作□,疑爽之訛。”吳曰:屈賈傳有“爽然自失”之語,孫意讀與彼同,其說非也。徐廣集解:“爽,一本作奭。”疑“奭”當作“□”,從“□”從“大”,音義並與“瞿”同。“瞿然”,古之常語。“瞿然失席”、“瞿然易容”等等,傳註傢皆訓為驚視失守貌。史記作“爽”者,“□”字形近之訛。此言“□然”,其義亦同。通津本從“心”,程榮本從“人”,傳寫者隨意作之。又按:“各知所之”,“之”當為“乏”。下文雲:“二傢各短,不能自知。”正與此語相應。
  夫儒生所短,不徒以不曉簿書;文吏所劣,不徒以不通大道也,反以閉暗不覽古今,不能各自知其所業之事未具足也。二傢各短,不能自知也;世之論者,而亦不能訓之,如何?
  夫儒生之業,五經也。南面為師,旦夕講授章句,滑習義理,滑,亂也。究備於五經,可也。五經之後,秦、漢之事,無不能知者,短也。劉先生曰:“無”字疑衍。此文正謂不能知為短。若無不能知,則何短之有乎?夫知古不知今,謂之陸沉,註程材篇。然則儒生,所謂陸沉者也。五經之前,至於天地始開,帝王初立者,主名為誰,天地開闢,有天皇、地皇、人皇。出自河圖,不足徵信。談天篇雲:“女媧以前,齒為人者,人皇最先。”是仲任意謂如此。儒生又不知也。夫知今不知古,謂之盲瞽。五經比於上古,猶為今也。徒能說經,不曉上古,然則儒生,所謂盲瞽者也。
  儒生猶曰:“上古久遠,其事暗昧,故經不載而師不說也。”
  夫三王之事雖近(遠)矣,尋案文義,“近”當為“遠”字形訛。經雖不載,義所連及,五經〔傢〕所當共知,儒生所當審說也。吳曰:“五經”下疑脫一“傢”字。暉按:吳說是。下文“五經之傢所共聞也”,句法相同。夏自禹嚮國,幾載而至於殷?吳曰:“嚮”當作“饗”,義與“享”同。史記三代世表:“從禹至桀十七世。”夏本紀集解徐廣曰:“從禹至桀十七君,十四世。”漢書律歷志載劉歆說雲:“夏後氏繼世十七王,四百三十二歲。”(前漢紀一載劉嚮父子說。“三”作“四”,蓋誤。)世紀帝王數同。竹書紀年:“自禹至桀十七世,有王與無王,用歲四百七十一年。”為數差異。刺孟篇雲:“禹至湯且千歲。”其說未碻。殷自湯幾祀而至於周?史記三代世表:“從湯至紂,二十九世。”竹書紀年:“湯滅夏以至於受,二十九王。”(王鳴盛十七史商榷以竹書云“三十王”,蓋誤。)殷本紀:“商三十王。”晉語、漢書律歷志、殷本紀集解引譙周說、皇甫謐說則為三十一王。所識互異。至其年數,漢律歷志引劉歆說,六百二十九年。皇甫謐說同。左傳云:“商祀六百。”蓋舉其成數。竹書紀年則起癸亥終戊寅,四百九十六年。其數又少於漢志。通鑒前編則為六百四十四年,又多於漢志,未知何據。至鬍渭洪範正論、萬氏紀元匯考,又於六百四十四之外,更增一年,不足據。刺孟篇雲:“湯至周且千歲。”說亦非。周自文王幾年而至於秦?律歷志:“春秋魯桓西元年,上距代紂四百歲。春秋盡哀十四年,二百四十二年。秦昭王五十一年,秦始滅周。周凡三十六王,八百六十七歲。”國策載呂不韋說、皇甫謐說,並同。(皇甫謐雲:“三十七王。”前漢紀載劉嚮父子說:“七百六十七年。”“七王”、“七百”並誤。)爾雅釋天:“載,歲也,夏曰歲,商曰祀,周曰年。”白虎通四時篇曰:“五帝言載,三王言年。”桀亡夏,而紂棄殷,滅周者何王也?謂周赧王。
  周猶為遠,秦則漢之所伐也。夏始於禹,殷本於湯,周祖後稷,秦初為人者誰?帝王世紀:秦,嬴姓也。昔伯翳為舜主畜多,故賜姓嬴氏。孝襄公始修霸業,壞井田,開阡陌,天子命為伯。至昭襄王自稱西帝,攻周,廢赧王,取九鼎。至莊襄王滅東、西周。莊襄王崩,政立為始皇帝。”秦燔五經,坑殺儒士,五經之傢所共聞也。秦何起而燔五經?何感而坑儒生(士)?“生”當作“士”。此承上“坑殺儒士”為文,語增篇正作“坑儒士”,是其證。語增篇:“燔詩、書起淳於越之諫,坑儒士起自諸生為妖言。”事見史記始皇紀。盼遂案:“感”為“憾”之假藉字,俗作“恨”。
  秦則前代也,漢國自儒生之傢也。從高祖至今朝幾世?歷年訖今幾載?宣漢篇:“至今且三百歲。”“今”謂章帝。論衡已作於永平中,此雲“今朝”,未知何指。前漢十二帝,自高祖至平帝。王莽立孺子嬰,居攝三年,篡位十五年,更始二年。皇甫謐曰:“自高祖元年,至更始二年,凡二百三十年。”搜神記六曰:“二百一十年。”其數差者,不數王莽以下二十年也。初受何命?復獲何瑞?班彪王命論:“劉氏承堯之祚,氏族之世,着於春秋。唐據火德,其漢紹之。始起沛澤,則神母夜號,以彰赤帝之符。”得天下難易孰與殷、周?恢國篇:“高祖誅秦殺項,兼勝二傢,力倍湯、武。”傢人子弟學問歷幾歲,人問之曰:“居宅幾年?祖先何為?”不能知者,愚子弟也。然則儒生不能知漢事,世之愚蔽人也。溫故知新,中庸鄭註:“溫,讀如燖溫之溫。”論語集解云:“尋繹故者。”公卿表師古註:“溫猶厚也。”說並非。可以為師;古今不知,稱師如何?
  彼人(問)曰:“問”字衍。“彼人曰”,乃答上“稱師如何”之難。下文“請復別問儒生”,又以駁彼人也。着一“問”字,則文義斷矣。“二尺四寸,聖人文語,朝夕講習,義類所及,故可務知。宣漢篇:“唐、虞、夏、殷,同載在二尺四寸,儒者推讀,朝夕講習。”左傳杜預序,孔疏引鄭玄註論語序:“以鈎命决雲:‘春秋二尺四寸書之,孝經一尺二寸書之。'故知六經之策,皆稱長二尺四寸。”儀禮聘禮疏引鄭玄論語序雲:“易、詩、書、禮、樂、春秋,皆二尺四寸。(“二尺四寸,”訛作“尺二寸”,依清人金鶚、日人島田翰說改。)孝經謙半之。論語八寸策者,三分居一。又謙焉。”????鐵論詔聖篇:“二尺四寸之律,古今一也。”朱博傳:“三尺律令,人事出其中。”三尺者,周尺八寸,三八,二十四寸也。律亦經也,故策長同。漢事未載於經,名為尺藉短書,正說篇:“論語所獨一尺之意,以其遺非經,傳文紀志恐忘,故但以八寸尺,不二尺四寸也。”書解篇:“諸子尺書。”說文木部:“檄,尺二書。”光武紀李註:“說文以木簡為長尺二寸,謂檄以徵召也。”此雲尺藉說漢事,蓋亦徵召之類。雲“尺藉”者,或約言之。如論語尺二簡,而云一尺。又漢人有言“尺一”者,後漢書、水經註皆云:“李雲上書曰:‘孔子言帝者諦也,今尺一拜用,不經禦省,是帝欲不諦乎?'”又後漢書儒林傳云:“詔曰:‘乞楊生師。'即尺一出升。”文選註引蕭子良古今篆隸文體曰:“鶴頭書,偃波書,俱詔板所用,在漢時謂之尺一簡。”比於小道,其能知,非儒者之貴也。”
  儒〔生〕不能都曉古今,“生”字據上下文義增。欲各別說其經;經事義類,乃以不知為貴也?“也”讀作“邪”。事不曉,不以為短!
  請復別問儒生,各以其經,旦夕之所講說。
  先問易傢:“易本何所起?造作之者為誰?”彼將應曰:“伏羲作八卦,文王演為六十四,易下係辭曰:“宓羲氏仰觀象於天,俯觀法於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於是始作八卦。”演卦之說有四,易正義曰:“王弼以為伏羲,鄭玄以為神農,孫盛以為夏禹,史遷以為文王。”此則因史遷為說。孔子作彖、象、係辭。史記孔子世傢:“孔子晚而喜易,序彖、係、象、說卦、文言。”三聖重業,易乃具足。”問之曰:“易有三傢,一曰連山,二曰歸藏,三曰周易。伏羲所作,文王所造,連山乎?歸藏、周易也?周禮:“大卜掌三易之法,一曰連山,二曰歸藏,三曰周易。”註云:“名曰連山,似山出內氣也。(汪中述學曰:“連山即烈山,語之轉耳,鄭註望文生義。”)歸藏,萬物莫不歸藏於其中也。杜子春曰:‘連山伏羲,歸藏黃帝。'”又易正義引鄭玄易贊及易論曰:“夏曰連山,殷曰歸藏,周曰周易。”帝王世紀曰:“庖羲作八卦,神農重之為六十四卦,黃帝、堯、舜引而伸之,分為二易:夏人因炎帝曰連山,殷人因黃帝曰歸藏。文王廣六十四卦,着九六之爻,謂之周易。”(御覽六0九。)金樓子立言篇曰:“禮記曰:‘我欲歸殷道,得坤幹焉。'今歸藏先坤後幹,則知是殷,明矣。推歸藏既是殷製,連山理是夏書。”正說篇曰:“列山氏得河圖,夏後因之曰連山。歸藏氏得河圖,殷人因之曰歸藏。伏羲氏得河圖,周人因之曰周易。”是並以連山屬夏,歸藏屬殷,至其造作為誰,則難質定。趙商問:“連山伏羲,歸藏黃帝,今當從此說以否?敢問杜子春,何以知之?”鄭答曰:“此數者非無明文,改之無據,故着子春說而已。近師皆以為夏、殷、周。”是鄭氏已不能定,直據近師為言耳。朱亦棟曰:“夏曰連山,殷曰歸藏,此為定說。皇甫謐雲:‘夏人因炎帝曰連山,殷人因黃帝曰歸藏。'則兼而用之。彼蓋以連山為烈山氏,故易宓戲為炎帝也。然則歸藏何義矣?”秦燔五經,易何以得脫?藝文志:“及秦燔書,而易為筮卜之事,傳者不絶。”漢興幾年而復立?儒林傳:“初立易楊。至孝宣世,復立施、孟、梁丘易。至孝元世,復立京氏易。”王先謙曰:“儒林傳贊言:‘武帝立五經博士,易唯楊何。'”宣帝之時,河內女子壞老屋,得易一篇,名為何易?宣帝本始中,得易,儒林傳、藝文志未載。隋志:“得說卦一篇。”姚範曰:“想房、宏當時有此說。”餘註正說篇。此時易具足未?”正說篇:“得佚易一篇,易篇數始足。”
  問尚書傢曰:“今旦夕所授二十九篇,尚書二十九篇,伏生所授今文也。漢書藝文志:“經二十九捲。”註:大、小夏侯二傢。歐陽經三十二捲。”奇有百二篇,“奇”,字誤,未知所當作。恢國篇:“孝明麒麟神雀,甘露醴泉,白雉黑雉,芝草連木嘉禾,與宣帝同,奇有神鼎黃金之怪。”亦“奇有”連文。又有百篇。二十九篇何所起?百二篇何所造?具見佚文篇、正說篇。秦焚諸(詩)書之時,“諸”當作“詩”。正說篇:“有敢藏詩、書百傢語者,刑。”今“詩”訛作“諸”,是其比。語增篇、正說篇並作“燔詩、書”,是其證。尚書諸篇皆何在?藝文志曰:“秦燔書禁學,濟南伏生獨壁藏之。”經典釋文序錄曰:“及秦禁學,孔子末孫惠壁藏之。”附註云:“漢紀尹敏傳(蓋東觀漢記。)以為孔鮒藏之。”孔叢子說同。傢語後序以為孔騰。三說皆謂古文尚書。漢興,始錄尚書者何帝?初受學者何人?”史記儒林傳:“孝文帝時,欲求得治尚書者,乃聞伏生能治,老不能行,乃使朝錯往受。”仲任以為景帝始立尚書,見正說篇。誤,不足據。
  問禮傢曰:“前孔子時,周已製禮,藝文志:“帝王質文,世所損益。至周麯為之防,事為之製,故曰禮經三百,威儀三千。”殷禮,夏禮,凡三王因時損益,子曰:“殷因於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於殷禮,所損益可知也。”篇有多少,文有增減。不知今禮,周乎?殷、夏也?”彼必以漢承周,將曰:“周禮。”夫周禮六典,又六轉,六六三十六,三百六十,是以周官三百六十也。周禮天官塚宰鄭註:“周公居攝,而作六典之職,謂之周禮。”六典者,即大宰雲:“天官治典,地官教典,春官禮典,夏官政典,秋官刑典,鼕官事典。”案今禮〔經〕不見六典,正說篇句有“經”字,此據補。無三百六十官,又不見天子,天子禮廢何時?豈秦滅之哉?禮經,即漢志“經十七篇”也。(“十七”二字,今誤倒,此依劉校。)經十七篇,為正經,故列為六藝之目,稱曰禮經,單言曰禮。宣帝時,河內女子壞老屋,得佚禮一篇,(六)十〔六〕篇中,是何篇是者?“六十”當作“十六”。下文“十六篇何在”,“見在十六篇”,“今禮經十六”,並作“十六”,是其證。姚範曰:“六十”當作“十六”。然士禮十七篇,而充屢言“十六”,豈以“既夕”合“士喪”耶?暉按:漢志“經十七篇”,與劉歆、鄭玄所述古禮經相較數合,陸氏序錄、阮氏七錄因之。志又言高堂生傳十七篇。此雲“十六”,又云其間一篇得於河內,未聞。睏學紀聞五曰:“孔壁古文多三十九篇,康成不註,遂無傳焉。”原註曰:“論衡以為宣帝時,河內女子壞老屋,得佚禮,恐非。”按:佚文篇曰:“恭王壞孔子宅以為宮,得佚禮三百。”此即漢志所言禮古經出於孔氏者。河內得佚禮,亦見正說篇,與孔壁為兩事,志未舉耳。房、宏、陸德明亦言宣帝本始中,河內女子得泰誓,則仲任所述,事足徵信。王氏執志規此,非也。高祖詔叔孫通製作儀品,十六篇何在?盼遂案:“十六篇”當依後漢書作“十二篇”,蓋涉下文有十六篇字而誤。曹褒傳:“章和元年正月,令小黃門持班固所上叔孫通漢儀十二篇,□褒依禮條正。”漢書叔孫通本傳所稱起定朝儀,漢諸儀法、宗廟儀法及諸經註疏所引禮器制度,即此之儀品十二篇也。而漢書禮樂志則言:“今叔孫通所撰禮儀及律令同藏埋於理官,法傢又復不傳。漢典寢而不着,民臣莫有言者。”則是儀品罕行於世,故仲任雲“何在”也。而復定(儀)禮〔儀〕?黃以周讀漢書禮樂志曰:“王充論衡謝短篇雲:‘高祖詔叔孫通製作儀品十六篇何在?而復定儀禮?見在十六篇,秦火之餘也。'‘儀品十六篇',當依曹褒傳作‘十二篇',蓋涉下文而誤。本傳所稱定朝儀,漢諸儀法、宗廟儀法及註疏所引禮器制度,即此雲‘儀品十二篇'是也。雲‘何在'者,王充亦未見其書也。充亦章帝時人,東漢之初,其書不絶如□可想也。其雲‘復定儀禮,見在十六篇',未知亡於何時。或以為即今儀禮十七篇,古本少牢饋食與有司徹連篇,難信。通所揖禮十六篇中,有爾雅,必非禮經。”暉按:黃讀非也。齊召南前漢書禮樂志考證、程樹德漢律考並以“叔孫通製作儀品十六篇”句絶,誤同。此謂禮經十六篇何在,而庸叔孫通再定儀品也。後漢書曹褒傳論:“漢初,朝製無文,叔孫通頗采禮經,參酌秦法,有救崩弊,先王容典,蓋多闕矣。”張揖上廣雅表曰:“叔孫通撰製禮製,文不違古。”是儀品本於禮經,故仲任詰之曰:時十六篇何在也。“禮儀”即謂“儀品”。司馬遷傳、劉歆移太常博士書、儒林傳、禮樂志、本書率性篇,並可證。此作“儀禮”,字誤倒也。或以“儀禮”為禮經,失之。據曹褒傳,叔孫通所作,衹十二篇,未雲十六。且此文屢雲“禮經十六篇”,則此“十六篇何在”五字為句,以指禮經,明矣。此句既謂禮經,則下句又云“儀禮”,於義難通。且禮經有儀禮之名,始見後漢書鄭玄傳,(吳承仕釋文序錄講疏謂始自晉書荀菘傳。)仲任未及稱也。程樹德曰:“禮樂志雲:‘今叔孫通所撰禮儀與律令同錄,藏於理官。'蓋與律令同錄,故謂之傍章。應劭傳:‘劭刪定律令為漢儀。'是可證通之傍章即漢儀也。”暉按:曹褒傳:“漢儀十二篇。”晉書刑法志雲:“傍章十八篇。”十八篇者,與律令同錄,刪律令為漢儀,則為十二篇也。洪頤楫讀書叢錄四:“班固上叔孫通漢儀十二篇。此雲儀品十六篇,視班固所上增加四篇。”亦因誤讀而妄說也。見在十六篇,秦火之餘也,盼遂案:叔孫通所定儀禮十六篇,或以為即今之儀禮。古本少牢饋食與有司徹連篇,故得十六。其說難信。通所定儀禮中有爾雅,(見張揖上廣雅表。)其非今之儀禮必矣。以上二則,參取黃以周讀漢書禮樂志說。更秦之時,篇凡有幾?史記儒林傳:“禮自孔子時,而其經不具,及至秦焚書,書散亡益多,於今獨有士禮。”
  問詩傢曰:“詩作何帝王時也?”彼將曰:“周衰而詩作,蓋康王時也。康王德缺於房,大臣刺晏,故詩作〔也〕。”“也”字據宋本補。此魯詩說也。路史後紀九註以為齊、魯詩三傢同。列女傳仁智篇魏麯沃負傳:“周之康王夫人晏出朝,關雎豫見。”藝文類聚三五引張超誚青衣賦:“周漸將衰,康王晏起,畢公喟然深思古道,感彼關雎,德不雙侶。”此雲“大臣”,蓋畢公也。史記十二諸侯年表、法言至孝篇、漢書杜欽傳、匡衡傳、後漢書明帝紀、後紀序、楊賜傳、春秋說題辭、(明帝紀註引。)後漢紀,並以為刺康王而作。夫文、武之隆,貴(遺)在成、康,“貴”為“遺”之壞字,句亦見語增篇,今據正。康王未衰,詩安得作?周非一王,何知其康王也?二王之末皆衰,夏、殷衰時,詩何不作?尚書曰:“詩言志,歌詠言。”今見尚書舜典。“詠”字古文作“永”。馬曰:“歌所以長言詩之意也。”鄭曰:“聲為麯折,又依長言。”史記改“永”作“長”,蓋從孔安國故。今文作“詠”。藝文志引書,釋之曰:“誦其言謂之詩,詠其聲謂之歌。”禮樂志作“□”。說文:“詠”或作“□”。班氏多用今文。仲任與同。師古註:“詠為永長。”亂傢法也。此時已有詩也。斷取周以來,而謂興於周。藝文志:“孔子純取周詩,上采殷,下取魯,凡三百五篇。”釋文曰:“既取周詩,上兼商頌。”暉按:韓詩以商頌為正考父作,是亦周詩。故曰斷取周以來。蓋用韓詩說也。古者采詩,詩有文也;藝文志:“古有采詩之官。”說文:“古之□人以木鐸記詩。”今詩無書,何知非秦燔五經,詩獨無餘禮(札)也?先孫曰:“禮”疑“札”之誤。“札”誤為“□”,轉寫作“禮”,遂不可通。(莊子人間世篇:“名也者,相札也。”釋文引崔撰雲:“札”或作“禮”。與此誤同。)藝文志:“詩遭秦而全者,以其諷誦,不獨在竹帛也。”蓋無餘札,口授而幸全耳。
  問春秋傢曰:“孔子作春秋,周何王時也?孔子世傢:“魯哀公十四年,西狩獲麟,乃作春秋。”諸侯年表:“時周敬王三十九年。”仲任不從此說。詳下。自衛反魯,然後樂正,論語子罕篇鄭註:“魯哀公十一年,是時道衰樂廢,孔子來還以正之。”春秋作矣。杜預左傳序:“春秋之作,左傳及𠔌梁無明文。說者以仲尼自衛反魯,修春秋。”疏:“說左傳者,言孔子自衛反魯,則便撰述春秋,三年文成,而致得麟。”公羊傢則謂:樂正,雅、頌得所,料理舊經,在自衛反魯時,作春秋,則在獲麟之後。(公羊哀十四年疏。)論語讖亦謂自衛反魯作春秋。據正說、案書,知仲任三傳宗左氏。自衛反魯,哀公時也。自衛,何君也?諸侯年表:“衛出公九年。”俟孔子以何禮,而孔子反魯作春秋乎?左哀十一年傳:“孔文子將攻大叔,訪於仲尼。仲尼曰:‘鬍簋之事,則嘗學之;甲兵之事,未之聞也。”退,命駕而行。文子止之。將止,魯人以幣召之,乃歸。”史記孔子世傢同。此文似謂作春秋,乃因衛君所俟之禮。孔叢子居衛篇、史記自序、公羊篇首註又謂因厄陳、蔡。孔子錄史記以作春秋,史記本名春秋乎?製作以為經,乃歸(號)春秋也?“歸”字無義,字當作“號”。“號”藉作“遞”。“歸”一作“□”,“遞”,“□”形近故誤。(漢書王褒傳:“伯牙操遞鐘。“臣瓚註:“楚詞雲:‘奏伯牙之號鐘。'漢書多藉假,或以‘遞'為‘號'。”二句文選聖主得賢臣頌註引,漢書今佚。)“號”草書作“□”,“歸”作“□”,形亦相似。正說篇曰:“春秋者,魯史記之名,孔子因舊故之名,以號春秋之經。”即其義。公羊莊七年何註:“古者謂史記為春秋。”孔叢子執節篇:“魯之史記曰春秋,經因以為名焉。”杜預春秋左傳集解序、陸德明釋文序錄,並謂春秋即魯史記之名。史通六傢篇:“‘汲塚瑣記,太丁時事,以為夏、殷春秋。'國語曰:‘晉羊舌肸習於春秋。'左傳昭二年:‘晉韓宣子來聘,見魯春秋。'斯則春秋之目,事匪一傢,故墨子曰:‘吾見百國春秋。'”杜預曰:“史之所記,表年以首事,年有四時,故錯舉以為所記之名。”此說甚是。正說篇曰:“夫言春秋,實及言鼕夏也。”(今挩“鼕”字。)蓋杜說所本。
  法律之傢,亦為儒生。問曰:“九章,誰所作也?”刑法志:“蕭何□摭秦法,取其宜於時者,作律九章。”唐律疏議曰:“李悝集諸國刑典,造法經六篇,一盜法,二賊法,三囚法,四捕法,五雜法,六具法。商鞅傳授,改法為律。漢相蕭何更加悝所造戶、興、廄三篇,謂九章之律。”據此,則蕭何九章律,為盜律,賊律,囚律,捕律,雜律,具律,戶律,興律,廄律也。彼聞臯陶作獄,堯典:“臯陶作士。”馬註:“獄官之長。”必將曰:“臯陶也。”詰曰:“臯陶,唐、虞時,唐、虞之刑五刑,堯典稱堯曰:“流宥五刑。”稱舜曰:“五刑有服。”馬註:“五刑者,墨、劓、剕、宮、大辟也。”案今律無五刑之文。”崔實政論謂九章具五刑。或曰:“蕭何也。”詰曰:“蕭何,高祖時也。孝文之時,齊太倉令淳於德(意)有罪,“德”當作“意”。“德”或作“□”,作“□”,與“意”形近,故誤。史記倉公傳:“姓淳於氏,名意。”盼遂案:“淳於德”依史記倉公傳作“淳於意”。“德”與“意”為形近之誤。古“德”字作“□”,與“意”字極似。徵詣長安。其女緹縈為父上書,言肉刑壹施,不得改悔。文帝痛其言,乃改肉刑。見史記倉公傳、文帝紀。漢書刑法志:“文帝十三年除肉刑三。”孟康曰:“黥、劓二,刖左右趾合一,凡三也。”案今九章象刑,非肉刑也。程樹德漢律考卷二曰:“論衡謝短篇雲:‘今律九章象刑,非肉刑也。'言毒篇雲:(當雲四諱篇。)‘方今象刑,象刑重者,髡鉗之法也。'意者文帝廢肉刑之後,改稱象刑歟?考荀子正論篇雲:‘治古無肉刑而有象刑,墨黥、慅嬰、共艾畢、菲對屨、殺赭衣而不純。'初學記引白虎通:‘五帝畫象者,其服象五刑也,犯墨者蒙巾,犯劓者赭其衣,犯臏者以墨蒙其臏處而畫之,犯宮者屨屝,犯大辟者布衣無領。'又見尚書大傳及通典引孝經緯。漢人解象刑,大都如是。文帝雖除肉刑,以笞代之,改稱象刑,非其義也。王充生漢末,其言必有所本。”暉按:周禮秋官司圜職:“掌收教罷民凡害人者,弗使冠飾而加明刑焉,任之以事而收教之。”鄭註:“弗使冠飾者,着墨蒙若古之象刑。”先鄭註:“不使冠飾任之以事,若今時罰作。”疏:“明刑者,以版牘書其罪狀與姓名,着於背,表示於人。”禮記玉藻:“垂緌五寸,惰遊之士也。”鄭註:“惰遊,罷民也。”據以上諸文,鄭以象刑即明刑,而明刑若漢之罰作刑,書罪於背,冠垂長緌。按:四諱篇雲:“象刑重者,髡鉗之法也。若完旦城以下,施刑彩衣係躬,冠帶與人殊。”則知仲任所據以言象刑者,即完城旦,彩衣係躬也。此即司圜之“明刑”。然則仲任與鄭說合。何休註公羊襄二十九年傳云:“古者肉刑。”疏雲:“文帝除肉刑,故以肉刑為古。”是其義亦同仲任也。文帝在蕭何後,知時肉刑也,“知”字無義,疑為“始”訛。又誤奪在“時”上。史記文帝紀集解李奇曰:“約法三章無肉刑,文帝則有。”蕭何所造,反具肉刑也?盼遂案:“肉刑”當是“象刑”之誤。“也”古通“邪”,為問詞。而云九章蕭何所造乎?”古禮三百,威儀三千,禮記中庸曰:“禮儀三百,威儀三千。”禮器曰:“經禮三百,麯禮三千。”藝文志、禮樂志:“禮經三百,威儀三千。”孔子傢語弟子行篇語同。韋昭註漢志曰:“周禮三百六十官,三百舉成數也。”臣瓚曰:“禮經三百,謂冠婚吉兇;周禮三百,是官名也。”王應麟曰:“朱文公從漢書臣瓚註,謂儀禮乃禮經也。麯禮皆微文小節,如麯禮、少儀、內則、玉藻、弟子職,所謂威儀三千也。”是則“禮儀”、“經禮”、“禮經”三者於實一也。即士禮十七篇,或稱儀禮。鄭玄等俱以為周禮,與韋說誤同。此雲“古禮”,亦即“士禮”,不得以周禮古文經亂之。一曰:“古”當作“士”,字之訛也。禮經一稱七禮,見史記儒林傳及藝文志。刑亦正刑三百,科條三千,出於禮,入於刑,禮之所去,刑之所取,故其多少同一數也。後漢書陳寵傳:“禮經三百,威儀三千,故甫刑大辟二百,五刑之屬三千。禮之所去,刑之所取,失禮則入刑,相為表裏者也。”與此義同。彼雲:“二百”,此雲“三百”者,元命包雲:(公羊襄二十九年傳疏。)“墨劓闢之屬各千,臏闢之屬五百,宮闢之屬三百,大辟之屬二百,列為五刑,罪次三千。”(呂刑文略同。)蓋彼據大辟,而此據宮闢言之也。今禮經十六,蕭何律有九章,不相應,又何?“又”字衍。“不相應何”,與下“律言盜律何”句法相同。五經題篇,皆以事義別之,皇侃論語義疏序曰:“名書之法,必據體以立稱,如以孝為體者,則謂孝經,以莊敬為體者,則謂之禮記。”至禮與律獨(猶)經也,吳曰:“獨”當作“猶”。暉按:吳說是。李悝集諸國刑典,着法經。漢書宣帝紀註,文穎曰:“蕭何承秦法所作為律,今律經是也。”又漢律與經簡同長二尺四寸,是漢人以經目律也。程材篇雲:“法令漢傢之經。”題之,禮言昏(經)禮,“昏禮”,儀禮篇名,於此無義。王、崇文本“昏”作“經”,當據正。禮器曰:“經禮三百。”經禮即儀禮。義見前。律言盜律何?晉書刑法志:“悝以為王者之政,莫急於盜賊,故其律始於盜賊。”唐律疏議:“李悝首製法經,有盜法,賊法,以為法之篇目。自秦、漢逮至後魏,皆名賊律、盜律。”是盜律為九章之目。此義未聞。盼遂案:昏禮為禮之首章,盜律為律之首章。唐律疏議名例一曰:“魏文侯師李悝造法經六篇。一盜,二賊,三囚,四捕,五雜,六具。商鞅傳授,改法為律。蕭何更加戶興廄,為九章之律。”
  夫總問儒生以古今之義,儒生不能知,別名(各)以其經事問之,又不能曉,劉先生曰:“名”當為“各”。上文“欲各別說其經”,“請復別問儒生各以其經”,是其證。斯則坐守(何言)(信)師法,不頗博覽之咎也。吳曰:此文當作“斯則坐守信師法”。“信”以形近誤為“何”,又誤移“信”字之半於下,遂分為“何言”兩字矣。效力篇雲:“諸生能傳百萬言,不能覽古今,守信師法,雖辭說多,終不為博。”文義正與此同,是其切證。
  文吏自謂知官事,曉簿書。問之曰:“曉知其事,當能究達其義,通見其意否?”文吏必將罔然。“罔”讀作“惘”。惘然,無知貌。問之曰:“古者封侯,各專國土,今置太守令長,何義?地理官,“秦以周製微弱,終為諸侯所喪,故不立尺土之封,分天下為郡縣。漢興,因秦制度,以撫海內。”百官公卿表:“郡主秦官:掌治其郡,秩二千石,景帝更名太守。”又曰:“縣令、長,皆秦官,掌治其縣,萬戶以上為令,減萬戶為長。”古人井田,民為公傢耕,詩小雅大田:“有渰萋萋,興雨祁祁。雨我公田,遂及我私。”孟子滕文公篇:“方裏而井,井九百畝,其中為公田,八傢皆私百畝。同養公田,公事畢,然後敢治私事。”今量租芻,何意?淮南泛論訓:“秦之時,入芻稿。”註:“入芻稿之稅,以供國用。”史記始皇紀:“二世元年,度不足,下調郡縣轉輸菽粟芻稿。”文選任彥升天監三年策秀纔文註引漢舊儀:“民田租芻□,以給經用。”後漢書光武紀:“中元元年復嬴、博、梁父、奉高,勿出田租芻稿。”章帝紀:“勿收兗、豫、徐田租芻□。”和帝紀:“勿收田租、芻□。”一業(歲)使民居更一月,何據?先孫曰:漢書昭帝紀顔註,如淳曰:“古者正卒無常人,皆當迭為之,一月一更,是為卒更也。律說,卒踐更者,居也,居更縣中五月乃更也。後從尉律,卒踐更一月,休十一月也。”此雲:“一業使民居更一月”,“業”疑當為“歲”之誤。暉按:昭帝紀註引律說誤。史記遊俠傳集解引如淳引律說曰:“卒更、踐更者,居縣中五月乃更也。”史記吳王濞傳註引漢律:“卒更有三:踐更,居更,過更。”居更即卒更。後漢書明帝紀註:“更,謂戍卒更相代也。”食貨志:“秦用商鞅之法,月為更卒。漢興,循而未改。”年二十三儒(傅),十五賦,七歲頭錢二十三,何緣?先孫曰:高帝紀註,如淳曰:“律,年二十三傅之疇官。”顔師古雲:“傅,着也。言著名籍,給公傢徭役也。”此雲“年二十三儒”,“儒”即“傅”之誤。“儒”俗書或作“□”,(幹祿字書:“襦”通作“□”,亦以“需”為“□”。)與“傅”形相似。又漢舊儀雲:“算民年七歲以至十四歲,出口錢,人二十三,二十錢以食天子,其三錢者,武帝加口錢以補車騎馬。又令民男女年十五以上至五十六,出賦錢百二十為一算,以給車馬。”即此雲十五賦,七歲頭錢二十三也。暉按:漢舊儀見漢書高帝紀、昭帝紀、後書光武紀註,及今四庫全書內漢舊儀。貢禹傳曰:“古民無賦算,口錢起武帝徵伐四夷,重賦於民,民産子三歲,則出口錢,故民重睏,至於生子輒殺,甚可悲痛。宜令民七歲去齒乃出口錢,年二十乃算。天子下其議,令民産子七歲乃出口錢,自此始。”又說文貝部引漢律曰:“民不繇,貲錢二十三。”(“三”訛作“二”,依段校改。)段註云:“民不傜者,謂七歲至十四歲。貲錢二十三,口錢二十,並武帝所加三錢也。”有□,何帝王時?“臘”或作“□”。說文:“臘,鼕至後三戌臘祭百神。”風俗通祀典篇:“禮傳云:夏曰嘉平,殷曰清祀,周曰大蠟。漢改為臘。臘者,獵也,言田獵取獸以祭祀其先祖也。或曰:臘者,接也。新故交接,故大祭以報功也。”據應說,是臘始於漢。然或以臘即蠟,月令有“臘先祖五祀”,左氏傳存“虞不臘矣”之文。故史記秦紀,惠王十二年初臘,記秦始行周正亥月大蠟之禮,是臘已起於周。但有以月令、左傳為不足徵。世說新語德行篇註引晉博士張亮議雲:“蠟謂合聚百物而索享之。□謂祭宗廟。□則服玄,蠟則服黃,蠟□不同,總之非也。”又玉燭寶典雲:“臘者祭先祖,蠟者報百神,同日異祭。”是則以臘即蠟,非也。門戶井竈,何立?說文:“門從二戶,象形。半門曰戶。”餘註祭意篇。社稷,先農,靈星,何祠?獨斷曰:“先農者,蓋神農之神,神農作耒耜,教民耕農。”後漢書祭祀志:“縣邑常以乙未日祠先農於乙地。”漢舊儀曰:“春始東耕於籍田,祠先農黃帝也。(續漢志補註引作“炎帝”。)祠以一太牢,百官皆從。”(書抄九十一引。)餘註祭意篇。歲終逐疫,何驅?(使)立桃〔梗〕象人於門戶,何旨?挂蘆索於戶上,畫虎於門闌,何放?“使”為“梗”字形近之訛,又誤奪在“立”字上。當作“立桃梗”。後漢書禮儀志:“百官官府,各設桃梗。”又註引山海經:“驅除畢,因立桃梗於門戶。”風俗通:“桃梗,梗者更也。”並其證。孫讀連下“除”字,作“何放除”三字為句,非也。畫虎與逐疫,並為大儺一事。若依孫讀,是訓“放”為“逐”,則與“何驅”義復矣。且與“何立”、“何祠”,“何驅”,文不一律。廣雅釋詁:“放,效也。”即應劭所云“追效前事”之意。呂氏春秋季鼕紀註:“前歲一日,擊鼓驅疫癘之鬼,謂之逐除,一曰儺。”後漢禮儀志:“先臘一日大儺,謂之逐疫。”註云:蔡邕月令章句曰:“日行北方之宿,北方大陰,恐為所抑,故命有司大儺,所以扶陽抑陰也。”盧植禮記註:“所以逐衰而迎新。”獨斷曰:“帝顓頊有三子,生而亡去為鬼,(續漢禮儀志註引漢舊儀,“鬼”上有“疫”字。)其一者居江水,是為瘟鬼,(“瘟鬼”,漢舊儀作“虎”。)其一者居若水,是為魍魎,其一居人宮室樞隅,善驚小兒。於是命方相氏,黃金四目,蒙以熊皮,玄衣朱裳,執戈揚楯,常以歲竟十二月從百隸及童兒而時儺於宮中,驅疫鬼也。桃弧棘矢,土鼓,鼓且射之,以赤丸,五穀播灑之,以除疾殃。已而立桃人葦索,儋牙虎,神荼、鬱壘以執之。儋牙虎,神荼、鬱壘二神,海中有度朔之山,上有桃木,蟠屈三千裏,卑枝東北有鬼門,萬鬼所出入也。神荼與鬱壘居其門,主閱領諸鬼。其惡害之鬼,執以葦索食虎。故十二月歲竟,常以先臘之夜逐除之也。乃畫荼壘,懸葦索為門戶,以禦兇也。”風俗通祀典篇:“皇帝書,上古之時,有荼與鬱壘,昆弟二人,性能執鬼,度朔山上,桃樹下,(“桃”上今衍“章”字,依書抄一五五引刪。)簡閱百鬼。無道理妄為人禍害,荼與鬱壘縛以葦索,執以食虎。於是縣官常以臘除夕,飾桃人,垂葦茭,畫虎於門。皆追效前事,冀以禦兇也。桃梗,梗者更也,歲終更始,受介祉也。春秋左氏傳曰:‘魯襄公朝楚,會楚康王卒,楚人使公視襚,公患之。叔孫穆叔曰:祓殯而襚,則布帛也。乃使巫以桃茢先祓殯。楚人弗禁,即而悔之。'(左襄二十九年傳。)‘古者日在北陸,而藏冰深山窮𠔌,其藏之也,黑牡秬黍,以享司寒;其出之也,桃弧棘矢,以除其災也。'(左昭四年傳。)葦茭,傳曰:“萑葦有藂。”呂氏春秋:“湯始得伊尹,祓之於廟,熏以萑葦。'周禮:‘卿大夫之子名曰門子。'論語:‘誰能出不由戶。'故用葦者,欲人子孫蕃殖,不失其類,有如萑葦。茭者,交易陰陽代興也。虎者陽物,百獸之長也,能執搏挫銳,噬食鬼魅。”孫曰:桃人、蘆索、畫虎之事,本書亂竜篇、訂鬼篇、風俗通祀典篇,並謂緣神荼、鬱壘執鬼而起。而後漢書禮儀志註引春秋內事雲:“夏後氏金行,初作葦茭,言氣交也。殷人水德,以蠃首填其閉塞,使如蠃也。周人木德,以桃為梗,言氣相更也。今人元日以葦插戶,蠃則今之門鐶也。桃梗今之桃符也。”御覽二十九引玄中記雲:“東南有桃都山,山上有大樹,名曰桃都。枝相去三千裏,上有天雞,日初出,照此木,天雞即鳴,天下雞皆隨之鳴。今人正朝作兩桃人立門旁,以雄雞毛置索中,蓋遺象也。”此又異說也。除墻壁書畫厭火丈夫,何見?呂氏春秋高註:“見,效也。”謂何效於前事。厭火丈夫,未聞。疑即周禮之“赤犮”。周禮,秋官之屬:“赤犮氏掌除墻屋,以蜃炭攻之,以灰灑毒之。”說文鬼部:“魃,旱鬼也。周禮有赤魃氏除墻屋之物也。”魃為旱神,故此雲“厭火丈夫”。為除墻屋之鬼物故除墻壁時畫之。又疑“丈夫”或“夫人”字誤。山海經:“黃帝女紱,本天女也。所居不雨。”神異經:“魃,一名旱母。”玉篇引文字指歸:“女沷,禿無發,所居之處,天不雨也。”步之六尺,冠之六寸,何應?史記秦始皇紀:“秦水德,數以六為紀,符法冠皆六寸。六尺為步。”集解張晏曰:“水北方黑,終數六,故以六寸為符,六尺為步。”有尉史、令史,無承(丞)長史,何製?先孫曰:“承”當為“丞”。漢舊儀雲:“更令史曰令史,丞史曰丞史,尉史曰尉史。”然則漢時自有丞史。此疑有訛。無長史者,蓋小縣令為長,其史則不曰長史,仍曰令史也。暉按:百官表:“邊郡有長史,掌兵馬,秩六百石。”續百官志:“郡當邊戍者,丞為長史。”孫校“承”作“丞”,是也。然“丞長史”三字不訛。漢舊儀曰:“御史大夫□上計丞長史。”是“丞長史”三字連文者。又古今註曰:“建武六年三月,令郡太守諸侯相病,承長史行事。十四年罷邊郡太守丞,長史領丞職。”又匈奴傳註師古引漢律曰:“近塞郡置尉,百裏一人,士史、尉史各二人,巡行徼塞。”百官志引漢儀註:“令史秩百石。”兩郡移書,曰‘敢告卒人',兩縣不言,何解?移者,官曹文書相移與也。後漢書袁紹傳:“移書傳驛州郡。”“敢告卒人”,蓋與左傳虞箴“敢告僕夫”,揚雄州箴“敢告在階”,“敢告執禦”義同。不敢直言,但告其僕禦耳。朱曰:蓋漢時公文程式如此。王嘉所謂章文必有“敢告”之字乃下,是也。郡言事二府,曰‘敢言之';朱曰:此亦漢時公文程式也。王莽傳曰:“加公為宰衡,位上公。三公言事,稱‘敢言之'。”言使三公之於莽,猶郡守言事於二府也。司空曰‘上',何狀?二府,丞相及御史大夫也。詳王鳴盛十七史商榷捲二三。餘未聞。賜民爵八級,何法?名曰簪裊、上造,何謂?漢書百官公卿表:“爵一級曰公士,二上造,三簪裊,四不更,五大夫,六官大夫,七公大夫,(史記秦本紀集解,“官”、“公”二字倒。)八公乘,九五大夫,十左庶長,十一右庶長,十二左更,十三中更,十四右更,十五少上造,十六大上造,十七駟車庶長,十八大庶長,十九關內侯,二十徹侯。皆秦製,以賞功勞。”後漢書明帝紀:“爵過公乘,得移與子,若同産同産子。”註云:“漢置賜爵,自公士以上,不得過公乘,故過者得移授也。”今按:自公士至公乘,適為八級。賜民爵八級,是賜爵於民不得過公乘也。又漢書高帝紀,五年詔曰:“民各歸其縣,復故爵。其七大夫以上,皆令食邑。非七大夫以下皆復其身,及戶,勿事。”又曰:“七大夫公乘以上皆高爵也。諸侯子從軍歸者,(“子”下“及”字,依劉校刪。)甚多高爵。”是公乘以下,皆賜夫庶民,故尚有戶賦役使。公乘以上,則賜夫諸侯子,乃高爵也。師古曰:“高爵,有國邑者。”故此雲賜民爵衹八級耳。方以智曰:“漢賜民爵,疑民盡賜之,則無百姓。漢詔:‘賜高年帛。'又因宋賜民爵,必以高年,則漢詔所稱‘民',殆鄉老或裏長之謂。猶今之耆民壽官也。其公乘以下,觀高祖詔令‘諸吏善遇高爵',則公士等猶夫民耳。即漢詔所云‘久立吏前,曾不為决'也。特用以贖罪而已。”百官表師古註:“以組帶馬曰裊。簪裊者,言飾此馬也。上造者,造,成也,言有成命於上也。”百官志註:“造,成也。古者成士,升為司徒,曰造士。簪裊,禦駟馬者,要裊古之名馬也。駕駟馬者,其形似簪,故曰簪褭也。”吏上功曰伐閱,史記功臣侯表:“古者人臣功有五品,明其等曰伐,積日曰閱。”說文新序:“閥閱,自序也。”伐、閥字通。名籍墨將,何指?漢官解詁:(初學記十二、類聚四九,御覽二三0。)“凡居宮中者,皆施籍於掖門,案其姓名,當入者,本官長吏為之封啓傳,審其印信,然後受之。有籍者皆復有符,用木長二寸,以所屬官兩字為鐵印分符,當出入者,案籍畢,復識齒符,識其物色,乃引內之。”“墨將”未聞。盼遂案:唐蘭雲:“將當為狀,猶行狀也。今按漢書高祖紀,詔‘詣相國府,署行、義、年'。蘇林註曰:‘行狀年紀也。'知漢時考吏有行狀之製也。”七十賜王杖,何起?先孫曰:“王”,何允中本作“玉”,非。元本、程本並作“王”。周禮伊耆氏:“共王之齒杖。”鄭司農註云:“謂年七十當以王命受杖者,今時亦命之為王杖。”續漢書禮儀志雲:“仲秋之月,縣道皆案戶比民,年始七十者,授之以玉杖。玉杖長九尺,(暉按:“九”字今本後漢書挩。孫氏蓋據藝文類聚一百、書抄八三引。)端以鳩鳥為飾。”“玉”亦“王”字之訛。(暉按:類聚、書抄引誤同。)着鳩於杖末,不着爵,何杖?“爵”藉作“雀”。苟以鳩為善,不賜鳩而賜鳩杖,(而不爵)何說?“而不爵”三字涉上文衍。續漢書禮儀志曰:“鳩者,不噎之鳥,欲老人不噎,所以愛民也。”(末句今佚,依類聚一百引補。)風俗通曰:“俗說高祖與項羽戰,敗於京索,遁叢薄中,羽追求之。時鳩正鳴其上,追者以為鳥在無人,遂得脫。及即位,異此鳥,故作鳩杖,以賜老者。按:少皞五鳩,鳩者聚民也。周禮羅氏獻鳩養老,漢無羅氏,故作鳩杖以扶老。”惠士奇禮說:“鷹化為鳩,不仁之鳥,感春之生氣,變而為仁,故羅氏獻鳩以養國老,因着其形於杖,以扶之,助生氣也。”日分六十,此日長至時也。尚書堯典正義引馬曰:“古製刻漏,晝夜百刻,晝長六十刻,夜短四十刻,晝短四十刻,夜長六十刻,晝中五十刻,夜亦五十刻。”月令疏引鄭註:“日長五十五刻,日短四十五刻。”高註呂氏春秋“日長至”雲:“晝漏水上刻六十五,夜漏水上刻三十五。”日短至與鄭說同。江聲曰:“鄭註考靈耀雲:‘九日增一刻。'計春分至夏至,九十二日,當增十刻。春分晝漏五十刻,則夏至之晝六十刻矣。鄭註此雲:‘日長之漏五十五刻。'非也。”續漢書律歷志:“鼕至晝四十五刻,夜五十五刻;夏至晝六十五刻,夜三十五刻。”梁漏刻經:(初學記二五。)“鼕至晝漏四十五刻。鼕至之後,日長,九日加一刻,以至夏至,晝漏六十五刻。夏至之後,日短,九日減一刻。或秦遺法,漢代施用。”此說與續漢志同。蓋東漢時歷法也。仲任雲“日分六十”,與馬融同,舉古製耳。漏之盡自(百),先孫曰:“自”當為“百”字之訛。周禮挈壺氏鄭註云:“漏之箭,晝夜共百刻。”說文曰:“漏以銅受水,(書抄一三0引作“以筒盛水”。)刻節,晝夜百刻。”段玉裁曰:“晝夜百刻,每刻為六小刻,每六小刻又十分之故,晝夜六千分,每大刻六十分也。其散於十二辰,每一辰八大刻,二小刻,共得五百分也。此是古法。”鼓之致五,顔氏傢訓書證篇:“魏漢以來,謂為甲夜、乙夜、丙夜、丁夜、戊夜。又鼓、一鼓、二鼓、三鼓、四鼓、五鼓。亦云一更、二更、三更、四更、五更。皆以五為節。所以爾者,假令正月建寅,鬥柄夕則指寅,曉則指午矣。自寅至午,凡歷五辰。鼕夏之月,雖復長短參差,然辰間遼闊,盈不至六,縮不至四,故進退長在五者之間也。”何故?吏衣黑衣,宮闕赤單(墀),何慎?“單”當作“墀”。“墀”壞為“犀”,再訛為“單”。說文:“墀,塗地也。禮:‘天子赤墀。'”蔡質漢官典職曰:(御覽一八五。)“以丹漆地,故曰丹墀。”應劭漢官儀曰:(初學記十一。)“明光殿省中,皆以鬍粉塗壁,丹朱漆地。”漢唯宮闕丹墀,故未央宮青瑣丹墀,後宮則玄墀而彤庭。劉嚮新序曰:“諸侯垣墻有黝堊之文,無丹青之彩。”漢官典職曰:“麯陽侯王根,僭作赤墀青璅。司隸京兆奏,王根負鉞謝罪。”(御覽一八五。亦見漢書元後傳。)並其證。惠士奇禮說,讀“單”作“禪”,謂“漢之衛卒皆服絳禪之衣”。以“衛卒”釋“宮闕”,或未是也。“宮闕赤墀”,與韓非子十過篇所言“殷人四壁堊墀”句同。漢以赤伏符,故宮闕赤墀。殷人尚白,故堊墀。“吏衣黑衣”,謂秦尚黑。並終始五德之說也。史記始皇紀:“秦水德之始,衣服上黑。”服革(鞶)於腰,“服革於腰”,於古無說。“革”當為“鞶”之訛。蓋“般”訛為“服”,(廣雅捲一:“服,行也。”二:“服,任也。”五:“懾,服也。”“服”並訛作“般”。“服”作“□”,與“般”形近,故訛。此正其比。)校者以為衍文,妄刪之。易訟上九:“或錫之鞶帶。”禮記內則:“男鞶革,女鞶絲”。鄭註:“鞶,小囊,盛帨中者。男用革,女用繒,有飾緣之。”(詩毛傳,左傳服虔、賈逵、杜預說,許慎說文,以鞶為大帶,並非。)宋書禮志:“漢代着鞶囊者,側在腰間,或謂之傍囊。”是漢俗猶有服鞶者。晉書輿服志:“革帶,古之鞶帶也。”隋書禮儀志:阮諶以為有章印,則於革帶佩之。”是革帶名起魏、晉後。〔着絇於履,何備?〕六字誤奪在下,今正。說見下。“絇”舊作“鈎”。先孫曰:“鈎”當為“絇”。儀禮士冠禮鄭註云:“絇之言拘,以為行戒,狀如刀衣鼻,在屨頭。”暉按:“絇”亦作“句”。漢書王莽傳作“句履”。孟康註:“今齋祀履舄頭飾也。出履二寸。”師古曰:“其形岐頭,句音巨俱反。”宋祁曰:韋昭雲:“句,履頭飾,形如刀鼻,音劬,禮作絇,亦是。”“何備”,舊奪在“着”字上,今正。“何”下又衍“人”字,據上下“何慎”、“何象”、“何王”文例刪。佩刀於右,舞(帶)劍於左,(何人備,)盼遂案:“人”字衍文,宜據上下文例刪。着鈎於履冠在於首,何象?“着絇於履”,義無所象,是此句失其次也。原文當作:“服鞶於腰,着絇於履,何備?佩刀於右,帶劍於左,冠在於首,何象?”鄭玄曰:“絇之言拘,以為行戒。”白虎通衣裳篇曰:“男子所以有鞶帶者,示有金革之事。”服鞶,着絇,故以“何備”詰之。備,戒也。(方言、廣雅、曾子問鄭註,並雲:“戒,備也。”)春秋繁露服製像篇曰:“劍之在左,蒼竜之象也;刀之在右,白虎之象也;韍之在前,朱雀之象也;冠之在首,玄武之象也,四者人之盛飾也。”故於佩刀、帶劍、着冠以“何象”詰之。今本“何人備,着鈎於履”七字誤奪入此,遂使文不可通矣。先孫曰:“舞”當作“帶”。隸書“帶”字或作“□”,又變作“□”。(禮記雜記:“率□。”釋文雲:“本又作帶。”漢孟鬱修堯廟碑,張壽碑,帶並作□。)與“舞”形近而誤。吏居城郭,出乘車馬,坐治文書,起城郭,何王?風俗通曰:(意林引,今挩。)“世本:‘鯀作城郭。'城,盛也。郭,大也。”呂氏春秋君守篇:“夏鯀作城。”吳越春秋曰:“鯀築城以衛君,造郭以守民。”博物志曰:“處士東裏隗,責禹亂天下,禹退三城,強者攻,弱者守,敵者戰,城郭蓋禹始也。”漢書郊祀志言黃帝時為五城十二樓,食貨志載晁錯引神農之教,有石城十仞。禹、鯀造城郭,已不足徵,更上溯神農、黃帝,當為方士臆說也。造車輿,何工?生馬,何地?左昭四年傳:“冀之北土,馬之所生。”作書,何人?”(王)“王”字涉上文衍。造城郭,及馬所生,難知也,遠也。造車作書,易曉也,必將應曰:“倉頡作書,奚仲作車。”“作書”註見奇怪篇。左定元傳:“奚仲居薛,為夏車正。”杜註:“為夏掌車服大夫。”呂氏春秋君守篇高註:“奚仲,黃帝之後,任姓也。”車之始作者有二說:說文:“車,夏後時奚仲所造。”屍子曰:“造車者,奚仲也。管子曰:“奚仲之為車器,方圓麯直,皆中規矩。”荀子解蔽篇、呂氏春秋君守篇並雲:“奚仲作車。”此主奚仲說者,仲任從之。宋書禮志:“世本雲:‘奚仲始作車。'案:庖犧畫八卦而為大輿,服馬乘馬,以利天下。奚仲乃夏之車正,安得始造乎?世本之言非也。”續漢書輿服志說同。荀子楊註:“奚仲,夏禹時車正。黃帝時已有車服,故謂之軒轅。此雲奚仲者,亦改製耳。”山海經內經曰:“奚仲生吉光,吉光始以木為車。”此不主奚仲說者。古史考曰:(御覽七七三。)“黃帝作車,至少皞時略加牛,禹時奚仲駕馬。”朱駿聲曰:“車,少皞時駕牛,奚仲始駕馬,世因以車為奚仲所造。”此溝通兩說也。並為臆度,事涉荒遠,當存而不論。詰曰:“倉頡何感而作書?奚仲何起而作車?”感類篇曰:“見鳥跡而知為書,見蜚蓬而知為車,奚仲感蜚蓬,而倉頡起鳥跡也。”淮南子說山訓:“見飛蓬而知為車,見鳥跡而知著書,以類取之。”但孝經援神契(初學記二十一。)曰:“奎主文章,蒼頡效象洛龜,曜書丹青,垂萌字畫。”宋均註:“蒼頡視龜而作書。是非起鳥跡也。”後漢輿服志曰:“古聖人見轉蓬始知為輪,輪行可載,因物知生,復為之輿。自是以來,世加其飾,至奚仲建其斿旐。”是感飛蓬者,非奚仲也。又不知也。文吏所當知,然而不知,亦不博覽之過也。
  夫儒生不覽古今,何(所)知(一永)不過守信經文,盼遂案:“何”字疑為“所”字之誤。草書“所”字作“□”,與“何”極肖。“一永”二字疑衍。此句本為“所知不過守信經文”,與下文“所能不過按獄考事”,正相儷為章也。滑習章句,孫曰:“何”當作“所”,草書形近,又涉上文諸“何”字而誤。“一永”二字,疑即“不”字誤衍。原文當作:“夫儒生不覽古今,所知不過守信經文,滑習章句。”下文雲:“文吏不曉吏道,所能不過案獄考事,移書下記。”文正相對。解剝互錯,分明乖異。文吏不曉吏道,所能不過案獄考事,移書下記,下記,郡府下記屬縣也。後漢書鐘離意傳註:“記,文符也。”對卿(鄉)便給,吳曰:“卿”當作“鄉”,形近而誤。程材篇雲:“對嚮謬誤,拜起不便。”又云:“治作情奏,習對嚮。”別通篇雲:“縣邑之吏,對嚮之語。”“鄉”、“嚮”通用。“對嚮”猶言“酬對”。盼遂案:“卿”當為“鄉”,形近之誤。“鄉”亦“嚮”也。答佞篇:“對鄉失漏。”程材篇:“對嚮謬誤。”皆“對鄉”連用。之準無一閱備,吳曰、文有脫誤。盼遂案:“之準”疑為“準之”誤倒。“準之”者,猶言準繩之,比挈之也。儒生文吏之短既如上述,故於此準衡其值,而無一人能閱備也。閱者,具也。見尚書呂刑註。皆淺略不及,偏駁不純,俱有闕遺,何以相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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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例略劉盼遂集解自序逢遇第一纍害第二命祿第三
氣壽第四幸偶第五命義第六無形第七率性第八吉驗第九
偶會第十骨相第十一初稟第十二本性第十三物勢第十四奇怪第十五
書虛第十六變虛第十七異虛第十八感虛第十九福虛第二十禍虛第二十一
第   I   [II]   [III]   [IV]   [V]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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