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史 甲午悲歌--北洋水師的覆沒   》 1清政府第二次求和遭拒絶      鄭彭年 Zheng Pengnian

  前述德國人德璀琳攜帶清政府照會和李鴻章私函東渡日本求和未成。清廷以慈禧為首的主和派非但沒有放棄求和的念頭,反而因大連、旅順失守而變本加厲。1894年11月中旬,總理各國事務大臣侍郎張蔭桓帶着慈禧的懿旨到天津,與李鴻章在總督署密談求和事宜,不過此事極密,外人不知。後來德璀琳回中國,12月2日李鴻章在給恭親王奕斤的信中透露了這個秘密:“張侍郎來津,恭傳懿旨,仰荷皇太後矜全,優加策勵,感激涕零。”原來慈禧要求李鴻章加緊策劃求和。接着析木城、海城失陷,遼東戰場諸將敗北,清廷急切要求
  議和,一時間日本要以割地及賠款為議和條件的傳言四起。
  清廷對此傳言滿不在乎,决定派總理各國事務大臣侍郎張蔭桓、湖南巡撫邵友濂為全權大臣,東渡議和。張蔭桓奉命東渡,深知此事艱難,成功與否全無把握,因此聘請美國人科士達為議和法律顧問。當時科士達在美國,接到被清政府聘為顧問的密電後,便去找國務卿格萊星姆,以私人資格無權代表美國政府發言為條件,取得了本國政府的同意。科士達還訪問了日本駐美國公使慄野慎一郎,嚮他保證不會損害日本利益:“此次雖應中國政府之聘而赴日,然與陸奧大臣有親交之誼,對日本所懷友誼之精神一如既往。”
  12月29日,科士達及其私人秘書漢得森乘火車從華盛頓到溫哥華,換乘加拿大的太平洋郵船“印度女王”號赴日本。1895年1月21日抵達橫濱,然後赴神戶,等待張蔭桓到來。
  中國議和大臣張蔭桓、邵友濂及隨員內閣侍讀瑞良、郎中顧肇新和錢紹楨、道員伍廷芳和梁誠等,於1月7日從山海關(因天津港封凍,繞道山海關)乘招商局輪船赴上海,1月29日到達長崎。次日早晨,張蔭桓一行抵達神戶,科士達早就在碼頭上等候了。然而他們一上岸,成群的人就圍觀,從碼頭一直跟隨到中國使團下榻的地方,用激烈的言辭表示輕視,甚至有人駡“東亞病夫”的。《日本每日郵報》發表文章說:“人們不能說中國使節在星期三受到的接待是個良好和平開端,就日本官員的態度而言,顯然非常冷淡,必要的儀式成了草草過場的形式;就前來觀看的民衆的態度而言,任何一個旁觀者都能看出,充滿敵意,氣氛仿佛達到了一觸即發的程度。當中國使節離開碼頭時,人群中頓時發出一陣長時間的叫喊聲,情況變得嚴峻起來。但幸運的是,人們沒有把明顯的敵意進一步變成行動。”
  1月31日,中國使節團抵廣島後,日本越發處處加以限製,如住宿分為兩處(春和園和洗心亭);有事出門須通知巡捕隨行,名為保護,實為監視;信件往來必先拆閱,不許發密電;如欲發密電,須將密碼本送交譯看;扣壓中國打來的電報,等等。
  2月1日中午12時,日本任命內閣總理大臣伊藤博文、外務卿陸奧宗光為全權大臣,在廣島縣廳與中國全權大臣開始談判。第一項議程是互相審查敕書,中國代表出示敕書如下:“皇帝特命戶部侍郎張蔭桓、湖南巡撫邵友濂為出使日本議和大臣,即著前赴日本,與日本所派議和全權大臣妥商一切事件,電達總理衙門轉奏裁决。所有隨往人員均歸節制。此去務宜保全國體,輯睦邦交,竭力盡心,速成和局,無負朕之委任。欽此。”日本代表出示敕書如下:“朕帝國為維持東洋全局和平,回覆大清國重結和好,茲以所最信任之內閣總理大臣從二位勳一等伯爵伊藤博文、外務大臣從二位勳一等子爵陸奧宗光,皆才能明敏,爰命為全權辦理大臣,與大清國全權委員會同協議,便宜行事,締結媾和預定條約,並予以記名調印全權。“
  日本代表首先對中國的敕書表示不滿意。陸奧宗光書面問道:“貴大臣所執敕書,雖經捧讀,其中文義未及深察,將來恐多誤會。究竟敕書中曾否載明便宜行事全權字樣?貴大臣能否遇事自專,毋須電請裁决?特先函問。”
  2月2日,張、邵兩全權代表回答陸奧:“實有全權。”其書面全文如下:“本大臣等所奉敕書,已於會議時互易恭閱,是明授以商議條款便宜畫諾之權;和議一成,即可電請大皇帝諭允,約期簽字,帶回敝國,恭呈御覽,再相調換。”
  然而日方故意刁難,硬說中國使臣全權不足,不是列國議和通例。2日會議仍在廣島縣廳舉行。伊藤博文對中國代表說:“貴大臣既然無全權代表之權,議款也是無用,不如趁早回去,以免徒勞。”張、邵兩代表爭辯道:“本大臣確有便宜行事之全權,若文憑中有未備之處,可電奏改正。”伊藤、陸奧同聲說:“不行。”說罷宣佈休會,並遞給張蔭桓照會一件。張回到春和園寓所展讀照會,上面這樣寫首:“如清國果切實求和,其使臣必須委以實在全權,且須選擇素有碩望之大員當此重任,確保所立之約能實踐無詐。這樣,我帝國自可允其議和,再不堅卻。”其實日方認為,張蔭桓地位很低,而邵友濂又是在臺灣任巡撫時曾出巨資懸賞過日本兵頭顱的人。總之,他們兩人都不夠賣國的資格。
  當天散會後,伊藤讓參贊伍廷芳坐下,對他說:“此次不能開談,十分可惜。如貴國誠意講和,必須給予切實的全權字樣。你熟悉公法,你們欽差所帶敕書為什麽不照公法?”伍廷芳說:“頒發敕書時我在天津。”伊藤說:“既欲議和,愈速愈好。如不想到廣島亦可。”伍說:“那麽在上海?”伊藤說:“上海非會商之地。”伍說:“那麽在香港?”伊藤說:“香港也不適宜。”伍說:“到底在哪裏呢?”伊藤沉思半晌說:“屆時再定吧。”伍說:“據說照會內有‘中國既派大員,必須位望’等語,這是暗指兩位欽差位望未足嗎?”伊藤說:“不是,中國無論派何人來商議,必須持有‘切實全權,便宜行事’字樣,方可會商。這是因為我所議各事必定照辦,决不反復。”
  2月3日下午,張蔭桓往伊藤寓所面交公文。寒暄畢,伊藤說:“你們此次遠來,不能辦事,非我國之過,中國為何不頒發全權敕書?似乎想打聽敝國索款,並非真心議和。”張說:“如係假意,何必派兩位大臣帶領隨員跋涉重洋?此即誠心實據。請勿聽外間浮議。”伊藤問:“中國既有實心,何以不給切實全權?”張答:“中國給全權嚮來不多見。今兩欽差帶來國書、敕書,在中國看來,係有全權辦事。”伊藤說:“敕書內並未予以定約畫押之權,即此已見全權之不足。”張說:“既有商議之權,即能定約畫押,如有疑竇,我們欽差可電奏請旨。今貴大臣竟不開議,未免拘泥。”伊藤說:“此乃兩國最大之事,不照公法辦理恐為各國所笑。譬如一人要購物,必先備銀兩方可交易。今全權即銀兩,無權豈能開議?”張說:“凡購物亦先告知價格,以便議價備銀。為何貴國所欲秘而不宣,不知何意?”伊藤說:“此係秘密要事,俟貴國派員果有切實全權,方可說出。”
  同一天晚上,日本外務省顧問美國人端迪臣奉陸奧之命來科士達的寓所,對他說:“日本不信任中國有尋求和平的誠意。此次中國所派之大臣職位低微,這也是中國無誠意的例證。”科士達說:“我將與張大人同返上海,以便嚮北京替他們解釋失敗的原因。此次丟臉的失敗,不應由他們負責,我感到在他們睏難時必須同他們站在一起。”端迪臣說:“日本是真實地願意和平,假如中國派遣恭親王或李鴻章並持有委任狀,他們是可以受到接待的。”科士達說:“行,那麽我到北京,必請清廷派遣完全的使節,以充分的誠意完成媾和。”端迪臣欣然說:“好,我的使命完成了,就此告辭。”端迪臣轉身跨出一二步,重新回來,將一件日方照會遞交科士達,並說:“趕快告知張大人,速速回國為妙。”
  科士達立即將日方照會交給張蔭桓,其上這樣寫着:“講和之事,我帝國雖無反嚮清國求就之理,然我帝國重體上天好生之德,免緻生靈塗炭之苦,清廷如履正當之道,以與我國言和,則我帝國亦當重修舊好。若徒托空談,止成虛約之議,臣再不敢聞命。廣島軍事重地,望速離去!”這樣,張蔭桓一行於2月12日回國,非但一無所獲,反被羞辱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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