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史 盛世之毀——甲午戰爭110年祭   》 外強中幹——清朝國防的另一面(1)      許華 Xu Hua

  一時戰勝,未必歷久不敗;一處戰勝,未必各口皆守……斷不可輕於言戰……我勝則法必添兵再戰,我敗則尚可退回本境,法必不遽深入,而亦尚不致牽動大局……敗固不佳,勝亦從此多事。
  ——李鴻章論中法戰爭
  此次(中法)越南和戰,實中國強弱一大關鍵,臣督師南下,迄未大伸撻伐,張我國威,遺恨平生,不能瞑目。
  ——左宗棠遺囑
  (李鴻章)今既奉命會辦,設遇海氛,仍踵故智,擁兵自衛,不顧緩急,專以保護畿輔為名,以為朝廷無以奪之……身任封疆,事務繁多,無事必不能巡閱,有事復不遵調度……(所用)皆貪詐卑污之輩,遍布海軍,一旦有警,禍甚噬臍,悔之何及?……是水師,並非中國沿海之水師,乃直隸天津之水師;非海軍衙門之水師,乃李鴻章之水師……再閱數年,兵權益威,恐用以禦敵則不足,挾以自重則有餘。
  ——黃體芳(兵部左侍郎)
  同治三年(1864年),恭親王奕 等聯名奏摺:“宜趁南省軍威大振洋人樂於見長之時,將外洋各種機利火器實力講求,以期盡窺其中之謎。有事可以禦侮,無事可以示威。”經過30年“求強”和“富強相因”的洋務運動,大清帝國“師夷長技以製夷”的國防建設發展實情又如何呢?%%%早期洋務運動期間
  如第一章所述,早期洋務運動期間,創建了江南製造局、福州船政局、天津機器局等新式軍工廠,中國近現代國防工業萌芽。這些實業,直到今天仍被一些人認為是了不起的“求強”和“開化”舉措。
  這些軍工廠,基本上都是由中央給稅收、釐金等財政政策,由地方軍政當局負責籌款、經辦,其産品也直接用於中央和地方政府的戰爭需要,是一般意義上的國有和官辦、官營企業。與一般國企不同的是,這些企業又不完全屬於中央政府,它們幾乎全都會隨創辦官員的官位遷升而遷徙廠址。
  更重要的是,這些兵工廠實際上衹不過是“來料加工”——從機器、鋼材、銅帽,到煤炭,到顧問和主要技師,幾乎全是進口的,管理人員中也有不少洋人。旗營、緑營和各地民團所需要的大量裝備,以及需要不斷補充的長期戰爭消耗,在本質上都依賴於進口——直接的或間接的進口,而這些軍火進口卻是以“最低劣的槍炮,最好的價錢”標準成交。 【與日本明治維新和歐美列強的發展情況相比,清朝早期洋務運動的新式軍工廠數量、生産規模、産品性能和研發能力都非常有限,很不可觀。】
  “求強”的效用主要體現在鎮壓太平天國、捻軍以及西徵平亂上,而對手為主要使用舊式擡槍鳥銃、大刀長矛甚至赤手空拳的農民和市民。%%%中法戰爭之前的後期洋務運動
  當內亂逐漸平息之後,尤其是1870年天津教案之後,早期洋務運動下的軍工企業受到抨擊,求強的洋務運動逐漸轉變為求富的洋務運動,國防工業發展速度明顯減緩,出現了停滯。
  1872年,李鴻章在天津機器局遭到抨擊後不久上奏:“所造林明敦槍……核費與購價懸殊,當飭停止。”1874年,也就是慈禧太後40大壽這一年的2月中旬,福州船政局的洋員5年合同屆滿離開,瀋葆楨和南洋大臣李宗羲希望酌情興建兵船和商船。《捷報》卻發表《論福州船政局》一文稱:“不要忘掉它對福建一省的摧殘。為了它,這一省的苛稅變得十分沉重。”當年9月,福建海關以稅款支絀為由,停撥船政月款。福州船政局從此在漫長的經費煎熬中折騰。
  1881年12月還為福州船政局解鐵塊經費4萬兩應急的南洋大臣劉坤一,在《整頓船政鐵政片》中說:“各省需用輪船,多嚮外洋訂購,中國船政局每欲承攬一二衹而不可得。”
  在馬格裏指導下製造的大炮在大沽試用發生爆炸時,便有人指出:“各廠之設,類依洋人成事,而中國所延洋將,未必通材,往往僅曉粗工,不知精詣,襲跡象而遺神明。”“受製於洋人”。
  1875年10月,山東巡撫丁寶楨調往四川前還在奏摺中強調:“臣現赴川省,聞該省各勇營亦皆習洋槍,均須購自上海洋行,價值既貴,而道路轉運,費亦不貲。”%%%中法戰爭的另一面
  早、中期洋務運動時期所潛在的國防問題,在慈禧太後50大壽前後的中法戰爭中廣泛暴露出來:
  19世紀70年代中後期以來,尤其是80年代以後,法國加快了侵越步伐,清朝軍政當局對國防形勢判斷分歧嚴重。以湘係為主的一派強調:“天子守在四夷,此誠慮遠憂深之計……不守四夷而守邊境,則已無及矣……我朝幅員遼闊……以琉球守東南,以高麗守東北,以蒙古守西北,以越南守西南……近日法郎西狡焉思啓,欲滅越南以自廣,此震鄰切膚之災也,此唇亡齒寒之患也。”
  他們主張一方面暗中援助越南政府和劉永福從事抗戰,一方面在兩廣雲南部署重兵。左宗棠還嚮德國為南洋訂購了兩艘巡洋艦。在清朝的軍事支持下,越南軍隊和劉永福黑旗軍不斷重創法軍。
  在中法交涉緊要關頭,淮係集團首領李鴻章強調:“各省海防,兵單餉匱,水師又未練成,未可與歐洲強國輕言戰事。”主張以維持越南對清朝的朝貢關係,保住清廷“撫有四夷”的體面為條件,含混默認法國對越南的殖民統治,清軍退兵入關,任憑法軍驅逐黑旗軍。
  李鴻章的和戎主張受到“清流黨”的強烈抨擊:“輿論均疾矢鴻章,指為通夷、賈似道,朝廷亦屢切責之。然捨鴻章外,更無諳習外事者。故洋務仍一倚鴻章。”【李鴻章一人長期把持外交的嚴重惡果。】“鴻章始終主和,而士論皆主戰,彈劾鴻章無虛日。法越構釁,綿延三載,緻法占越南,和戰仍無定見。”
  1883年9月,法國派海軍重兵攻入越南京城順化,迫使國王投降,將越南淪為“保護國”。11月,法軍進攻黑旗軍,清軍將領不予增援,黑旗軍和清軍全面敗退。
  1884年初,總理衙門因越南形勢緊張,海防吃緊,打算在煙臺設置海防衙門,統領沿海七省的海防、船政、營製、軍需,並有意讓李鴻章出任海軍大臣。【這種軍政體製較好,給李鴻章的待遇也不低。】李深知局勢微妙,婉言拒絶。他嚮總署推薦“廉介耐勞,年力正可有為”而缺乏海軍閱歷的張佩綸。【大戰在即,纔發現有必要改革軍製,卻又不知所措,無法實施。】
  或許僅僅是又一次巧合,就在清廷嚮德國購買的兩艘主力艦即將交付之際,中法戰爭全面爆發。法國揚言在海上奪艦,清廷害怕,德國也以發生中法戰爭為由,拒絶按約將兩艘鐵甲艦交貨,直到福州水師和造船廠被法軍摧毀。【甲午戰爭重蹈覆轍。】
  1884年5月,李鴻章與法方簽訂《中法簡明條約》,承認法國對越南的侵占。李鴻章把這個條約宣傳為自己的重大成就:“去鼕剋山西,黑旗軍精銳傷亡甚多,已受大創。今春劉永福募四千人援北寧,亦不戰而潰,其禦大敵何怯也……聞劉永福所部冗雜騷擾,與越民為仇,實為邊境後患……迨山西北寧失陷,法焰大張,越南臣民望風歸順,事勢已無可為,和局幾不能保……今約內載明情願不嚮中國索償,尚屬恭順得體,足以風示各國。”
  法國茹費理總理評價李鴻章道:“我快樂地體驗了這位中國的政治傢是用和我們自己相同的觀點去考慮兩國利益的。”李回電:“為難隱衷,兩地心照。”茹費理更决意“必須徵服那個巨大的中華帝國”。
  在《簡明合約》中約定的清軍撤兵時間為三個月,李鴻章私下承諾提前兩個月完成,卻隱瞞此承諾不告知朝廷,企圖私下完成。一個月之後,法方藉口清軍未能全部撤軍,進犯諒山,重開戰端,並揚言“四千人可擾七時。李鴻章受到“傳旨申斥”,主戰派重占上風。清廷任命張之洞代替張樹聲署理兩廣總督,命岑毓英、潘鼎新駐紮越境“按兵不動”,“照常接濟劉永福一軍”。清廷還任命李鴻章推薦的清流派重要人物張佩綸會辦海疆事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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