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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义说部 》 唐史演義 》
第三十八回 誅首惡太子興兵 狎文臣上官恃寵
蔡東藩 Cai Dongfan
卻說武三思既殺五王,權傾中外,當時為三思羽翼,約有數人,最著名的叫做五狗:一個就是御史中丞周利用,還有侍御史冉祖雍,太僕丞李俊,光祿丞宋之遜,監察御史姚紹之。終日伺候門墻,一經三思呼喚,無不奉命惟謹,所以時人號為五狗。宗秦客坐贓被黜,見三十二回。客死嶺表,有弟楚客及晉卿,由三思舉薦入官,纍次超遷,楚客竟得任兵部尚書,晉卿亦得為將作大匠。紀處訥係三思姨夫,三思姨頗有姿色,為三思所羨,處訥慷慨得很,縱妻與三思通姦,三思即引為太府卿,廉恥道喪。都下稱為宗紀,相率側耳。三思又擢任鄭愔為侍御史,崔湜為兵部侍郎,湜係故御史崔仁師孫,父名挹,因湜得寵,也得任禮部侍郎。父子同時為侍郎,係唐朝所罕有。湜因感恩不盡,愈為三思效力。三思嘗語人道:“我不知此間何人為善?何人為惡?但教與我善便是善人,與我惡便是惡人。”一班趨炎附勢的官兒,得聞此語,越發巴結三思,願為走狗。由此五狗以外,又輾轉鈎引,聚成無數狗奴。
會中宗還駐長安,相王旦請速立太子,藉固邦本。太平公主亦以為言。中宗遂不與韋氏三思等熟商,竟立衛王重俊為太子。重俊係後宮所生,非韋氏嫡出,韋氏追諫無及,心甚怏怏。三思亦因建儲大事,絶不與聞,故隱懷忮忌。又有一個宮中寵女,自恃恩眷,嘗欲以女統男,謀竊神器,驟聞儲位已定,更不禁着急起來。此人為誰?就是安樂公主李裹兒。原來韋氏衹生一子,重潤受封邵王,前被武氏杖斃。見三十六回。安樂公主以嫡後無兒,竟癡心妄想,求為皇太女,中宗頗有允意,召問魏元忠。元忠答道:“公主為皇太女,駙馬都尉當作何稱?”中宗也一笑而罷。公主聞元忠言,大恚道:“元忠山東木強,曉得什麽禮法?阿母子尚為天子,天子女獨不可作天子麽?”看官道“阿母子”三字作何解?因宮中嘗稱武氏為阿母子,所以公主有此憤言。中宗勸諭百端,且令她得開府置官,公主方纔息恨。至重俊立為太子,公主瞧他不起,與駙馬都尉武崇訓,呼他為奴。太子怨不能平,默思盈廷大臣,多係諸武黨羽,惟魏元忠李多祚兩人,較為正直,乃即與他密商。多祚極端贊成,衹元忠尚有異議。元忠自起用後,遇事模棱,不似在武氏朝,侃侃持正,譽望已經減損。想是慮患太深,遂把豪情減去。此次太子為討逆計,元忠恐事機不成,必罹巨禍,所以不願與謀。可巧酸棗尉袁楚客,貽書元忠,謂朝廷有十失,勖他規正,略雲:
今皇帝新服厥德,當進君子,退小人,以興大化,正天下,君侯安得徒事循默哉?苟利國傢,專之可也。夫安天下者先正其本,本正則天下固,國之興亡係焉。太子天下本,古立太子,必慎選師保,教以君人之道,藴崇其德,所以固根本也。今嫡嗣雖定,師保未端,有本無枝,本將曷恃?此朝廷一失也。女有內則,男有外傅,豈相混哉?幕府者丈夫之職,今公主得開府置吏,以女處男職,所以長陰抑陽也。而望陰陽不愆,風雨時若得乎?此朝廷二失也。
緇衣羽流,不務本業,專以重寶附權門。私賣度錢,自肥私橐,國傢多一僧道,即多一遊手,此朝廷三失也。唯名與器,不可假人,今倡優之輩,因耳目之好,遂授以官,非輕朝廷,亂正法耶?此朝廷四失也。有司選士,非賄即勢,上失天心,下違人望,非為官擇吏,乃為人擇官,葛洪有言:“舉秀纔,不知書,察孝廉,濁如泥,高第賢良雜如蛙。”此朝廷五失也。閹竪第給宮掖,供掃除,古以奴隸畜之,後世不察,委以事權,竪刁亂齊,伊戾敗宋,後漢用十常侍以亂天下,可謂明戒。今中興以後,閹宦得坐升班秩,率授員外,乃盈千人,此朝廷六失也。古者茅茨土階,以儉約貽子孫,所以愛力也,今外戚公主,所賞傾府庫,所造皆官供,高臺崇榭,誇奢鬥靡,民力耗敝,徒使人主受謗於天下,此朝廷七失也。官以安人,非以害人,今天下睏窮,州牧縣宰,非以選進,割剝自私,民不聊生,乃更員外置官,十羊九牧,有害無利,此朝廷八失也。政出多門,大亂之漸,近封數夫人,皆先朝宮嬪,出入無禁,交通請謁,此朝廷九失也。不以道事其君者,所以危天下也,危天下之臣,不可不逐。今有引鬼神執左道以惑衆者,熒惑主聽,竊盜祿位。傳曰:“國將興,聽於人,將亡,聽於神。”
今幾聽於神乎?此朝廷十失也。凡茲十失,均足召亡,君侯不正,誰與正之?願君侯留意焉!
元忠得書,自覺懷慚,於是太子討逆,也不加勸阻,惟推李多祚出頭,自己作壁上觀,靜待成敗。仍然狡滑。多祚嚮來意氣自雄,自謂前次討平二張,反手即定,此次三思淫惡,與二張無異,天怒人怨,但教稍稍舉手,便可立除,驕必敗。因此邀同將軍李思衝李承況獨孤褘之沙吒忠義等,矯製發羽林兵三百餘人,擁着太子重俊,殺入武三思私第。三思正在傢夜飲,與一班嬌妻美妾,團坐敘歡,連崇訓也在旁陪宴,衹有安樂公主入宮未歸,不在座間,猛然聽得人聲馬嘶,免不得驚疑起來,方呼侍役等出門探視,不防羽林兵一擁而入,見一個,殺一個,三思父子,無從脫逃,被多祚等次第拿下,推至太子馬前。太子斥他淫兇萬惡,自拔佩劍,剁死兩人,一面飭軍士搜殺全家,無論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俏的醜的,一古腦兒拖將出來,亂刀劈死。快哉快哉!太子乃命左金吾大將軍成王千裏,太宗孫。及千裏子天水王禧,分兵守宮城諸門,自與多祚等,入肅章門,直指宮禁。
中宗與韋氏婉兒,及安樂公主等,夜宴纔罷,忽由右羽林大將軍劉景仁,踉蹌進來,報稱太子謀反,已領兵入肅章門了。中宗不覺發顫道:“這……這還了得!”還是婉兒有些主見,便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劉將軍所掌何事,乃聽叛兵犯闕麽?”景仁碰了一個釘子,連話兒都答不出來。安樂公主接口道:“你快去調兵入衛,守住玄武門,再報知兵部宗楚客等,速來保護!”景仁聽了,飛步趨出。婉兒又獻議道:“玄武門樓堅固可守,請皇上皇后等,快往登樓,一來可暫避兇鋒,二來可俯宣急詔。”安樂公主也以為然,遂相偕趨玄武門樓。適遇劉景仁帶兵百騎,轉來保駕,中宗即令他屯兵樓下,自與韋氏等上樓。宮闈令楊思勖,亦隨步同上,既而宗楚客紀處訥,及中書令李嶠,侍中楊再思蘇瓖等,均前來請安,數人約率兵二千餘名,由中宗敕令駐太極殿,閉門固守。說時遲,那時快,李多祚等已至玄武樓下,嘩聲不絶。中宗據樓俯視,語多祚道:“朕待卿不薄,何故謀反?”多祚道:“三思等淫亂宮壺,陛下豈無所聞?臣等奉太子令,已誅三思父子,惟宮闈尚未肅清,願將黨同三思的首惡,請製伏誅,臣等當立刻退兵,自請處罪,雖死不恨。”中宗聞三思父子,已經被殺,不由的吃了一驚。還有韋氏婉兒安樂公主,都忍不住泣涕漣漣,牽住中宗衣襟,願報仇雪憤。安樂公主或念結發之情,應該如此,韋氏婉兒何亦如之?中宗尚看不出破綻,真是笨伯。急得中宗越加惶急,不知所為。又聽得多祚大呼道:“上官昭容,勾引三思入宮,乃是第一個的罪犯。陛下若不忍割愛,請速將她交出,由臣等自行處置。”此語未免專擅。中宗待他說畢,回顧婉兒,但見婉兒兩頰發赤,紅淚下流,突嚮前跪下道:“妾並無勾引三思情事,諒經陛下洞鑒,妾死不足惜,但恐叛臣先索婉兒,次索皇后,再次要及陛下。”好一個激將法。中宗道:“朕在宮中,豈真不見不聞?怎忍將卿交與叛逆。卿且起來,商决討逆方法。”婉兒方纔起立。楊思勖在旁進言道:“李多祚挾持太子,稱兵犯闕,這等叛臣逆賊,人人得誅。臣雖不纔,願率同禁兵,出門擊賊。”中宗被他一說,稍覺膽壯起來,便道:“卿願效力,尚有何言?但此去須要小心!”思勖領諭,當即下樓,馳至太極殿內,傳諭宗楚客等。楚客即撥兵千人,歸他帶領,他便披甲上馬,領兵出來。多祚因中宗未曾答復,尚在樓下待着,按兵不動。也是呆鳥。太子接應多祚,道遇魏元忠子太僕少卿昇,也脅令同來,因見多祚尚未動手,也在後面紮住。多祚婿野呼利,曾任羽林中郎將,至是執戈前驅,意欲奪門升樓,為將軍劉景仁所拒,再進再卻,忽見門已大啓,忙馳馬欲入,兜頭碰着楊思勖,一刀砍來,急切裏閃避不及,被思勖劈落馬下,再是一刀,了結性命。思勖殺死野呼利,麾兵齊出,與多祚接戰。多祚手下,不過二三百人,且見野呼利被殺,越覺氣沮,便紛紛倒退。中宗在樓上觀戰,見思勖已是得勝,不禁改憂為喜,遂高聲傳呼道:“叛軍聽着!汝等皆朕宿衛士,何故從多祚造反?若能立刻反正,共誅多祚,朕不但赦汝前愆,還當特別加賞,勿患不富貴呢。”羽林兵聽到此諭,已知多祚無成,大傢顧命要緊,索性遵敕倒戈,殺死多祚。思衝承況褘之忠義等,前後受逼,都戰死亂軍中,連魏昇亦為所殺,衹有太子策馬走脫。
成王千裏父子,聞多祚等已經接仗,也進攻右延明門。宗楚客紀處訥等,引兵抵敵,千裏等寡不敵衆,同時傷亡。楚客再遣果毅軍將趙思慎追捕太子,太子率百騎走終南山,逃至鄠西,隨身衹有數人,暫憩林下,被左右刺死,將首級獻與思慎。思慎攜太子首,歸報中宗。中宗毫不痛惜,把太子首獻入太廟,並祭三思及崇訓柩,然後懸示朝堂。東宮官屬,無敢近太子屍,惟永和縣丞寧嘉勖,解衣裹太子首,號哭多時,後來被貶為興平丞。成王千裏父子,及多祚等傢屬,悉數誅夷,且改千裏姓為蝮氏。
韋氏婉兒,逼中宗窮治餘黨,連肅章門內外諸守吏,並請盡誅。中宗乃更命法司推斷,大理卿鄭惟忠道:“大獄始决,人心未定,若再加推治,恐更多反側了。”中宗乃止。但坐各門吏流罪,頒製大赦,改元景竜,加授楊思勖為銀青光祿大夫,楊再思為中書令,紀處訥為侍中,追贈武三思太尉梁宣王,淫慝如三思,還要追封,無怪淫夫愈多,妻女越受糟蹋了。武崇訓開府儀同三司魯忠王。先是中宗復位,追念重潤兄妹,含冤未白,特贈重潤為皇太子,賜謚懿德,永泰郡主為公主,以禮改葬,號墓為陵。安樂公主亦請用永泰公主故事,稱崇訓墓為陵。給事中盧粲,上書駁斥,以為永泰事本出特恩,魯王係是駙馬,不得為比。中宗手諭道:“安樂與永泰無異,魯王同穴,不妨援例。”粲又駁奏道:“陛下鍾愛公主,施及女夫,未始非推恩至意。但駙馬究係人臣,豈可使上下無辨,君臣一貫呢?中宗乃將此議擱起。公主恨粲多言,擅擬製敕,令帝署印,出粲為陳州刺史。當時宮廷內外,還道公主情深伉儷,所以有此奏請,或將來為同穴起見,特藉武崇訓事,同表顯榮,亦未可知。哪知崇訓在日,承嗣子延秀,與崇訓為同族兄弟,隨時往來,叔嫂不避。延秀在突厥數年,頗通番語,兼嫻鬍舞,姿度閑冶,丰采麗都。延秀被拘突厥及其後放還,見三十五六回,安樂公主,早已另眼相看,麯意款待,衹恨崇訓在旁,沒法兒與他偷情,此次崇訓死了,樂得召入延秀,共敘幽歡,名目上是幫助治喪,背地裏是陪侍枕席。延秀又是個知情識趣的人物,驟得公主委身,自然格外盡力,溫柔鄉裏,趣味獨饒,風月夢中,歡娛倍甚,太宗可納弟婦,延秀應該盜嫂。漸漸的明目張膽,公然與夫婦一般。最可笑的是中宗聞知,竟令延秀尚主,授太常卿,兼右衛將軍,封溫國公。延秀入朝謝恩,並謁韋氏,韋氏見他翩翩少年,也很羨慕。且因三思已死,無可續歡,看到這個愛婿,頓不禁惹起慾火,後來竟迫令侍寢,居然母女同歡。丈母逼姦女婿,越是怪事。
宗楚客等且表上帝後尊號,稱中宗為應天神竜皇帝,韋氏為順天翊聖皇后,改玄武門為神武門,樓為製勝樓。安樂公主,復陰結宗楚客等,謀譖相王及太平公主,嗾令御史冉祖雍,誣奏二人與重俊通謀,請收付製獄。中宗竟召吏部侍郎,兼御史中丞蕭至忠,命他鞫治。至忠泣諫道:“陛下富有四海,不能容一弟一妹,乃令人羅織成獄麽?相王昔為皇嗣,嘗嚮則天皇后前,以神器讓陛下,纍日不食,這是海內所共聞,奈何因祖雍一言,遂滋疑竇麽?”中宗素來友愛,因即罷議。宗楚客等復訐奏魏元忠,說他縱子助逆,明明是重俊黨援,應夷滅三族,中宗不許。這卻尚有見地。元忠卻自嘆道:“元惡已誅,鼎鑊亦所願受,可惜太子隕沒,不得重生呢。”乃表請辭官。有製令以齊公致仕,仍朝朔望。楚客再引右衛郎將姚廷筠,為御史中丞,令他申劾元忠,援侯君集房遺愛等舊案,作為比例,因貶元忠為渠州司馬。冉祖雍復上言元忠謀逆,不應出佐渠州,楊再思等亦以為言,那時中宗亦動起惱來,駁斥再思等道:“元忠久供驅使,有功可錄,所以朕特矜全,現在製命已行,豈容屢改?朝廷黜陟,應由朕出,卿等屢奏,殊違朕意。”有此剛决,卻是難得。再思等始惶恐拜謝。楚客心終不死,再使袁守一彈劾元忠,謂:“重俊位列東宮,猶加大法,元忠非勳非戚,如何獨漏嚴刑?”中宗不得已,再貶元忠為務州尉。元忠行至涪陵,得病而終,年已七十餘。他本宋州宋城人,以剛直聞,晚年再入朝秉政,自損豐裁,聲望頓減。但終為姦黨所譖,仍至貶死。至景竜四年,睿宗即位,乃追贈尚書左僕射齊國公,玄宗開元六年,追謚曰貞,這且慢表。
且說重俊事敗,韋氏婉兒安樂公主等,聲焰益盛,再加宗楚客紀處訥等,趨承奔走,事事效勞,因此宮禁變作朝廷,床闥幾同都市。景竜二年,宮中忽傳出一種新聞,說是皇后衣笥裙上,有五色雲凝聚,非常祥瑞。恐是穢跡。中宗昏頭磕腦,竟令宮監繪成圖樣,攜示百官。侍中韋巨源,安石從子。也是宗紀一流人物,即頓首稱賀,且請布示天下。中宗準奏,因大赦天下,賜五品以上母妻封號,無妻授女,婦人八十以上,俱準授郡縣鄉君。太史迦葉復姓音迦涉。志忠入奏道:“昔神堯皇帝未受命,天下歌桃李子,文皇未受命,天下歌秦王破陣樂,天皇未受命,天下歌堂堂,則天皇后未受命,天下歌武媚娘,應天皇帝未受命,天下歌英王石州,順天皇后未受命,天下歌桑條韋。臣思順天皇后,既為國母,應主持蠶桑,供給宗廟衣服,所以臣謹擬桑條韋歌,共十二篇,上呈睿鑒,請編入樂府,俟皇后祀先蠶時,奏此篇章,也是鼓吹休明,上繼周南化雅哩。”說罷,即將歌詞雙手捧上。經中宗覽畢,喜動眉宇,即賜志忠美絹七百段。太常少卿鄭愔,又逐篇引伸,說得韋氏德容美備,居然是西陵黃帝元妃縲祖,係西陵氏。復出,太姒周文王妃。重生。誰知是一個淫婦。右補闕趙延禧,且上言:“周唐一統,符命同歸。昔高宗封陛下為周王,則天時,唐同泰獻洛水圖,孔子有言:‘繼周而王,百世可知。’陛下繼則天皇帝,因周為唐,可百世王天下。”虧他附會。中宗大喜,立擢延禧為諫議大夫。上官婉兒,本與武三思私通,所擬詔書,多半崇周抑唐,至是因三思被殺,意中少一個知心人,免不得又要另覓,她想文人學士中,總有幾個風流佳客,可供青眼,遂慫恿中宗開館修文,增設學士員,選擇能文的公卿,入修文館,攡藻揚華,有時令學士等陪侍遊宴,君臣賡和,韋氏安樂公主等,俱不避嫌疑,與諸文士結詩酒歡,連流竟夕,醉不思歸。中宗韋氏,本不工詩,即由婉兒代為捉刀,各文臣亦明知非帝後親筆,但當面衹好認她自製,格外稱揚,這一個說是臣百不逮,那一個說是臣萬不及,喜得中宗韋氏,似吃雪的爽快,遂把那婉兒寵上加寵,所有乞請,無一不從。纔足濟姦,男子尤且可憎,況在婦女。婉兒趁此機會,揀得一個兵部侍郎崔湜,引作面首。湜年少多才,與婉兒真是一對佳耦,此番結成露水緣,婉兒纔得如願以償,但尚有一種不滿意處,崔湜在外,婉兒在內,宮闈雖然弛禁,究竟有個孱主兒,擺着上面,始終不甚方便。婉兒又想出一法,請營外第,以便遊賞。中宗當即面許,撥給官費營造,於是穿池為沼,疊石為岩,先佈置得非常幽勝,然後構成亭臺閣宇,園榭廊廡,風雅為洛陽第一傢,一任婉兒崔湜,棲遲偃息,日日演那鴛鴦戲浴圖。中宗還莫名其妙,常引文臣往遊,開宴賦詩,令婉兒評定甲乙,核示賞罰。相傳婉兒將生時,母鄭氏夢見巨人,付與一秤道:“持此稱量天下士。”及婉兒生已逾月,鄭氏輒戲語道:“汝能稱量天下士麽?”婉兒即啞然相應,至是果驗。可惜有纔無德,好淫不貞,此八字是婉兒定評。徒落得貽穢千秋,垂譏百世。小子有詩嘆婉兒道:
儒林文字任評量,夢兆何曾寓不祥?
獨怪有纔偏乏德,問天何不畀貞良?
婉兒既得營外第,安樂公主等援例闢居,頓時爭奢鬥靡,各造出若幹華屋來了。欲知詳情,請看下回。淫惡如武三思,驕慢如武崇訓,誰不曰可殺?太子殺之,宜也。但父在子不得自專,太子雖銳意誅逆,究犯專權之罪,況稱兵犯闕,索交後妃,為人子者,顧可如是脅父乎?竊謂三思父子,既已受誅,太子即當斂兵請罪,聽父取决,雖終難免一死,究之與入犯君父者,順逆不同,死於闕下,人猶諒之,死於山間,毋乃所謂死有餘辜乎?況韋氏婉兒等,益張威焰,愈逞淫兇,母女可以通歡,文臣可以私侍,深宮濁亂,無出其右,蓋未始非出於太子之一激,而因增此反動力也,小不忍則亂大謀,觀本回事實,益信古聖賢之不我欺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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