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类 尚書正義   》 捲十四酒誥第十二      孔安國 Kong Anguo

  酒誥康叔監殷民。殷民化紂嗜酒,故以戒酒誥。○嗜,巿志反。
  [疏]傳“康叔”至“酒誥”○正義曰:以《梓材》雲“若茲監”,故云“康叔監殷民”也。鄭以為“連屬之監,則為牧而言”,然康叔時實為牧,而所戒為居殷墟,化紂餘民,不主於牧;下篇雲“監”,“監”亦指為君言之也,明“監”即國君監一國。故此言“監殷民”,不言“監一州”,若大宰之建牧立監也。
  
  王若曰:“明大命於妹邦。周公以成王命誥康叔,順其事而言之,欲令明施大教命於妹國。妹,地名,紂所都朝歌以北是。○王若,馬本作“成王若曰”,註云:“言成王者,未聞也。俗儒以為成王骨節始成,故曰成王。或曰以成王為少成二聖之功,生號曰成王,沒因為謚。衛、賈以為戒成康叔以慎酒,成就人之道也,故曰成。此三者吾無取焉。吾以為後錄《書》者加之,未敢專從,故曰未聞也。”妹邦,馬雲:“妹邦,即牧養之地。”欲令,力呈反,下“始令”、“勿令”同。乃穆考文王,肇國在西土。父昭子穆,文王弟稱穆,將言始國在西土。西土,岐周之政。○文王弟稱穆,周自後稷而封,為始祖,後稷生不窋為昭,鞠陶為穆,公劉為昭,慶節為穆,皇僕為昭,羌弗為穆,毀揄為昭,公非為穆,高圉為昭,亞圉為穆,諸盩為昭,大王為穆,王季為昭,文王為穆。故《左傳》宮之奇雲:“大伯、虞仲,大王之昭也。虢仲、虢叔,王季之穆也。”又富辰雲,管蔡已下十六國,文之昭也。昭一音韶。窋音竹律反。揄音投。盩音張流反。大並音太。厥誥毖庶邦庶士越少正、禦事,朝夕曰:‘祀茲酒。’文王其所告慎衆國衆士於少正官、禦治事吏,朝夕敕之:“惟祭祀而用此酒,不常飲。”○毖音秘。少,詩照反。惟天降命,肇我民,惟元祀。惟天下教命,始令我民知作酒者,惟為祭祀。○為,於偽反,下同。天降威,我民用大亂喪德,亦罔非酒惟行。天下威罰,使民亂德,亦無非以酒為行者。言酒本為祭祀,亦為亂行。○惟行,下孟反,註及下註“之行”同。越小大邦用喪,亦罔非酒惟辜。於小大之國所用喪亡,亦無不以酒為罪也。
  [疏]“王若”至“惟辜”○正義曰:周公以王命誥康叔,順其事而言曰:“汝當明施大教命於妹國而戒之以酒。所以須戒酒者,以汝父於廟以穆考文王,始國在西土岐周為政也。其誥慎所職衆國衆士於少正官、禦治事吏,朝夕敕之曰:‘惟祭祀而用此酒,不常為飲也。’所以不常為飲者,以惟天之下教命,始令我民知作酒者,惟為大祭祀,故以酒為祭,不主飲。故天下威罰於我民,用使之大為亂,以喪其德,亦無非以酒為行而用之。故於小大之國,用使之喪亡,亦無非以酒為罪,以此衆事少正,皆須戒酒也。是文王以酒為重戒,汝不可不法也。”○傳“周公”至“北是”○正義曰:此為下之目,故言“明施大教命於妹國”。此“妹”與“沬”一也,故沬為地名,紂所都朝歌以北。但妹為朝歌之所居也,朝歌近妹邑之南,故云“以北是”。《詩》又云“沬之東矣”,“沬之鄉矣”,即東與北為鄉也。妹屬鄘,紂所都在妹,又在北與東,是地不方平,偏在鄘多故也。馬、鄭、王本以文涉三傢而有“成”字,鄭玄雲“成王所言,成道之王”,三傢雲“王年長骨節成立”,皆為妄也。○傳“父昭”至“之政”○正義曰:以“穆”連“考”,故以昭穆言之。文王廟次為穆,以周自後稷以至文王十五世。案《世本》雲:“後稷生不窋為昭,不窋生鞠陶為穆,鞠陶生公劉為昭,公劉生慶節為穆,慶節生皇僕為昭,皇僕生羌弗為穆,羌弗生毀榆為昭,毀榆生公飛為穆,公飛生高圉為昭,高圉生亞圉為穆,亞圉生組紺為昭,組紺生大王亶父為穆,亶父生季歷為昭,季歷生文王為穆。”據世次偶為穆也。《左傳》曰“大伯、虞仲,大王之昭”,言大王為穆,而子為昭。又曰“虢仲、虢叔,王季之穆”,亦王季為昭而子為穆,與文王同穆也。又管、蔡、郕、霍等十六國亦曰文王之昭,則以文王為穆,其子與武王為昭。又曰“邗晉應韓,武之穆”,以繼武王為昭也。“將言始國在西土。西土,岐周之政”者,據今本先故言“始”,為初始為政,然則居豐前,故云“西土”,欲將言道文王誥毖庶邦以下之政,故先本之雲“肇國在西土”。○傳“文王”至“常飲”○正義曰:告敕使之敬慎,故曰“告慎其衆國”,即衆多國君。“衆士”,朝臣也。既總呼為“士”,則卿大夫俱在內。少正、禦治事以其卑賤,更別目之。“朝夕敕之”,丁寧慎之至也。○傳“惟天”至“祭祀”○正義曰:《世本》雲,儀狄造酒,夏禹之臣,又云杜康造酒,則人自意所為。言“天下教命”者,以天非人,不因人為者,亦天之所使,故凡造立皆云本之天。“元祀”者,言酒惟用於大祭祀,見戒酒之深也。顧氏雲:“元,大也。《洛誥》‘稱秩元祀’,孔以為‘舉秩大祀’。”大劉以“元”為始,誤也。○傳“天下”至“亂行”○正義曰:民自飲酒緻亂,以被威罰,言“天下威”者,亦如上言天之下教命,令民作酒也。為亂而罪,天理當然,故曰“天討有罪,五刑五用哉”。俗本雲“不為亂行”,定本雲“亦為亂行”,俗本誤也。○傳“於小”至“為罪也”○正義曰:“小大之國”,謂諸侯之國有小大也。上言“民用大亂”,指其身為罪。此言“邦用喪”,言其邦國喪滅。上文總謂貴賤之人,此則專指諸侯之身故也。惟行用酒,惟罪身得罪,亦互相通也。
  
  文王誥教小子有正有事,無彝酒。小子,民之子孫也。正官治事,謂下群吏。教之皆無常飲酒。越庶國,飲惟祀,德將無醉。於所治衆國,飲酒惟當因祭祀,以德自將,無令至醉。惟曰我民迪小子,惟土物愛,厥心臧。文王化我民,教道子孫,惟土地所生之物皆愛惜之,則其心善。聰聽祖考之彝訓,越小大德,小子惟一。言子孫皆聰聽父祖之常教,於小大之人皆念德,則子孫惟專一。
  [疏]“文王”至“惟一”○正義曰:前文王戒酒,以為所供當重飲之,則有滅亡之害。此更戒之,令以德自將,不可常飲。故又云,文王誥教其民之小子與正官之下有職事之人。謂群吏。汝等無得常飲酒也。於所治衆國之君臣民衆等,言飲酒惟當因祭祀,以德自將,無令至醉。又自申文王之教小子者,不但身自教之,又化民使自教其子弟。惟教其民曰:“惟我民等,當教道子孫小子,令土地所生之物,皆愛惜之,則其心善矣。”以愛物,則不為酒而損耗故也。既父祖稟文王之教以化其子孫,而子孫能聰審聽用祖考之常訓。言愛物以戒酒也。不但民之小子為然,其於小大德之士大夫等,亦皆能念行文王之德以教其子孫,故子孫亦聰聽之。小子惟皆專一而戒其酒,其民及在位,不問貴賤,子孫皆化,則至成長為德可知也。○傳“小子”至“飲酒”○正義曰:知“小子”謂民之子孫者,以下文二“我民迪小子”,又云“奔走事厥考厥長”,故知“小子”謂民之子孫也。知“有正有事”非士大夫,而云“正官治事,謂下群吏”者,以文與“小子”相連,故知是正官下治事之群吏。○傳“於所”至“至醉”○正義曰:以述上文內外雙舉,此為小子及民與士大夫可知。其外宜有國君,故下云指戒康叔為國之事,故總言“衆國”。惟於祭祀得飲酒,猶以德自將,無令至醉。《大傳》因此言“宗室將有事,族人皆入侍”,得有醉與不醉而出與不出之事。而以德自將,無令至醉,亦一隅之驗。文王為諸侯而云“衆國”者,文王為西伯,又三分有二諸侯,故得戒衆國也。○傳“文王”至“心善”○正義曰:以“惟曰”為教辭,故言“文王化我”。民愛惜土物而不損耗,則不嗜酒,故心善。
  
  妹土嗣爾股肱純,其藝黍稷,奔走事厥考厥長。今往當使妹土之人繼汝股肱之教,為純一之行,其當勤種黍稷,奔走事其父兄。○長,丁丈反,下註“長官諸侯”之長同。肇牽車牛,遠服賈,用孝養厥父母。農功既畢,始牽車牛,載其所有,求易所無,遠行賈賣,用其所得珍異孝養其父母。○賈音古。養,牛亮反。厥父母慶,自洗腆,致用酒。其父母善子之行,子乃自絜厚,致用酒養也。庶士有正越庶伯君子,其爾典聽朕教。衆伯君子、長官大夫、統庶士有正者,其汝常聽我教,勿違犯。爾大剋羞耇惟君,爾乃飲食醉飽。汝大能進老成人之道,則為君矣。如此汝乃飲食醉飽之道。先戒群吏以聽教,次戒康叔以君義。丕惟曰,爾剋永觀省,作稽中德。我大惟教汝曰,汝能長觀省古道,為考中正之德,則君道成矣。○省,悉井反。爾尚剋羞饋祀,爾乃自介用逸。能考中德,則汝庶幾能進饋祀於祖考矣。能進饋祀,則汝乃能自大用逸之道。茲乃允惟王正事之臣,汝能以進老成人為醉飽,考中德為用逸,則此乃信任王者正事之大臣。○任音壬。茲亦惟天若元德,永不忘在王傢。”言此非但正事之臣,亦惟天順其大德而佑之,長不見忘在王傢。
  [疏]“妹土”至“王傢”○正義曰:既上言文王之教,今指戒康叔之身,實如汝當法,文王斷酒之法故今往當使妹土之人繼爾股肱之,教為純一之行。其當勤於耕種黍稷,奔馳趨走供事其父與兄。其農功既畢,始牽車牛遠行賈賣,用其所得珍異孝養其父母,以子如此,善子之行,子乃自洗潔,謹敬厚致用酒以養,此亦小子土物愛也。又謂汝衆士有正之人,及於衆伯君子長官大夫統衆士有正者,其汝亦常聽用我斷酒之教,勿違犯也。汝康叔大能進行老成人之道,則惟可為君矣。如此汝乃為飲食醉飽之道。由須進行老成人,故我大惟教汝曰:“汝能長觀省古道,所為考行中正之德,即是進行老成人,惟堪為君。能考中德,用汝庶幾能進饋祀於祖考矣。以能進饋祀,人神所助,則汝乃能自大用逸之道。如此用逸,則乃信惟王正事之大臣。不但正事大臣,如此亦惟天順其大德而佑助之,長不見遺忘在王傢矣。可不務乎?”○傳“今往”至“父兄”○正義曰:以妹土為所封之都,故言“今往”。“繼汝股肱之教”者,君為元首,臣作股肱,君倡臣行,施由股肱,故言繼其教也。言“奔走”者,顧氏雲:“勤種黍稷,奔馳趨走也。”○傳“農功”至“父母”○正義曰:若當農功,則有所廢,故知既畢乃行,故云“始牽車牛”,即牽將大車,載有易無,遠求盈利,所得珍異而本不損,故可孝養其父母,亦愛土物之義也。○傳“其父”至“酒養”○正義曰:以人父母欲傢生之富者,若非盈利,雖得其養,有喪傢資,則父母所不善。今勤商得利,富而得養,所以善子之行也。○傳“衆伯”至“違犯”○正義曰:衆伯君子,統衆士有正者,經云“庶士有正”者,戒其慎酒,從卑至尊,故先教子孫,乃及庶士衆百君子。○傳“汝大”至“君義”○正義曰:《釋詁》雲:“羞,進也。”既以慎酒立教,是大能進行老成人之道,是惟可為人君矣。以人君若治不得,有所民事可憂,雖得酒食,不能醉飽。若能進德,民事可乎,故為飲食可醉飽之道。以群臣言,“聽教”即為臣義,不過慎酒進德,次戒康叔以君義,亦有“聽教”,明為互矣。○傳“我大”至“成矣”○正義曰:以言“曰”,故以為教辭,即教以“大剋羞者”。長省古道,是老成人之德,考其中正,是能大進行,可以惟為君,故云“則君道成矣”。○傳“能考”至“之道”○正義曰:以聖人為能饗帝,孝子為能饗親,考德為君,則人治之,已成民事,可以祭神,故考中德,能進饋祀於祖考。人愛神助,可以無為,故大用逸之道,即上雲“飲食醉飽之道”也。鄭以為助祭於君,亦非其義勢也。以下然並亦惟天據人事,是惟王正事大臣,本天理,故天順其大德,不見忘在於王傢,反覆相成之勢也。
  
  王曰:“封,我西土棐徂邦君、禦事、小子,尚剋用文王教,不腆於酒。我文王在西土,輔訓往日國君及禦治事者、下民子孫,皆庶幾能用上教,不厚於酒。言不常飲。故我至於今剋受殷之命。”以不厚於酒,故我周傢至於今能受殷王之命。
  [疏]“王曰封我西”至“之命”○正義曰:於此乃總言不可不用文王慎酒之教,王命之曰:“封,我文王本在西土,以道輔訓往日國君及治事之臣大夫士與其民之小子,其此等皆庶幾能用文王教,而不厚於酒。故我周傢至於今能受殷之王命。以此故,不可不用其教以斷酒。”○傳“我文”至“常飲”○正義曰:“棐”,輔也。“徂”,往也。以事已過,故言“往日”。恐嗜酒不成其德,故以斷酒輔成之。其“禦事”謂國君之下衆臣也。“不厚於酒”即“無彝酒”也,故云“不常飲”,總述上也。
  
  王曰:“封,我聞惟曰,在昔殷先哲王,迪畏天,顯小民,聞之於古。殷先智王,謂湯蹈道畏天,明著小民。經德秉哲,自成湯鹹至於帝乙,成王畏相。能常德持智,從湯至帝乙中間之王猶保成其王道,畏敬輔相之臣,不敢為非。○相,息亮反,下同。惟禦事厥棐有恭,不敢自暇自逸,惟殷禦治事之臣,其輔佐畏相之君,有恭敬之德,不敢自寬暇,自逸豫。○暇,遐嫁反。矧曰其敢崇飲?崇,聚也。自假自逸猶不敢,況敢聚會飲酒乎?明無也。越在外服,侯、甸、男、衛邦伯,於在外國侯服、甸服、男服、衛服國伯諸侯之長。言皆化湯畏相之德。越在內服,百僚庶尹惟亞惟服宗工,於在內服治事百官衆正及次大夫服事尊官,亦不自逸。越百姓裏居,於百官族姓及卿大夫致仕居田裏者。罔敢湎於酒。不惟不敢,亦不暇。自外服至裏居,皆無敢瀋湎於酒。非徒不敢,志在助君敬法,亦不暇飲酒。○湎,面善反。惟助成王德顯,越尹人祇闢。所以不暇飲酒,惟助其君成王道,明其德於正人之道,必正身敬法,其身正,不令而行。○闢,扶亦反。
  [疏]“王曰封我聞”至“祇闢”○正義曰:以周受於殷,文王之前殷代也,今又衛居殷地,故舉殷代以酒興亡得失而為戒。王命之曰:“封,我聞於古,所聞惟曰,殷之先代智道之王成湯,於上蹈道以畏天威,於下明著加於小民,即能常德持智以為政教。自成湯之後皆然,以至於帝乙,猶保成其王道,畏敬輔相之臣。其君既然,惟殷禦治事之臣,其輔相於君,有恭敬之德,不敢自寬暇,自逸豫,況曰其敢聚會群飲酒乎?於是在外之服侯、甸、男、衛、國君之長,於是在內之服治事百官衆正惟次大夫惟服事尊官,於百官族姓及致仕在田裏而居者,皆無敢瀋湎於酒。不惟不敢,亦自不暇飲。所以不暇者,惟以助其君成其王道,令德顯明;又於正人之道,必正身敬法,正身以化下,不令而行,故不暇飲。是亦可以為法也。”○傳“聞之”至“小民”○正義曰:言“聞之於古”,是事明衆見也。下言“自成湯”,知此別道湯事也。王者上承天,下恤民,皆由蹈行於為,畏天之罰已故也。又以道教民,故明德著小民。○傳“能常”至“為非”○正義曰:德在於身,智在於心,故能常德持智,即上迪畏天,顯小民,為自湯後皆爾。○傳“惟殷”至“逸豫”○正義曰:此事當公卿,故下別雲“越在內服百僚庶尹”也。為君畏相,故輔之。若寬暇與逸豫,則不恭敬,故不敢為也。○傳“崇聚”至“明無”○正義曰:《釋詁》雲:“崇,充也。”充實則集聚,故“崇”為聚也。飲必待暇逸,猶尚不敢暇逸,故言“況敢聚集飲酒乎?明無也”。○傳“於在”至“之德”○正義曰:以公卿與國為體,承君共事,故先言之。然後見廣,故自外及內,舉四者以總六服,又因“衛”為蕃衛,故不言“采”也。“國”謂國君,“伯”言長,連、屬、卒、牧皆是,見遍在外為君,故言“化湯畏相之德”。○傳“於在”至“自逸”○正義曰:畿外有服數,畿內無服數,故為“服治事”也。言“百官衆正”,為總之文。但百官衆正除六卿亦有大夫及士,士亦有官首而為政者。“惟亞”,傳云“次大夫”者,謂雖為大夫不為官首者,亞次官首,故云“亞”。舉大夫尊者為言,其實士亦為亞次之官。必知“惟亞”兼士者,以此經文上下更無別見士之文,故知兼之。“惟服宗工”,總上“百僚庶尹”及“惟亞”,言服治職事尊官之故,亦不自逸。“惟亞”雖不為官首,亦助上服治政事,或可非官首者服事在上之尊官,亦不自逸。○傳“於百”至“裏者”○正義曰:每言“於”者,繼上君與禦事為“於”。此不言“在”,從上“內服”故也。“百官族姓”謂其每官之族姓,而與“裏居”為總,故云“卿大夫致仕居田裏者”也。○傳“自外”至“飲酒”○正義曰:自外服至裏居,皆無敢瀋湎,亦上禦事,雲“亦不暇”,不暇則不逸可知,助君敬法,逆探下經也。
  
  我聞亦惟曰,在今後嗣王酣身,嗣王,紂也。酣樂其身,不憂政事。○酣,戶甘反。樂音洛。厥命罔顯於民,祇保越怨不易。言紂暴虐,施其政令於民,無顯明之德,所敬所安,皆在於怨,不可變易。○易如字,馬以豉反。誕惟厥縱淫泆於非彝,用燕喪威儀,民罔不衋傷心。紂大惟其縱淫泆於非常,用燕安喪其威儀,民無不衋然痛傷其心。○縱,子用反,註同。泆音溢,又作逸,亦作佚。衋,許力反。惟荒腆於酒,不惟自息乃逸,言紂大厚於酒,晝夜不念自息,乃過差。○差,初佳反,又初賣反。厥心疾很,不剋畏死。紂疾很其心,不能畏死。言無忌憚。○很,鬍懇反。辜在商邑,越殷國滅無罹。紂聚罪人在都邑而任之,於殷國滅亡無憂懼。弗惟德馨香,祀登聞於天,誕惟民怨。紂不念發聞其德,使祀見享,升聞於天,大行淫虐,惟為民所怨咎。庶群自酒,腥聞在上,故天降喪於殷,罔愛於殷,惟逸。紂衆群臣用酒瀋荒,腥穢聞在上天,故天下喪亡於殷,無愛於殷,惟以紂奢逸故。○聞音問。天非虐,惟民自速辜。”言凡為天所亡,天非虐民,惟民行惡自召罪。
  [疏]“我聞”至“速辜”○正義曰:既言帝乙以上慎酒以存,故又言紂嗜酒而滅:“我聞亦惟曰,殷之在今帝乙後嗣之謂紂王,酣樂其身,不憂於政事,施其政令,無顯明之德於民,所敬所安,皆在於怨,不可變易。大惟其縱淫泆於非常,用燕安之故,喪其威儀,民見之無不衋然痛傷其心也。皆由惟大愛厚於酒,晝夜不念自止息,乃過逸。其內心疾害很戾,不能畏死。聚罪人在商邑而任之,於殷國滅亡無憂懼也。不念發聞其德令之馨香,使祀見享,升聞於天,大惟行其淫虐,為民下所怨。紂衆群臣集聚用酒荒淫,腥穢聞在上天,故天下喪亡於殷,無愛念於殷,惟以紂奢逸故。非天虐殷以滅之,惟紂為人自召此罪故也。”○傳“言紂”至“變易”○正義曰:“施其政令於民,無顯明之德”,言所施者皆是暗亂之政也。紂意謂之為善,所敬之所安之者,及其施行,皆是害民之事,為民所怨。紂之為惡,執心堅固,不可變易也。○傳“紂大”至“其心”○正義曰:“誕”訓為大,言紂大惟其縱淫泆於非常之事。○傳“紂衆”至“逸故”○正義曰:“紂衆群臣用酒瀋荒”,“用”者解經之“自”。定本作“自”,俗本多誤為“嗜”。○傳“言凡”至“召罪”○正義曰:此言“惟人”,謂紂也。今變言“人”者,見雖非紂亦然。
  
  王曰:“封,予不惟若茲多誥。我不惟若此多誥汝,我親行之。古人有言曰:‘人無於水監,當於民監。’古賢聖有言,人無於水監,當於民監。視水見己形,視民行事見吉兇。○監,工陷反,下及註同。今惟殷墜厥命,我其可不大監撫於時?今惟殷紂無道,墜失天命,我其可不大視此為戒,撫安天下於是?
  [疏]“王曰封予”至“於時”○正義曰:既陳殷之戒酒與嗜酒以致興亡之異,故誥之,王命言曰:“封,我不惟若此徒多出言以誥汝而已,我自戒酒,己親行之,汝可法之也。所以親行者,古人有言曰:‘人無於水監,當於民監。’以水監但見己形,以民監知成敗故也。以須民監之故,今殷紂無道,墜失其天命,我其可不大視以為戒,撫安天下於今時也?”
  
  予惟曰,汝劼毖殷獻臣,劼,固也。我惟告汝曰,汝當固慎殷之善臣信用之。○劼,若八反。侯、甸、男、衛,矧太史友,內史友?侯、甸、男、衛之國當慎接之,況太史、內史掌國典法所賓友乎?越獻臣百宗工,矧惟爾事服休服采?於善臣百尊官不可不慎,況汝身事服行美道,服事治民乎?矧惟若疇圻父,薄違農父?圻父,司馬。農父,司徒。身事且宜敬慎,況所順疇咨之司馬乎?況能迫回萬民之司徒乎?言任大。○圻,臣依反。父音甫。薄,蒲各反,徐又扶各反。違如字,徐音回,馬雲:“違行也。”若保宏父,定闢,矧汝剛製於酒?宏,大也。宏父,司空。當順安之。司馬、司徒、司空,列國諸侯三卿,慎擇其人而任之,則君道定,況汝剛斷於酒乎?○闢,必亦反。斷,丁亂反。
  [疏]“予惟”至“於酒”○正義曰:殷之存亡既可以為監若是,故我惟告汝曰:“汝當堅固愛慎殷之善臣及侯、甸、男、衛之君,則在外尚然,況已下太史所賓友,內史所賓友,於善臣百尊官而不固慎乎?此之卑官猶尚固慎,況惟汝之身事所服行美道,服行美事治民,而可不固慎乎?於己身事猶當固慎,況惟所敬順疇咨之圻父,能迫回萬民之農父,所順所安之宏父?此等大臣能得固慎,則可定其為君之道,固慎大臣,雖非急要,尚能使君道得定,況汝又能剛斷於酒乎?善所莫大,不可加也。”○傳“劼固”至“用之”○正義曰:“劼,固”,《釋詁》文。將欲斷酒為重,故節文以相況。“毖”訓為慎,言誠堅固謹慎,皆敬而釋任之,其文通於下,皆固慎。○傳“侯甸”至“賓友乎”○正義曰:太史掌國六典,依《周禮》,治典、教典、禮典、政典、刑典、事典也。內史掌八柄之法者,爵、祿、廢、置、殺、生、與、奪。此“太史”、“內史”即康叔之國大夫,知者,以下“圻父”、“農父”、“宏父”是諸侯之三卿,明“太史”、“內史”非王朝之官。“所賓友”者,敬也。○傳“於善”至“民乎”○正義曰:“於善臣”即上經“殷獻臣”也。“百尊官”即上“侯甸男衛”、“太史”、“內史”也。“服行美道,服事治民”即上汝之身事。知“服事”是治民者,民惟邦本,諸侯治民為事故也。鄭玄以“服休”為燕息之近臣,“服采”為朝祭之近臣,非孔意也。○傳“圻父”至“任大”○正義曰:司馬主圻封,故云“圻父”。“父”者,尊之辭。以司徒教民五土之藝,故言“農父”也。以司馬徵伐在乎閫外所專,故隨順而疇咨之,言君所順疇也。迫近回繞於萬民,言近民事也。二者皆任大。○傳“宏大”至“酒乎”○正義曰:“宏,大”,《釋詁》文。以司空亦君所順所安和之,故言“當順安之”。諸侯之三卿,以上有司馬、司徒,故知“宏父”是司空。言大父者,以營造為廣大國傢之父。因節文而分之,乃總之言“司馬、司徒、司空”。列國三卿,令慎擇其人而任之,則君道定,況剛斷於酒乎?為甚之義也。其“定闢”總上自“劼毖殷獻”已下,獨言三卿者,因文相況而接之,其實總上也。三卿不次者,以司馬徵伐為重;次以政教安萬民,司徒為重;司空直指營造,故在下也。司徒言於萬民為迫回者,事務為主故也。司徒不言“若”者,互相明,皆為治民,而君所順也。
  
  厥或誥曰:‘群飲。’汝勿佚。具有誥汝曰:“民群聚飲酒。”不用上命,則汝收捕之,勿令失也。盡執拘以歸於周,予其殺。盡執拘群飲酒者以歸於京師,我其擇罪重者而殺之。○盡,子忍反。又惟殷之迪諸臣,惟工乃湎於酒,勿庸殺之,又惟殷傢蹈惡俗諸臣,惟衆官化紂日久,乃瀋湎於酒,勿用法殺之。○惡,烏各反。姑惟教之,有斯明享。以其漸染惡俗,故必三申法令,且惟教之,則汝有此明訓以享國。○三,息暫反,又如字。乃不用我教辭,惟我一人弗恤,弗蠲乃事,時同於殺。”汝若忽怠不用我教辭,惟我一人不憂汝,乃不潔汝政事,是汝同於見殺之罪。
  [疏]“厥或”至“於殺”○正義曰:以為政莫重於斷酒,故其有人誥汝曰:“民今飲酒,相與群聚。”是不用上命,則汝收捕之,勿令失矣。盡執拘以歸於周之京師,我其擇罪重而殺之也。又惟殷之蹈惡俗諸臣,惟其衆官化紂日久,乃瀋湎於酒,勿用法殺之。以漸染惡俗,故三申法令,且惟教之,則汝有此明訓,可以享國。汝若不用我教辭,惟我一人天子不憂汝,不潔汝政事,是汝同於見殺之罪,不可不慎。○傳“盡執”至“殺之”○正義曰:言“周”,故為“京師”。但飲有稀數,罪有大小,不可一皆盡殺,故知“擇罪重者殺之”。○傳“又惟”至“殺之”○正義曰:言“諸臣”,謂尊者,及其下列職衆官,不可用法殺之,明法有張弛。此由殷之諸臣,漸染紂之惡俗日久,故不可即殺。其衛國之民,先非紂之舊臣,乃群聚飲酒,恐增長昏亂,故擇罪重者殺之。據意不同,故殺否有異。○傳“以其”至“享國”○正義曰:禮成於三,故必三申法令。“有此明訓”,總上之辭,故得享國。○傳“汝若”至“之罪”○正義曰:汝不用我教辭,則不足憂念,故“惟我一人不憂汝”。“不絜汝之政事”,事惟穢惡,不復教之使絜靜也。
  
  王曰:“封,汝典聽朕毖,汝當常聽念我所慎而篤行之。勿辯乃司民湎於酒。”辯,使也。勿使汝主民之吏湎於酒。言當正身以帥民。
  [疏]“王曰封”至“於酒”○正義曰:以戒酒事終,故結之。王命言曰:“封,汝當常聽念我所使汝慎者,篤而行之。勿使汝主民之吏若宰人者瀋湎於酒,當正身以帥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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