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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史 》 堯山堂外紀 》
捲三十七·唐
蔣一葵 Jiang Yikui
【昭宗曄】 〔人戲上尊號曰避賢招難存三奉五皇帝。蓋帝嘗曰：“朕東西所至，禍難隨之，願避賢者路。”三，謂三主，帝後及柳、楊昭儀。五，謂朱全忠、王行瑜、李剋用、李茂貞、韓建。〕
昭宗雖運鐘艱險，智量過人，每與侍臣言論，商較時政，曾無厭倦。乾寧三年，鳳翔李茂貞與朝臣有隙，舉兵犯闕，上欲幸太原，行止謂北，華州韓建迎歸郡中，上鬱鬱不樂，時登城西齊雲樓眺望。明年秋，製《菩薩蠻》詞二首，曰：“登樓遙望秦宮殿，茫茫衹見雙飛燕。渭水一條流，千山與萬丘。遠煙籠碧樹，陌上行人去。何處是英雄？迎儂歸故宮。”又一曰：“飄飄且在三峰下，秋風往往堪沾灑。腸斷憶仙宮，朦朧煙霧中。思夢時時睡，不語常如醉。早晚是歸期，穹蒼知不知？”酒酣，與從人悲歌泣下。
昭宗播岐，何後用事，有同𠔌子者，詠《五子之歌》，何後潛令秦王誅之，事未行而奔去。詩曰：“邦惟固本自安寧，臨下常須馭朽驚。何事十旬遊不返？禍胎從此召殷兵。酒色聲禽號四荒，那堪峻宇又雕墻？靜思今古為君者，未或因茲不滅亡！惟彼陶唐有冀方，少年都不解思量。如今算得當年事，首為盤遊亂紀綱。明明我祖萬邦君，典則貽將示子孫。惆悵太康荒墜後，覆宗絶祀滅其門。仇讎萬姓遂無依，顔厚何曾解忸怩？五子既歌邦已失，一場前事悔難追。”
【司空圖】 〔字表聖。與巢賊之亂，車駕播遷，圖有先人舊業在中條山，因避地焉。嘗芟鬆枝為筆管，曰：“幽人筆當如是。”與人疏不名官位，但稱知非子，又稱耐辱居士。〕
初，王凝為絳州刺史，司空圖以文謁之，大為所知，及凝知貢舉，遂擢圖上第，同年訝其名姓甚暗，有浮薄者，號之為司徒空。王知有此說，因召一榜門生，開筵宣言於衆，曰：“某切忝文柄，今年榜帖，全為司空先輩一人而已。”由是圖聲彩益振。後為御史分司，舊相盧公攜酒訪之，留詩曰：“氏族司空貴，官班御史雄。老夫知且在，未可嘆途窮。”
裴度赴敵淮西，嘗題名華嶽廟闕門。大順中，司空圖以一絶紀之，曰：“嶽前大隊赴淮西，從此中原息戰鼙。石闕莫教苔蘚上，分明認取晉公題。”司空圖有詩戒好色自戕者，雲：“昨日流鶯今日蟬，起來又是夕陽天。六竜飛轡長相窘，更忍乘危自着鞭。”
司空圖秦坑銘雲：“秦術戾儒，厥民斯酷。秦儒既坑，厥祀隨覆。秦坑儒耶？儒坑秦耶？”
司空圖作亭觀，素室悉畫唐節士文人，名亭曰休休。題其楹曰：“咄，喏！休休休，莫莫莫！伎倆雖多性靈惡，賴是長教閑處著。休休休，莫莫莫！一局棋，一爐藥，天意時情可料度！白日偏催快活人，黃金難買堪騎鶴。若曰：‘爾何能？’答雲：‘耐辱莫。’”
【鄭𠔌】 〔字若愚。有集號《雲臺編》。〕
鄭𠔌，故永州刺史之子。幼年，司空圖與刺史同院，見而奇之，曰：“曾吟得丈丈詩否？”曰：“吟得。”莫有病否？”曰：“丈丈《麯江晚望》斷篇雲：‘村南斜日閑回首，一對鴛鴦落渡頭”即深意矣。”司空嘆惜，撫其背曰：“當為一代風騷主。”
唐時，新進士不問科甲高下，唱名出皇城，則例喝狀元。鄭𠔌登第後，宿平康裏，嘗作詩曰：“春來無處不閑行，楚潤相看別有情。好是五更殘酒醒，耳邊聞喚狀元聲。”𠔌，光啓二年趙昌翰榜第八名也。
楊夔嘗著《冗書》三捲，馳名於世。鹹通間下第，鄭𠔌贈二絶曰：“散賦《冗書》高且奇，百篇仍有百篇詩。江湖休灑春風淚，十軸香於一桂枝。時無韓柳道難窮，也覺天公不至公。看取年年金榜上，幾人才氣似揚雄？”
鄭𠔌《詠鷓鴣》詩云：“暖戲平蕪錦翼齊，品流應得近山雞。雨昏青草湖邊立，花落黃陵廟裏啼。遊子乍聞徵袖濕，佳人才唱翠眉低。相呼相喚湘江麯，斑竹叢深春日西。”時嘆其工，呼為“鄭鷓鴣”。
鄭𠔌《雪》詩云：“亂飄僧捨茶煙濕，密灑歌樓酒力微。江上晚來堪畫處，漁人披得一簑歸。”有段贊善善畫，因采其詩為圖，麯盡瀟灑之意。持以贈𠔌，𠔌為詩謝之雲：“贊善賢相後，傢藏名書多。留心於繪素，得意在煙波。屬與同吟誅，功成更琢磨。愛餘風雪句，幽絶寫漁簑。”
鄭𠔌《十日菊》雲：“節去蜂愁蝶不知，曉庭還繞折殘枝。自緣今日人心別，未必秋香一夜衰。”
薛尚書能，嘗為都官郎中。後數年，李員外頻自憲府內彈，拜都官員外，皆一時騷雅宗師。都官之曹，振盛於此。乾寧中，鄭𠔌亦為都官郎中，作詩自賀雲：“都官雖未是名郎，踐歷曾聞薛許昌。復有李公陪雅躅，豈宜鄭子忝餘光？”後世因稱“鄭都官”雲。
【吳融】 〔字子華。與陸龜蒙、皮日休、顔蕘、羅隱為益友。竜紀初登第。〕
吳子華才力浩大，八面受敵，以韻著稱，遊刃頗攻騷雅。嘗以百篇示李洞，洞曰：“大兄所示百篇中，有一聯絶唱：《西昌新亭》曰‘暖漾魚遺子，晴遊鹿引麛。’”於華不怨所鄙，而喜所許。
【張瀎】。〕
張瀎常與朝士於萬壽寺閱牡丹，俄有雨降，抵暮不息，群公飲酣。左右伶人，皆御前供奉第一部者，恃寵肆狂，無所畏憚。有張隱者，忽躍出揚聲引詞曰：“位乖燮理緻傷殘，四面墻匡不忍看。正是花時堪下淚，相公何必更追歡？”闔席愕然，相眄失色，一時俱散。張但慚恨而已。
【崔沆】 〔鉉之子。放進士榜，崔瀣中第，談者稱座主門生，沆瀣一傢。〕
唐進士放榜後，必會燕麯江。豆盧錄請告假不赴，乃以雕憲載妓遊觀，為團司所發。時崔沆為主罰錄事，判雲：“深攙席帽，密映氈車。紫陌尋春，便隔同年之面；青雲得路，可知異日之心。”
【鄭綮】 〔字藴武。詩語多俳諧，故使落調，世號“鄭五歇後體。”乾寧初，同個章事製下，搔首言曰：“歇後鄭五作宰相，時事可知矣。”。〕
鄭綮刺廬江，將去，別郡人云：“唯有兩行公廨淚，一時灑嚮渡頭風。”其滑稽數類此。(黃巢掠淮南，鄭移檄請無犯州境，巢笑為斂兵。歲滿去，羸錢千緡，藏州庫後。他盜至，終不敢犯鄭使君錢。)
祖國綮善詩，有《題老僧》詩云：“日照西山雪，老僧門未開。凍瓶粘柱礎，宿火陷爐灰。童子病歸去，鹿寒入來。”常雲：“此詩屬對，可以衡秤。”言輕重不偏也。或曰：“相國近為新詩否？”對曰：“詩思在灞橋風雪中驢子上，此中安可得之？”
【杜荀鶴】 〔字彥之，牧微子也。牧守秋浦時，妾有妊出嫁長林杜筠，生荀鶴。自號九華山人。有能詩名。時人語雲：“杜詩三百首，惟在一聯中，‘風暖鳥聲碎，日高花影重’是也。”。〕
杜荀鶴遇知於朱梁高祖，送名春官，於裴贄侍郎下第八人登科，乃大順三年正月十日，荀鶴生日也。九華王希羽以詩獻曰：“金榜曉懸生世日，玉書潛記上升時。九華山色高千尺，未必高於第八枝。”(荀鶴捨前椿樹生芝草，明年及第，以漆彩飾之，安幾硯間，號“科名草。”)
杜荀鶴謁梁高祖，雨作而天無行雲，高祖曰：“無雲而雨，謂之天泣，不知何祥？請作詩。”荀鶴曰：“同是乾坤事不同，雨絲飛灑日輪中。若教陰顯都相似，爭表梁王造化工！”高祖喜之。
杜荀鶴嘗有絶句云：“南來北去二三年，年去年來兩鬃斑。舉世盡從愁裏老，誰人肯嚮死前閑？”
有不調子恆以滑稽為事，嘗與一秀士泛江湖，將欲登路，同船客有驢瘦劣，尾仍偏，不調子堅勸秀士市之。既捨楫登途，弱不堪乘跨，秀士苦尤之。不調曰：“勿悔！此不同他等。”其夕忽值雲，不調曰：“得之矣。請貰酒三五杯，然後奉為話其故事。”秀士又亻黽亻免買而飲之，及舉爵，言曰：“君不聞杜荀鶴詩云：‘就舡買得魚偏美，踏雪沽來酒倍香’乎？請君買驢沽酒，非無據也。”秀士被其誘玩，殊不知覺，至是方悟。(嘗有兩人同官。其一或舉荀鶴詩，極贊“也應無計避徵徭”之句，其一難之曰：“野鷹”何有徵徭？”舉詩者解曰：“古人言豈有失？必是當年科取翎毛耳。”)
【張曙】 〔小字阿灰。嘗謔杜荀鶴曰：“杜十五公大榮！”荀鶴曰：“何榮？”曙曰：“與張五十郎同年，爭不榮？”荀鶴曰：“是公榮，小子爭得榮？天下祗知有杜荀鶴，沒處知有張五十郎。”。〕
中和初，張曙、崔昭緯同赴舉，詣日者問命。曙時自負纔名籍甚，以為將來狀元，崔亦分居其下。日者殊不顧曙，第白崔曰：“將來萬全高第。”曙有慍色。日者曰：“郎君亦及第，然須待崔傢郎君拜相，當於此時過堂。”既而曙果不終場，昭緯首冠。曙以篇什別之雲：“千裏江山陪驥尾，五更風水失竜鱗。昨夜浣花溪上雨，緑楊芳草為何人？”後七年，崔大拜，曙登第，果於昭緯下過堂。杜荀鶴，同年生也，酬曙詩云：“天上書名天下傳，引來齊到玉皇前。大仙錄後頭無雪，至藥成來竈絶煙。笑躡紫雲金作闕，夢拋塵世鐵為船。九華山叟驚凡骨，同到蓬萊豈偶然？”
張侍郎朝望甚高，曙其猶子也。有愛姬早逝，悼念不已，曙時為右補闕，因其入朝未歸，乃為《浣溪沙》詞置於幾上曰：“枕障薫爐隔綉幃，二年終日兩相思，好風明月始應知。天上人間何處去，舊歡新夢覺來時，黃昏微雨畫簾垂。”歸見之，痛曰：“此必阿灰所作。”
【褚載】 〔字厚之。乾寧進士。〕
褚載《賀趙觀文重試及第》雲：“一枝仙桂兩回春，始覺文章可致身。已把色絲要上第，又將彩筆冠群倫。竜泉再淬方知利，火浣重燒轉更新。今日街頭看禦榜，大能榮耀苦心人。”
陸威為郎官，載以文投獻，數字犯其傢諱。威因矍然。載尋以箋致谢曰：“曹興之圖畫雖精，終慚誤筆；殷浩之矜持太過，翻達空函。”
【王轂】 〔字虛中。褚厚之同年也。〕
王轂有《玉樹麯》雲：“陳宮內宴明朝日，玉樹新妝逞嬌逸。三閣霞明天上開，靈鼉振扌神仙出。天花數朵風吹綻，對舞輕盈瑞香散。金管紅弦旖旎隨，霓旌玉佩參差轉。璧月夜滿樓風輕，蓮舌冷冷詞調新。當行狎客盡居祿，直諫犯顔無一人。歌舞未終樂未闋，晉王劍上粘腥血。君臣猶在醉鄉中，一面已無陳日月。聖君禦宇三百祀，濮上桑間宜禁止。請停此麯歸正聲，願將雅樂調元氣。”轂未及第時，輕忽，被人歐擊，揚聲曰：“莫無禮！吾便是‘君臣猶在醉鄉中，一面已無陳日月。’”歐者斂裧慚謝而退。
【翁承贊】 〔字文堯。建安登第者，自鹹通中蔡京始，及乾寧，復有承贊，官諫議大夫。〕
唐語雲：“槐花黃，舉子忙。”承贊有詩云：“雨中妝點望中黃，勾引蟬聲送夕陽。憶得當年隨計吏，馬蹄終日為君忙。”
【路德延】 〔儋州岩相之侄。〕
路德延少日，《詠芭蕉》詩云：“一種靈苗異，天然體性虛。葉如斜界紙，心似倒抽書。”為時所稱。及從父岩廢黜，遂不復振，屢舉不第。賦詩云：“初騎竹馬詠芭蕉，曾忝名公誦滿朝。五字便容登要路，一枝還許折丹霄。豈知流落萍蓬遠，不覺蹉跎歲月遙。國計未寧身未遇，竄身江海混漁樵。”光化初方擢第。
天中，路德延為拾遺，會河中節度使朱友謙領鎮，闢掌書記，友謙甚禮之，然德延浮薄，動多忤物，友謙稍解體。德延乃作《孩兒詩》百韻刺之，友謙大怒，乃因醉沉之黃河。其詞曰：“情態任天然，桃紅兩頰鮮。乍行人共看，初語客多憐。臂膊肥如瓠，肥膚軟勝綿。長頭纔覆額，分角漸垂肩。散誕無塵慮，逍遙占地仙。排衙朱閣上，喝道畫堂前。合調歌《楊柳》，齊聲踏《採蓮》。走堤行細雨，奔巷趁輕煙。嫩竹乘為馬，新蒲折作鞭。鶯雛金鏃擊，貓子彩絲牽。擁鶴歸晴島，驅鵝入暖泉。楊花爭弄雪，榆葉共收錢。錫鏡當胸挂，銀珠對耳懸。頭依蒼鶻裹，袖學柘枝揎。酒丹砂暖，茶催小玉煎。頻邀籌箸掙，時乞綉針穿。寶篋拿紅豆，妝奩拾翠鈿。戲袍披按褥，尖帽戴靴膻。展畫趨三聖，開屏笑七賢。貯懷青杏小，垂額緑荷圓。驚滴沾羅淚，妖流污錦涎。倦書饒婭奼，憎藥巧遷延。弄帳燕綃映，藏衾鳳綺纏。指敲銀使鼓，筋撥賽神弦。簾拂魚鈎動，箏推雁柱偏。棋圖添路畫，笛管欠吹鎸。惱客初酣睡，驚僧半入禪。尋蛛窮屋瓦，采雀遍樓椽。拋果忙開口，藏鈎亂出拳。夜分圍，朝聚打鞦韆。折竹裝泥燕，添絲放紙鳶。牙誇輪水碓，相教放風旋。旗小裁紅絹，書幽戴碧箋。遠鋪張鴿網，低控射鷹弦。詁語時時道，謠歌處處傳。匿窗眉乍麯，遮路臂相連。鬥草當春逕，爭球出晚田。柳傍慵獨坐，花底睏橫眠。等鵲前籬畔，聽蛩伏砌邊。傍枝粘舞蝶，隈樹捉鳴蟬。平島誇し上，層崔逞捷緣。嫩苔車跡小，深雪履痕全。兢指雲生岫，齊呼月上天。蟻窠尋逕，蜂穴繞階填。樵唱回深嶺，牛歌下遠川。壘柴為屋木，和土作盤筵。險砌高臺石，危跳峻塔磚。忽升鄰捨樹，偷上後池船。項橐稱師日，甘羅作相年。明時方任德，勸爾減狂顛。”
【裴說】 〔唐舉子先投所業於公卿之門，謂之行捲。說衹行五言十九首，至來年《秋賦》，復行舊捲，人有譏之者，說曰：“衹此十九首苦吟，尚未有人見知，何假別行捲哉？”識者以為知言。天復元年，擢進士第一。遭亂故，官不達。〕
裴說詩以苦吟難得為工，且拘格律。嘗有詩曰：“苦吟僧入定，得句將成功。”又《贈僧貫休》雲：“總無方是法，難得始為詩。”又云：“是事精皆易，難詩會卻難。”
裴說《洛中作》雲：“莫怪苦吟遲，詩成鬢亦絲。鬢絲猶可染，詩病卻難醫。山瞑雲橫處，星沉月側時。冥搜不易得，一句至公知。”
裴說《賦棋》詩云：“十九條平路，言平又人心無美處，國手有輸時。勢迥流星遠，聲乾下雹遲。臨軒纔一局，寒日又西垂。”
【曹唐】 〔羅隱嘗謂：“唐有鬼詩。”唐曰：“羅有女子詩。”或曰：“何也？”曹因舉羅《牡丹詩》曰：“若教解語應傾國，任是無情也動人。”。〕
曹唐常寓江陵佛寺，境甚幽勝，每自臨玩賦詩，得兩句曰：“水底有天春漠漠，人間無路月茫茫。”自以為常製皆不及此。一日，還坐亭沼上，方用怡詠，忽見二婦人，衣素衣，貌甚閑冶，徐步而吟，則唐前所作二句也。唐自以製未翌日，人固未有知者，何處得之？因迫而訊焉，不應而去。未十餘步，忽不見矣。唐甚疑怪，寺僧法舟曰：“兩日前有一少年見訪，曾懷一碧箋，示我此詩。”乃出示唐。唐惘然，數日，卒於佛捨中。
【韓浦】 〔晉公氵冕之後。〕
韓浦、韓洎鹹有辭學。浦善聲調，洎能為古文，洎嘗輕浦，語人曰：“吾兄為文，譬如繩樞草捨，庇風雨而已。予之文，是造五鳳樓手。”浦性滑稽，聞其言，因有親知遺蜀箋，浦作詩與洎曰：“十樣蠻箋出益州，寄來新自浣溪頭。老兄得此全無用，助爾添修五鳳樓。”
【任翻】。〕
任翻《題臺州寺壁》詩曰：“前峰月照一江水，僧在翠微開竹房。”既去，有觀者取筆改“一”字為“半”字，翻行數十裏，乃得“半”字，亟回欲易之，見所改字，因嘆曰：“臺州有人。”
【唐球】 〔居蜀之味江山，邦人謂之唐隱居。王建召為參謀，不就。後以其故居為隱居寺。所著詩稿納大瓢中。後臥病，投之江，至新渠，有識者曰：“此唐山人瓢也。”接得之，十纔二三。〕
唐山人《題鄭處士隱居》雲：“不信最清曠，及來愁已空。數點石泉雨，一溪霜葉風。業在有山處，道成無事中。酌盡一杯酒，老夫顔亦紅。”贈《行如上人》雲：“不知名利苦，念佛老岷峨。補衲雲千片，焚香篆一窠。戀山人事少，憐客道心多。日日齋鐘罷，高懸濾水羅。”
【釋齊己】 〔與乾康皆以詩名。〕
齊己疾世之以財殺身者，托《樸滿子》以示戒，其詩云：“氐愛滿我腹，爭知滿害身？到頭須樸破，卻散與他人。”
鄭𠔌在袁州，齊已往謁之，獻詩云：“高名喧省闥，雅頌出吾唐。疊供秋望，飛雲到夕陽。自封修藥院，別下着僧床。幾夢中朝事，久離鴛鷺行。”𠔌覽之雲：“請改一字，方可相見。”經數日，再謁，稱已改得詩云：“別掃着僧床。”𠔌嘉賞，結為詩友。又呈《早梅》詩云：“萬木凍欲折，孤根暖獨回。前村深雪裏，昨夜數枝開。風遞幽香出，禽窺素豔來。明年如應律，先發望春臺。”𠔌曰：“數枝，非早也，未若‘一枝。’”齊己不覺下拜。自是士林以𠔌為‘一字師’。
張迥少年苦吟，未有所得，夢五色雲自天而下，取一團吞之，遂精雅道。有《寄遠》詩曰：“錦字憑誰達？閑庭草又枯。夜長燈影滅，天遠雁聲孤。蟬鬢凋將盡，虯髯白也無？幾回愁不語，因看朔方圖。”攜捲謁齊己點頭吟諷無斁，為改“虯髯黑在無”。迥遂拜作“一字師”。
齊己在長沙居相西道林寺，乾康往謁之。齊己知其為人，使謂曰：“我師門仞，非詩人不遊，大德來，非詩人耶？請為一絶，以代門刺。”乾康即作詩曰：“隔岸紅塵忙似火，當軒青嶂冷如冰。烹茶童子休相問，報道門前是衲僧。”齊己大喜，日與款接，及別，以詩送之。
乾德中，左補闕王伸知永州，乾康捧詩見。伸睹其老醜，曰：“豈有狀貌如此能為詩乎？宜試之。”時積雪方消，命為詩。乾康應聲曰：“六出奇花已住開，郡城相次見樓臺。時人莫把和泥看，一片飛從天上來。”伸驚曰：“其旨不淺，吾豈可以貌相人。”待以殊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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