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颂老师门庭若市,他回到宿舍后很少关门,门框上就挂一块碎花门帘,因为不管他关门还是不关门总是有漂亮或不漂亮的女生们随时走进或走出。张颂老师对学生们,尤其是对女生们,态度一律很好,他坐在床沿上,女生们有的坐有的站,七嘴八舌地问这问那,有时还带来一些菜,扬言晚上要在张老师这里开火,张颂一律微笑地答应着。
只有李亚玲很少走进张颂老师筒子楼,那时她觉得张颂老师离自己很远,像天上的一颗星星,只在那里远远地挂着,清冷而又遥远。自从她意识到张颂老师很有内容的目光开始留意自己时,她才鼓起勇气走进了张颂老师的宿舍。
那是一天的晚自习,学生们都去教室或图书馆了。刚开始的时候,她也和别的女生一起走进了图书馆,没多一会儿,她就悄悄溜了出来,做贼似的,她来张颂老师宿舍时,也和其他女生一样,怀里抱着一本书,不过她的胸口竟慌乱得不行,上到三楼的时候,她的心脏已经乱跳成一气了,她手抚着胸口,口干舌燥地喘了一会儿,才蹑手蹑脚地走近张颂老师的宿舍门口。
张颂老师的房门是虚掩着的,里面透出一条光,她轻敲了两下门,里面的张颂老师就说:谁呀?进来。
她就推门进去了,张颂老师正伏在桌前写教案,扭过头看清是她时,显然也有些意外,忙站了起来,又是倒水又是让座的。最后,她坐在了张颂老师的床沿上。床上铺了一条白被单,可能是刚刚换洗过,上面还散发着淡淡的肥皂气味,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太阳味。李亚玲迷醉这样的气味。
张颂老师一边搓着手一边说:原来是你呀,真没有想到。
她打量着张颂老师这间宿舍,一张单人床的床旁加了一块木板,木板上码的全是关于中医方面的书,一张桌子上也是书,台灯发出朦胧的光线,墙上贴着一张今年的年历。年历印的是一张香港明星的脸,那个明星正妩媚地冲屋子里的人笑着。床头旁,还有一个小巧的闹钟,此时的闹钟正滴答有声地走着。时间就分分秒秒地过去了。
李亚玲坐在那里,回头望进来的那扇门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张老师顺手关上了。此时,张颂老师的宿舍里就他们两个人,这种独立起来的空间让她感到一下子和张颂老师的关系特殊起来,不由得又一阵脸红心跳。
张颂老师先回过神来,他指着倒满水的水杯说:喝水吧。
她也想找点话说,来之前想好的问题一股脑都忘光了,她想不起来该说点什么了。于是就掩饰地端起水杯,刚喝了一口,她发现水还是热的,便又慌忙放下了。
张颂老师似乎比她沉稳了许多,没话找话地说:最近的学习还好吧?
她点点头,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好在她坐在灯影里,不易被察觉。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了几句话。
她突然站起身来说:张老师,不打扰了,你忙吧。
张颂也站了起来,对她说:你这是第一次来我这儿吧?
她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她以前也曾来过一次,那次全班有好多女生都来了,屋子里装不下,她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张颂老师就说:别的同学经常来,希望你以后也能经常光顾。
张颂说话时,她一直在盯着他的眼睛,她相信他的话是真诚的。他望着她的目光是专注的,比在课堂上望着她的目光要大胆火热了许多。她怀抱着书,低着头,无声地点了点头。张颂老师一直把她送到楼梯口,一直看着她走下楼去,才回过身去。
李亚玲一直走出筒子楼才长吁一口气,她的手心已经汗湿了,后背也有了一层细细的汗。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那天晚上她失眠了,躺在床上,一会儿想起张颂老师望着自己的目光,一会儿又想起章卫平。想起张颂老师时,她心中涌动着不易察觉的兴奋和冲动,然而章卫平呢,有的只是一丝苦涩,还有一种说不清的委屈。她又在心里不自觉地把张颂和章卫平进行了一番比较,她这才意识到,张颂身上的一切,她更加喜欢,张颂的书卷气,他的学识,以及他身上城里人的那种气质。然而章卫平呢,几年的农村生活让他已经完全农村化了,他心里的激情和理想常常让她感动,然而和她的理想却是大相径庭的。章卫平要在农村扎根一辈子,而张颂老师不用想不用问,他就在大学校园里。大学生的老师是多么神圣呀,胸前红地金字的大学校徽,别说走在大街上,就是走在校园里,也会吸引许多同学的侧目。每年全国那么多考生,能考上大学的,只有百分之一二的比例,大学生被称为天之骄子,而大学老师呢?况且,张颂又是那么年轻,才二十几岁,和她们走在一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张颂是她们的同学呢。班里有三分之一的学生年龄都比张颂老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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