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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评传 》 紅樓無限情-周汝昌自傳 》
挑戰之來
周汝昌 Zhou Ruchang
紅學研究所包誠富,它一開始就以作者與版本的研究作為兩大分流——其後發展建立了 “曹學”與“脂學”,也是由此而生而成。
以作者與版本為兩大主題,似乎是研究小說(其實也適用於一切文學創作)的一個普遍規律, 人們當“常識”看了,又有甚稀奇值得再來提起?殊不知,那在《西遊》、《封神》等小說 尚屬一般性課題——不知作者為誰,並不影響對全書的理解;甚至一人作、幾人作,有無原 本與改動本,也似乎關係不至於“動搖根本”。但在《紅樓》,情形性質卻不能與之等量 齊 觀、混合而論。因為:這裏包涵着一個“自傳性”的核心命脈的大問題,故爾必須深研作者 的傢世生平,一切背景、思潮、寫書動機……種種緣由實際。所以有些人不明此理,總在“ 呼喚”脫離“曹學”、“脂學”的“老一套”,衹作所謂“本體詮釋”——其實就是主張架 空 一切産生《紅樓》的因素關係,衹要“就小說論小說”,美其名曰“回歸到文本”上來, “回到文學創作”上來,雲雲。
他們完全忘了(或根本不明白):曹雪芹生前定型的《紅樓》版式是衹有八十回,正文與脂 批同為“合法並存”的整體“文本”,不可分割斷裂。
“脂學”的建立晚至40年代末,1950年《燕京學報》刊出拙文《石頭記三真本之脂硯齋評》 是其正式標志,而1953年《紅樓夢新證》問世後方纔是海內外一齊矚目的重要一題。
因為大傢重視起來了,當然引出不同看法,例如拙見認為脂硯是一女子,“脂硯”與“畸笏 ”二署名實為一人,此女批書人即書中的史湘雲之“原型”三大要點。對此,表示不同看法 的時有其人,以為脂硯是男,脂、畸非一,當然更談不到“湘雲”了。
這都是研者觀點不同,屬於正常。
可是另有一種事態,與此大異了——我今日方名之曰“挑戰”。挑戰的方式形態,既新奇又 巧妙。
60年代初,我忽然接到南京浦鎮毛國瑤的一封信,大意是說我對脂硯的考論不能成立,因他 發現友人靖氏所藏一抄本《石頭記》,上有朱批,證明脂、畸為二人,畸在而脂亡;並雲據 彼本可證雪芹卒於壬午,而非癸未,雲雲。
我十分重視這些“新證據”,即復信求閱所云之朱批(他說已過錄為150條之多)。他又來信 說已錄寄俞平伯先生,讓我到俞處去看……簡捷敘之,終於承他惠示了那所稱的“靖本朱批 ”。
我相信了,並且撰文嚮香港《大公報》的《藝林》版介紹這一“重大發現”。
但治學之事,終究異於“隨風倒”,需要實事求是,我反復思繹,又覺他所錄“朱批”,不 無可疑之點(本文是論事,不是重述考證的內容,讀者鑒之)。
等到1976年增訂《新證》,內中增入了一篇《靖本傳聞錄》,說明我畢竟未見毛君所言之原 件,若幹問題有待深研,不敢遽斷如何。我是很謹慎的客氣的態度和言詞,給繼續研索留下 了明朗的餘地。
誰知,毛氏見了此文,大為震怒,在南京紅學會上,他以惡語對我大肆攻擊——意謂因“證 據”推翻了我的考證,因而反誣“證據”之靠不住……
不止一樁事例表明了一個“規律”:在學術上聽到不同意見,心平氣和地與之切磋的,是真 學者真論證;而一聞人傢略有商量問詢獻疑請教,即便暴跳如雷、歇斯底裏、惡語傷人的, 就暴露了他是裝學扮士,作案心虛、貨色有假——惟恐捅破他的一層窗戶紙。
毛氏的表現,引起了更多人的疑思。
到後來,大傢要求他拿出所謂“靖藏本”來以昭信實時,卻聲稱此書丟失了,說是傢裏人不 知其價值,讓一個收舊物的擔販給買去了,下落無法追尋,雲雲。
還有一回特殊的經過,值得一敘——人民文學出版社的老同仁陳建根,因公赴南京,特來打 招呼:有什麽要辦嗎?我就拜托他費點兒事,到浦鎮去找毛國瑤,持我介函,請他惠賜一張 照片,將所云之“朱批”拍一條也好,帶給我以便研究。
這原是易為之事,因“原本”雖失,毛氏已將150條“朱批”過錄到他自己的一部“有正本 ”上了,選一頁照個小片子,就行了。
陳先生返京後嚮我報告訪毛的實況,要點是:南京的照相館不給拍這種照片。
這確實是從未聽說的新聞。
陳先生還說:“我嚮他討求,請出示一下你自藏的那部‘有正本’,也不必再麻煩拍照的事 了。”
可是,毛氏又有托詞。那部帶有“過錄靖本朱批”的寶書,迄今並無任何人從他那兒看到過 影子。
我們不好說什麽“定案”的話,但我們可以表示:你拿不出一頁“證據”物件來,是你自己 把事情弄成“死無對證”的“無頭奇案”的,別人無罪——不該反而受你之惡語中傷。
我們也有權利要求:你的“過錄靖本朱批”已在學術上造成了巨大的影響與混亂,關係到紅 學幾個最關鍵的問題,對此,要負責任,要出示證據,以防人言可畏。
這都過去了幾十年了。時至今日,大陸與臺灣的學者都有評議發表了。江蘇的石昕生先生, 與毛氏為好友,而石先生已發表論文數篇,揭示了“靖本朱批”是作偽之跡。還有李同生先 生,也對揭偽舉出了力證(毛據俞輯的脂評的某條而“改造”時,不知俞輯本有漏誤,他照 抄襲俞之誤。這使得偽跡無可詭辯)。
臺灣學者進而指出:毛是迎合俞先生的論點而偽造朱批,寄與俞氏,俞不能識,反以為己說 獲得了力證,落入了毛的設計。
前幾年,忽承毛先生又惠一札,內言擬將我舊年給他的信件(還有其他紅學研者如吳恩裕等 人的)編印一集,徵我同意,並對他曾在南京會上攻擊我的往事謝過,說他原不懂什麽、我 不必與他計較等意。我回了信,表明我不同意他的編印計劃,因那都是當時不明真相的言辭 ,如不經我同意而擅自發表,要負法律責任(此復函有復印本,並分寄與學友存證)。
近來忽又有上海的魏紹昌在貴州《紅樓》期刊上發表了一批俞平伯緻毛國瑤的信札的排印 文 字。魏君是公開支持毛國瑤、相信“靖本”的人,也許這和毛的來信所打算的編印諸傢信件 一事有所關聯。對於魏君發表所輯俞函的說明介紹,又有石昕生先生的評議。這都很有關係 。
我敘此案的粗略經過,用意是在說明:研治紅學的事是多麽復雜而艱辛、離奇而怪異——這 在“學術”範圍之“內”還是之“外”?一個人有多大精神智慧能力,來應付、“處理”這 些做夢都想不到的事相?
我經的卻又不止這一件奇情異事,當相繼而來的幾個關鍵問題都與己所考證針鋒相對,“證 據鑿鑿”——這情勢之下,考驗自己應持何態度,可真非小事一段。例如當有貴州學人葛真 先 生,見了我的《靖本傳聞錄》,就賜函說我“已經到了‘真理’的門前,卻又後退了!”是 責我應當相信毛輯“靖本”之批也。這可能代表相當一些人的看法。
動搖嗎?許多疑點未清。“固執”己見嗎?要有充分的反論證破之,方能巋然無怯,去承受作 偽者的反擊和輿論“微詞”。
詩曰:
誰道研《紅》樂不疲,駭情怪狀日方滋。
道高一寸魔千丈,感嘆愚人小慧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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