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杨先生日夜都在愁城之中,一则是我欠人的债,怎么还都还不完。一则是我的肚,久胀不愈,好像吃了彭大海,以手弹之,作金石声,不知道是啥祥瑞也。最近又害了感冒,一个老头一旦害了感冒,实在可敬可畏,鼻涕乱流,口水直淌,教人看了油然而生不如死了算啦之感。
这些时感冒流行,大概和气候有关,忽热忽冷,而尤其怪的是,十分钟前还冷得非加衣服不可哩,十分钟后燠热起来,没走三步就一身臭汗;刚把衣服脱下,一会工夫,连打三个大喷嚏,急找衣服,已经病入膏肓了矣。老妻经常曰:“老头,想不到你真是金枝玉叶,弱不禁风呀。”非也,实在是气候作怪,作怪得连体壮如牛的人都挡不住。
秋天应该是晴空万里,天高气爽的日子,秋天的天比春夏冬的天,更显得高,更使人心旷神怡。台湾的春天,短得等于没有,风又奇大,只有秋天最为开朗。可是万万想不到,今年(一九六五)的秋天,不但不爽,反而成了黄梅天,冷热不定已经够反常的啦,而竟然“返潮”,被子褥子,以及身上的衣服,都是湿湿的,这在人类历史上恐怕都得大书特书。
去年(一九六四)的秋天也怪,八月以后,就一直下雨,白天下,晚上下,下得没完。从一九五九年起,秋天的天气就有点变。一连来了那些多台风,以后每年花样翻新,去年多雨,今年返潮,不知明年又要有啥节目,岂真的要一年不如一年欤?
有人说天气不正常与核子试爆有关,我们相信这种说法,而且不特此也,恐怕也跟人类不断探索宇宙的奥秘有关。呜呼,宇宙到底是个啥,谁都弄不清。人类固然是有灵性的动物,也同时是最浅薄的动物。君不见一位大汉焉,爬到了额非尔士峰,停了一分钟,踉跄而归,拍巴掌曰:“俺征服高山啦!”君不见另一位大汉焉,钻到海底捞了一把野草,冒出水面,也拍巴掌曰:“俺征服大海啦。”君又不见,又另一位大汉焉,在太空舱外游荡了一会,急急折返,更是拍巴掌曰:“俺征服太空啦。”
这叫做啥征服哉?柏杨先生现在书桌上就有一位蚂蚁先生游来游去,偶尔还爬到我尊手上参观,它能算征服书桌了乎?更能算征服柏杨先生了乎?可是,说不定它阁下回到它的巢里,也向其同类拍巴掌曰:“俺征服人类啦!”
蚂蚁先生还是高级的,像蜉蝣先生,朝生而暮死,可是它也有它的折腾,偶尔有位胆大的家伙跳到热水瓶上,张目四顾,大声喊曰:“只要能把它咬破,咱们就暖和啦。”于是努力奋发,有那么一天,果然把热水瓶咬了个稀烂,只好全窝烫死矣。
人类跟蚂蚁先生、蜉蝣先生有啥分别?地球不过太阳系中一个小球,太阳系不过银河系中一堆小球,银河系不过宇宙中一堆小球,而在我们这个宇宙之外,还有千万宇宙;千万个宇宙组成一个星座,千万个星座组成一个庞大星群集团,而这些庞大的星群集团之外又有些啥?没人知道矣。这个庞大星群集团是钉在太空中乎?抑吊在太空中乎?如果没有把太空塞满,则其他地方,一定也有什么东西也。
谈宇宙能把人谈得泄气,而且充满了玄妙,人类现在就在解答这个玄妙。一会工夫,弄个火箭;一会工夫,弄个卫星,热闹得不得了。稍微得到一点玩艺,就沾沾自喜,也像蜉蝣先生一样,拼命咬核子、咬原子、咬中子。恐怕终有一天,咬着咬着,把热水瓶咬破,沸腾的滚水汹涌四流,大家同时寿终正寝──临死时还不知道为啥死哩。
大自然有一种自然的平衡,人体上盲肠是最没有用的啦。若干年前,大家一窝蜂割盲肠,以示他是时代青年,结果发现盲肠也有盲肠的作用,它在内分泌上能调整大肠的蠕动功能。李白先生诗曰“天生我才必有用”,大自然的布置,都有它的适当位置,在复杂配合的运动中,人类才可以存在,如果用人力把其中一项咬破,其他齿轮转动起来就要出毛病矣。
地球四周被空气密密包围,在空气与太空之间,有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界限,好像一层透明的薄膜,跟鸭蛋壳一样,把地球包在当中。无线电焉、电视焉,发射出去,被这层薄膜弹回,然后大家才有收音机可听,才有电视可看。可是现在人类却拼命想冲破这层薄膜,而且已经戳了几个窟窿啦,想一想真是毛骨悚然。说不定哪天那薄膜被戳了个稀烂,甚至被啥子弹烧得镕化啦,届时全世界的电讯全都停止。也说不定空气会漏了个净光,大家活活闷死。
核子试爆最大的影响恐怕是使空气的组合重新分配,秋高气爽变成了黄梅天,是不是就是这种影响的结果,我们不知道。但有一点是知道的,一旦核子大量的热源把南北极的冰雪都溶化掉,天气恐怕要大寒特寒,大家要过零度以下的日子。至于海水暴涨,大地陆沉,更不在话下。
最主要的,谁也不知道其他星球上有些啥?更不知道其他太阳系,其他宇宙,其他星群上有些啥?一旦真的咬破了热水瓶,碰到可怕的对头,那才叫惨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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