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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舜民
夏承燾 Xia Chengdao
生平簡介
張舜民(生卒年不詳)字蕓叟,號浮休居士,又號矴齋,邠州(今陝西邠縣)人。治平進士。元豐四年(1081)從高遵裕徵西夏,掌機密文字,作詩譏議邊事,次年十月坐罪謫監郴州酒稅。南行途經嶽陽,賦《賣花聲》二首。元祐元年(1086)以司馬光薦,除秘閣校理,監察御史。徽宗立,纍擢吏部侍郎。《宋史》、《東都事略》有傳。生平嗜畫,題評精確,能自作山水。著有《畫墁錄》及《畫墁集》。《全宋詞》錄其詞四首。
●賣花聲·題嶽陽樓
張舜民
木葉下君山。
空水漫漫。
十分斟酒斂芳顔。
不是渭城西去客,休唱《陽關》。
醉袖撫危欄,天淡雲閑。
何人此路得生還?
回首夕陽紅盡處,應是長安。
張舜民詞作鑒賞
此詞作於元豐六年(1083)作者被貶往郴州,途經嶽陽樓時。詞中道出了謫貶失意的心情,是題詠嶽陽樓的詞中頗具代表性的一篇。全詞瀋鬱悲壯,扣人心弦。
上片起首二句,勾畫出一幅洞庭葉落、水空迷濛的秋月景象,烘托了作者其時的悲涼心境。首句化用了屈原《九歌。湘夫人》“裊裊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句意。第三句詞筆轉嚮樓內。此時詞人正樓內飲宴,因為他的身分是謫降官,又將離此南行,所以席上的氣氛顯得沉悶。“十分斟酒斂芳顔”,說明歌妓給他斟上了滿滿的一杯酒,表示了深深的情意,但她臉上沒有笑容。“十分”二字,形容酒斟得很滿,也說明滿杯敬意。“斂芳顔”,即斂眉、斂容。寫女子之動情,可謂極宛極真,深得其妙。
四、五兩句,凄愴之情,溢於言外;百端愁緒,紛至沓來。《陽關麯》本是唐代王維所作的《送元二使安西》詩,譜入樂府時名《渭城麯》,又名《陽關麯》,送別時歌唱。其辭曰:“渭城朝雨浥輕塵,客捨青青柳色新。勸君更淨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所寫情景,與此刻嶽陽樓上的餞別有某些相似之處。聯繫作者的身世來看,他因寫了一些所謂反戰的“謗詩”,被從與西夏作戰的前綫撤了下來;如今他不但不能西出陽關,反而南遷郴州。這兩句熔自我解嘲與譏諷當局於一爐,正話反說,語直意婉,抒發的就是胸中久抑的悲慨。
過片承“酒”而來,將視界再度收回樓前,寫詞人帶着醉意憑欄獨立。仰望天空,衹見天淡雲閑;回首長安,又覺情牽意縈。濃烈的抒情中插入這筆寫景,使感情更為頓宕,深得迴旋紆回之妙。“醉袖”二字,用得極工。不言醉臉、醉眼、醉手,而言醉袖,以衣飾代人,是一個非常形象的修辭方法。看到衣着的局部,比看到人物的面部表情,更易引起人們的想象,更易産生美感。從結構來講,“醉袖”也與前面的“十分斟酒”緊相呼應,針綫亦甚綿密。“天淡雲閑”四字以淡語、閑語間之,使全詞做到了有張有弛,疾徐有緻。由於感情上如此一鬆,下面一句突然揚起,便能激動人心。“何人此路得生還”,完全是口語,但卻比人工鍛煉的語言更富有表現力。它概括了古往今來多少遷客的命運,也傾吐了詞人壓胸底的心聲,具有悠久的歷史感和深刻的現實性,負載着無盡的悲哀與痛楚。
結尾兩句筆鋒一轉,又揭示內心深處的矛盾。這裏的結句用的是宋人獨創的脫胎換骨法。費袞《梁溪漫志》捲七曾評論說:“白樂天《題嶽陽樓》詩云:”春岸緑時連夢澤,夕波紅處近長安。‘蕓叟用此換骨也。“所謂換骨,就是”以妙意取其骨而換之“(釋惠洪《天廚禁臠》)。掌故的巧妙化用中,詞人對故鄉的眷戀,對遭貶的怨憤,對君王的期待,和盤托出,意藴深厚。
這首詞,寫得層次分明,情意厚重,深摯含蓄,悲壯凄涼,將作者對無端遭貶謫的遷愁謫恨寫得淋漓盡致,具有較強的藝術感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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