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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集 》 浮光掠影看平生 》
第37節：論書隨筆(1)
啓功 Qi Gong
論書隨筆
一論筆順
什麽叫做筆順？習慣即指寫字時各個筆劃的先後順序。例如寫"人"字，先"丿"" "；寫"二"字，先上橫後下橫。這個原則可以類推。
這種順序是怎麽産生的，誰給規定的？回答是由於寫時方便的需要。寫字用右手，不僅漢字，即世界各族人，也都如此。漢字寫法習慣，每字各筆劃的先上後下，先左後右，是怎麽形成的？不難理解，如果倒過來寫，先下後上，在寫上筆時，自己的手和筆，遮住了下一筆，寫起即不方便。"順"字，即是便利的意思。
漢字的章法，每行自上而下，各行卻由右而左，這種寫法習慣，自商周的甲骨金文中已然如此。任何習慣的形成，都有它的復雜因素，後人可以推測，但難絶對全面確定它的原理。筆劃之間，先上後下，先左後右，字與字之間，先上後下，這是一致的，單獨"行際"是由右嚮左衹能歸之於"自古習慣"，"漢字習慣"。
每字的筆順，比"行次"問題好理解，下面舉幾個例：
"宀"，上一點在最上，左點在左，然後橫劃連右鈎，是順的。"宀"下邊裝進什麽都是第二步的事。
"亻"，" "在上，從上嚮左下走，"｜"在"丿"下，即成為"亻"，右邊可以隨便搭配了。
"小"，" ?
"居中，定了標竿，左右相配，容易勻稱。"業"，先" "，後配左右兩點，亦是此理。
"中"，先寫" "，像剪彩的彩帶，先扯平，中間下剪，比較容易。
"萬"，先寫橫，沒問題。" "與" "，誰先誰後，有爭議。從方便講，宜先寫" "，" "的左下有一塊空地，用" "把它分割，字中空白容易勻稱。"衣"中的" "右" "，也是分割空地的道理。
"日"、"目"，順序如下：冂 目，為什麽不先寫" "，因為這長方格中，填進小橫，不易勻稱。先寫"冂"，如果裏邊空地不夠，末筆稍靠下，也還無妨，如果裏邊空地還多，"冂"的兩個下腳露出些尖也不要緊。
"母"，先左連下成" "，後上連右成" "，即成" "，一橫平分， ，兩小空格中各填一點，可謂"順理成章"。
"太"，先一橫，定了這個字的領地中主要位置，中分一橫，從上嚮左下一"丿"，" "的右下有一空地，用" "平分這塊空地，即成"大"，再在下邊空地中加一個點，也是自然便利的。
這個道理，再推到另一例："春"，"三"可以比"太"字的"一"，"人"，與"太"字同一辦法，下加"日"，可以比"太"字的下邊一點。不管字中筆劃多麽繁，交叉多麽亂，都可以從這種原理類推而得。
至於行書的筆順，有時和楷書略有不同的。因為行書是楷書的快寫，為了方便，有時顧不了像楷書那樣太順，例如"有"，楷書原則是先"一"" "，以" "分割"一"。行書為了順利，先" "轉嚮左上連"一"，"一"的右端再轉下連" "，再後成"月"。這種不合楷書的"順"，卻是行書的"順"，不可固執看待。
草書比行書更簡單、更活動了。無論從隸書變成的"章草"，還是從楷書變成的"今草"，它的構成，都不出兩種原則：一是字形外框的剪影；二是筆劃軌道的連接。前一種例如"海"，寫作" "，把"氵、 、母"三部分按它們的位置各畫出一個簡化了的形狀。又如"囘"或""，衹作 也可以了。又如"婁"，寫作" "，便是由"婁"變"婁"，又把婁的頭接上它的腳，衹要"米"和"女"，拋去了它的腹部。還有幾種公用的符號，如左邊的" "，可代替"亻、彳、氵"等，下邊的"一"，可代替"火、心、灬"等。
後一種例如"成"，寫作" "，""寫作" "，" "寫作"?
"，裏邊的" "寫作左邊的" "，右邊的" "寫作" "，右上的點不改。這即是把分寫合為"成"字的各個筆劃，按照它們的先後次序連接寫得的一個內有筆序，外變形狀的"成"字。又如"有"字，草書先從"丿"的頭部寫起，左彎的上代橫，從右上轉的左下代"月"的左竪，右轉回鈎，代"月"字的" "，便成了" "，略近外形，實是用筆順構成的，和行書的"有"字又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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