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义说部 唐史演義   》 第三十五回 默啜汗悔婚入寇 狄梁公盡職歸天      蔡東藩 Cai Dongfan

  卻說武氏用二張言,乃遣職方員外郎徐彥伯等,召廬陵王哲至東都。廬陵王與韋妃諸子,一並詣闕,入朝武氏。武氏留居宮中,佯稱為他療疾。狄仁傑因事涉詭秘,尚覺懷憂,進入宮求見,武氏與語廬陵王事。仁傑道:“陛下既召還廬陵王,何故未得一見?”武氏道:“卿尚疑朕麽?”隨即呼廬陵王出幄。仁傑審視果確,纔下拜頓首道:“王已還宮,人未曾曉,怪不得議論紛紛,還疑是假了。”武氏乃令廬陵王出捨竜門,備禮迎還,中外大悅。武承嗣以計劃失敗,鬱鬱不樂,竟至成疾。次子延秀,因武氏指婚鬍女,親迎屆期,不得不遣往突厥。武氏復令閻知微署春官尚書,與署司賓卿楊齊莊,賫金萬兩,帛萬匹,偕延秀同行。鳳閣捨人張柬之入諫道:“自古到今,未有中國親王,娶夷狄女,還請陛下詳察!”武氏不省,且出柬之為合州刺史。至延秀到突厥南庭,承嗣已一命嗚呼,長子延基襲爵,本應稱為嗣魏王,武氏因犯承嗣諱,特改號繼魏王。二名不偏諱,武氏改嗣為繼,全然是宦官宮妾醜態。承嗣早死數年,還算幸事。突厥可汗默啜,聞延秀到來,先召入閻知微。知微即將禮單奉呈,由默啜驗收畢。默啜竟變色道:“我女應配李氏,奈何來一武傢兒?我突厥世受李氏恩,聞李氏盡被屠滅,衹有兩子尚在,我將發兵輔立,俟得正位,送女未遲。”金帛已收,女卻不嫁,還要說出絶大道理,令人拍案叫絶。這一席話,說得知微面色如土,不由的跪下叩頭,籲請如約。你說和親可恃,究竟靠得住否?默啜笑道:“汝何必多慮,儘管留居我國,我便許汝為南面可汗,可好麽?”知微聽得“可汗”二字,又不覺喜出望外,拜謝而起。默啜叱令左右,將延秀拘住,不準入見,且寫了一封責問書,遣楊齊莊折還。武氏正靜待和親消息,忽由齊莊返謁,報稱突厥悔婚狀,且呈上來書。武氏一瞧,不禁大怒,看官道他書中寫着何語?乃是數武氏五大罪,列述如下:
  (一)是前時所給𠔌種,俱係蒸熟,布種不生。 (二)是金銀器多係偽劣,並非真物。 (三)是突厥可汗,曾賞給中使等緋紫,俱被武氏剝奪。 (四)是彩帛統係疏惡。(五)是突厥可汗貴女,當嫁天子兒,武氏小姓,門戶不敵,休得妄想結婚。
  最後結語,乃是進取河北,南下勤王,將反周為唐等情。氣得武氏這張粉臉,青一塊,紅一塊,幾乎象個黑煞紅神。當下派司屬卿武重規為天兵中道大總管,又是一個武傢兒。右武衛將軍沙吒忠義為天兵西道總管,幽州都督張仁亶為天兵東道總管,統軍三十萬,出徵突厥。再遣左羽林大將軍閻敬容李多祚,為天兵西道後軍總管,將兵十五萬為後援。各軍依次出發,渡河北進。
  默啜已自率十萬騎,南嚮擊靜難平狄清夷等軍。靜難軍使慕容玄崱,迎降默啜。默啜遂入圍媯檀等州,又分兵攻陷定州,殺刺史孫彥高,及吏民數千人,再進兵趙州。刺史高叡與妻秦氏,募集吏民,及所有傢奴,執械守城。默啜見刀兵森列,旗幟嚴明,倒也不敢輕攻,乃令閻知微至城下招降。知微一面招諭守吏,一面與番衆交手蹋歌,示歡樂狀。守將陳令英登城俯語道:“尚書位任非輕,乃供虜役使,且與虜蹋歌,得勿知愧否?”知微道:“人生但求行樂,何必拘拘名節。我教你等出降,便是此意。”全無心肝。高叡也在城樓,即用箭射知微,知微慌忙引退,回報默啜。默啜即引兵圍城,高叡夫婦,日夕巡守,不敢少懈。偏長史唐波若,潛為敵應,引入虜兵。也想去蹋虜歌麽?虜衆紛紛登城,叡與秦氏,知不可守,仰藥待死。經虜衆舁見默啜,默啜示以紫袍金獅子帶,且與語道:“降我賜汝官,否即就死。”叡還顧秦氏。秦氏道:“酬報國恩,正在今日。”說了兩語,便即閉目待死,叡亦不發一詞,越宿俱為虜所殺。夫婦盡忠,完名全節,後來朝廷賜謚曰節,追贈叡為鼕官尚書。不沒忠臣不沒烈婦。
  趙州被陷,吏民非死即降。默啜又入攻相州,寇勢益熾。武氏改號默啜為斬啜,不忘故智。懸賞購斬啜頭,許封王爵。調任沙吒忠義為河北道前軍總管,李多祚為後軍總管,往援相州。一面立廬陵王為皇太子,復名為顯,賜姓武氏,命為河北道元帥,出禦突厥。改封豫王旦為相王,領太子右衛率。先是突厥啓釁,大兵迭發,都城因募民為兵,月餘不滿千人。及太子為元帥,應募日衆,不到三五日,即數滿五萬人。太子乃自請出師,武氏不許,但命狄仁傑為副元帥,令代行元帥事,率軍北徵。武氏親餞都門,仁傑拜命而去。途次迭接軍報,乃是默啜大掠趙定二州,得男女八九萬口,悉數坑死,取金帛北歸。仁傑忙檄各道兵追剿,自己也督領十萬騎,倍道疾趨,到了趙州境外,不見一虜,就是各道人馬,也沒有一兵一卒到來,乃長嘆數聲,回駐趙州。
  未幾,奉製為河北道安撫大使。仁傑疏請麯赦河北諸州,一無所問。幸得武氏批準,乃招撫百姓,凡經突厥驅掠等人,悉令遞還原籍。散糧施賑,修驛通師,自食蔬糲,嚴禁部兵侵擾百姓,河北復安。閻知微由突厥縱還,武氏命磔死天津橋,夷他三族。蹋歌之樂何如?乃製令各道班師,並召還仁傑,改授內史。武氏復得改憂為喜,行樂深宮。事有湊巧,那吐蕃將贊婆弓仁,俱率部衆來降。武氏大喜,忙令羽林軍飛騎往迎。原來吐蕃自欽陵為相,威行四方,欽陵居中秉政,子弟出握兵權,內外相維,強盛了二十餘年。回應二十八回。武氏臨朝,曾屢次發兵往討,迄無成功。惟長壽元年,由西州都督唐休璟,及左武衛大將軍阿史那忠節等,破吐蕃兵,奪還龜茲於闐疏勒碎葉四鎮,仍置安西都護府,發兵駐守。欽陵又常入寇,與守兵相爭,互有勝負。萬歲通天元年,又遣使求和,請罷安西四鎮戍兵,並乞分突厥十姓地。當由武氏派通泉尉郭元振,與議和約。元振索還吐𠔌渾諸部,及青海故地,方得與突厥五姓相易。欽陵不從,彼此相持不决,幾成懸案。會吐蕃贊普器弩悉弄,年已濅長,因患欽陵擅權,密與大臣論岩等,謀除欽陵。可巧欽陵外出,器弩悉弄托詞遊獵,號召兵士,掩捕欽陵親黨,得二千餘人,一並殺死。又遣使召還欽陵兄弟,欽陵聞變,抗命不受。器弩悉弄自引兵往討,欽陵兵潰自殺。欽陵弟贊婆,素守東方,欽陵子弓仁,曾統轄吐𠔌渾七千餘帳,至是同來款塞,情願投誠。既得中使禮迎,遂歡天喜地的入朝晉謁。武氏面授贊婆為輔國大將軍,兼歸德郡王,弓仁為左羽林大將軍,兼安國公,皆賜鐵券。贊婆願為中國戍邊,乃更授右衛大將軍,令即率部衆戍河源𠔌。纔經年餘,贊婆病死,追贈安西大都護,另遣御史大夫魏元忠,為隴右諸軍大總管,率同隴右大使唐休璟,嚴備吐蕃。適值吐蕃將麹莽布支,入寇涼州,休璟邀擊洪源𠔌,披甲陷陣,六戰皆剋,斬首二千級,莽布支遁去,休璟凱旋。
  還有一種可喜的事情,也是同時奏報。先是契丹降將李楷固駱務整,由狄仁傑解送東都,廷臣以連番出兵,將士多為二人所傷,擬處置極刑,以慰冤魂。武氏卻也躊躇,命將二人係獄待决。應前回。會召仁傑還朝,問及二人處置。仁傑奏道:“楷固務整,驍勇絶倫,他能為契丹盡力,也必能為我效忠,但請加恩撫馭,不患不轉為我用。”武氏乃命將二人赦罪。仁傑復請給官階,因再加楷固為左玉鈐衛大將軍,務整為右武威衛大將軍,令出剿契丹餘黨。二將同往朔漠,捕得餘黨多人,還都獻俘。武氏受俘含樞殿,改元久視,擢兩人為大將軍,且封楷固為燕國公,賜姓武氏。大集群臣,入殿賜宴。武氏親舉觴賜仁傑道:“事出卿力,卿可盡此一觴。”仁傑受飲畢,且奏道:“這是陛下威靈,將帥盡力,臣有何功可言?”武氏嘉他謙讓,欲加厚賜,仁傑固辭,纔算罷議。吐蕃契丹事,皆隨突厥事帶敘,此即屬辭比事之法。
  但是仁傑入相,也非全出武氏明鑒,追溯由來,實是納言婁師德所薦引,仁傑未曾知曉。自與師德同列朝班,嘗擠令出外,因此師德出討契丹,事平歸來,見前回。即外調為隴右諸軍大使,管領屯田事宜,繼復調任並州長史,兼天兵道大總管。仁傑有時入商政務,武氏頗稱師德知人,仁傑獨奏道:“臣嘗與他同僚,未嘗聞他知人呢。”賢如狄梁公,尚不能無私意。武氏微笑道:“朕得用卿,實由師德推薦。師德能薦卿,難道不得為知人麽?”仁傑不覺懷慚,及退,語同列道:“婁公盛德,我為所容,今日纔得知覺,未免愧對婁公呢。”嗣是仁傑記在心中,仍欲引與共事。偏師德年已七十,竟病歿會州。師德字宗仁,鄭州原武人。身長八尺,方口博唇,生平與人無爭,遇事輒讓。嘗因弟出守代州,教他耐事,弟謂:“遇人唾面,由自己舐幹,總好算是忍耐。”師德道:“唾面須待自幹,若必欲拭淨,尚是違拂人意呢。”時人聞言,皆服他器量。師德自高宗上元初年間,入任監察御史,至武氏聖歷二年乃歿,相距幾三十年,這三十年間,大獄屢興,羅織不絶,獨師德與世無忤,從未殃及。出為將,入為相,以功名終身,這就是他器宇深瀋的好處。唾面自幹之言,正適用於當日,否則亦未免有誤。相傳袁天綱子客師,傳習父業,相術亦多奇中。嘗與友渡江,登舟後,偏視舟中諸人,鼻下皆有黑氣,擬挈友返岸,忽見一偉丈夫神色高朗,負擔前來,便即登船,因私語同伴道:“貴人在此,我輩可無憂了。”及舟至中流,風濤迭起,終得達岸。客師問偉丈夫姓名,答稱“婁師德”三字。這時候的婁師德,尚未貴顯,客師已目為貴人,照此看來,人生安危,關係命相,亦未可知。述及軼聞,無非因師德為當時賢相,故不憚煩詞。
  師德死後,得追贈幽州都督,予謚曰貞,這且按下。
  且說武氏愈老愈淫,逐日召幸二張,尚嫌未足,乃更廣選美少年,入內供奉,創設控鶴監丞主簿等官,位置私人,另擇才人學士,作為陪選,掩人耳目。於是用司衛卿張易之為控鶴監,銀青光祿大夫張昌宗,左臺中丞吉頊,殿中監田歸道,夏官尚書李迥秀,鳳閣捨人薛稷,正諫大夫員半千,均為控鶴監內供奉。半千奏言:“古無此官,且所聚多輕薄士,不如撤消。”看官!你想這武氏正愛他輕薄,肯信他的說話麽?當下將他調出,令為水部郎中。武氏除視朝聽政外,日夕與這班供奉官,飲博為樂。易之昌宗,更仗着武氏寵幸,謔浪笑敖,無所不至。太平公主及駙馬武攸暨,亦混作一淘兒,混情嬉戲。武氏且召入太子相王,也教他脫略形跡,相聚為歡。嗣又替他想出一法,令太子相王太平公主,與武攸暨張易之昌宗等,訂一盟約,誓不相負,並祭告天地明堂,把誓文鎸入鐵券,留藏史館。嗣是彼此莫逆,越鬧得一塌糊塗。還有一個上官婉兒,係故西臺侍郎上官儀孫女,儀被誣死,傢族籍沒。見前文。婉兒生未及期,與母鄭氏同沒入掖庭。及年至二七,妖冶豔麗,獨出冠時,更且天生聰秀,過目成誦,所作文藝,下筆千言,好似平日構成,不假思索,因此纔名大噪。唐宮中何多尤物?武氏召她入見,當面命題試文。婉兒一揮即就,呈將上去。經武氏瞧了一周,果然是珠圓玉潤,調葉聲和,尤喜那書法秀媚,格仿簪花,不由的極口稱許,因即留住左右,命掌詔命。自萬歲通天以後,所下製誥,多出婉兒手筆。武氏倚為心腹,甚至與昌宗交歡,世不避忌。婉兒情竇初開,免不得被他引動,更兼昌宗姿容秀美,尤覺得慾火難熬,一日,與昌宗私相調謔,被武氏瞧着,竟拔取金刀,插入婉兒前髻,傷及左額,且怒目道:“汝敢近我禁臠,罪當處死。”虧得昌宗替她跪求,纔得赦免。婉兒傳中,衹載婉兒忤旨,控鶴監,秘記中詳敘其事,惟語太穢褻,特節錄之。婉兒因額有傷痕,常戴花鈿,益形嬌媚,嗣是不敢親近昌宗。惟深宮麯宴,仍未嘗一日相離。可笑那腐氣騰騰的王及善,由刺史進任內史,竟劾奏二張侍宴,失人臣禮,當由武氏調文昌左相,名為優待,實是疏忌。中丞吉頊,嘗嫉視武懿宗,說他退走相州,毫無膽力。懿宗忍耐不住,與頊相爭,武氏出為調解,頊尚齗齗不休,惹得武氏動怒起來,勃然道:“頊在朕前,尚輕視我宗,他日還當了得麽?從前太宗皇帝,有馬名獅子驄,性暴難馴,朕尚為宮女,從旁進言道:‘妾能製服此馬,惟須用三物,一鐵鞭,二鐵撾,三匕首。’太宗嘗稱朕膽壯,今日倔強如汝,亦豈欲污朕匕首麽?”婦道尚柔,武氏猶自鳴得意,亦思太宗若明婦道,寧令汝橫行至此?頊聽了此言,不覺汗下,拜伏求生。武氏方纔色霽,叱令退出。諸武遂譖頊弟倚勢冒官,頊竟坐貶為固安尉。陛辭時得蒙召見,頊頓首道:“臣永辭闕廷,願陳一言。”武氏問他何語?頊答道:“合水土為泥,有無衝突。”武氏道:“有什麽衝突。”頊又道:“分半為佛,半為天尊,有衝突否?”武氏道:“這卻難免。”頊復道:“宗室外戚,各有階級,庶內外鹹安,今太子已立,外戚尚封王如舊,他日能勿衝突麽?”武氏道:“朕亦想念及此,但木已成舟,衹好慢慢留意罷。”頊乃拜辭道:“但願陛下留意,天下幸甚。”言已自去。左監門衛長史侯祥,因吉頊撤差,丐求補缺,百計鑽營,尚未見效。武氏又改控鶴監為奉宸府,更增選美少年供差。右補闕朱敬則上疏奏阻,略雲:
  陛下內寵,有張易之昌宗足矣。近聞長史侯祥等,明自媒衒,醜慢不恥,求為奉宸府供奉,無禮無義,溢於朝聽,臣職司諫諍,不敢不奏。
  這奏上後,同官都替他捏一把冷汗,偏武氏嘉他直言,竟賜彩緞百端。意欲籠絡敬則,所以加賜。惟宮中追歡取樂,仍然如故。武三思且奏言昌宗係王子晉後身,乃由武氏令著羽衣,吹風笙,騎一木鶴,往來庭中。文武都作詩贊美,恬不知羞。昌宗兄張同休,得入為司禮少卿,弟昌儀得為洛陽令,均倚勢作威,勢傾朝右。鸞臺侍郎楊再思,諂事張氏,得入為內史,越覺獻媚貢諛。當時競譽昌宗,謂六郎面似蓮花,再思獨指為謬談。昌宗問故,再思道:“語實倒置,六郎豈似蓮花?乃蓮花似六郎呢。”昌宗也為解頤。
  武氏年近古稀,也恐死期將近,樂得任情縱欲,再博幾年歡娛,所有一切朝政,都委任這同平章事猶仁傑。獨任狄公,是武氏聰明處。仁傑以復唐自任,對着武氏卻婉言諷諫,屢把那切情切理的言語,徐徐引導,所以武氏也被感悟,目為忠誠。武氏嘗謂仁傑道:“朕欲得一佳士,秉樞機,究竟何人可用。”仁傑對道:“文學如蘇味道李嶠等,皆一時選。但佐治有餘,緻治不足,必欲取卓犖奇材,莫若荊州長史張柬之。”武氏乃擢柬之為洛州司馬。越數日,又問仁傑,仁傑道:“前薦張柬之,尚未擢用。”武氏道:“已遷任洛州了。”仁傑道:“柬之有宰相纔,不止一司馬呢。”乃復擢為秋官侍郎。仁傑又嘗薦夏官侍郎姚元崇,監察御史桓彥範,泰州刺史敬暉等數十人,後來皆為名臣。或語仁傑道:“天下桃李,盡在公門。”仁傑道:“薦賢為國,並非為私呢。”仁傑長子名光嗣,聖歷初為司府丞,武氏令宰相各舉尚書郎一人,仁傑竟以光嗣薦,乃晉拜地官員外郎,材足稱職。武氏嘗語仁傑道:“晉祁奚內舉得人,卿亦不愧祁奚了。”惟仁傑有盧氏堂姨,居橋南別墅,一子已長,未嘗入都城。仁傑常有饋遺,每值休沐,必親往問候,適見表弟挾着弓矢,攜了雉兔,來歸進膳,見仁傑在座,一揖即退,意甚輕簡。仁傑因白姨母道:“仁傑現已入相,表弟所願何官,當為盡力。”姨笑道:“宰相原是富貴,但我止生一子,不願他服事女主呢。”高操出仁傑上,故特為表明。仁傑赧顔而退。久視元年九月,狄仁傑卒,年七十一。大書特書。武氏聞訃,不禁泣下道:“朝堂自此無人,天奪我國老,未免太速呢。”乃追贈文昌右相,謚曰文惠。中宗復位,晉賺司空,睿宗朝又加封梁國公。小子有詩詠狄梁公道:
  唐室垂亡賴轉旋,滿朝誰似狄公賢?
  休言事女污臣節,名士原來貴達權。
  仁傑歿後,應另有一番黜陟,待小子下回敘明。武氏之威,衹能行於朝廷,不能行於蠻夷,故契丹方平,突厥又熾,武氏欲和親以羈縻之,而默啜謂我女須嫁李氏,安用武氏兒,反若名正言順,無可指駁。夷狄且有君,不如諸夏之亡,吾為唐室愧矣。當日者嬖幸擅權,盈廷蕪穢,無一非武氏傢奴,惟婁狄二公,以功名終,頗有重名,然婁師德衹務圓融,不知大體,所差強人意者,惟狄仁傑一人。綱目於仁傑之歿,不係周字,明其始終為唐,未可以周臣視之。碩果僅遺,所關者大,本編於仁傑亦無貶詞,宜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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