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这个家族中读书最多的人,一直沉默不言,其他的成员也不多说。祭祀的三天,一直晴空万里,而那几天,则成了我一生中最为迷惘和沉闷的日子。
高高的红布神棚搭上之后,巫师们把众位传说中的神灵请到。父亲带领着子孙们在第一天戏班的锣鼓响之前告慰神灵。祭文聘请了一位小学校长写的,听着他那长长的祭文,在香烟烧燎之中,我体会的只是肃穆和一种神圣祭祀的气氛。祭文宣读之后焚烧于神灵们,父亲又领着子孙们到戏台上跪拜。请神灵到戏台看戏,各种礼拜让我紧张得腰酸腿疼之后,戏班班主在戏台宣念了一段长长的纸符令,锣鼓一响,立即有一班子装束怪异的"神鬼"到戏台上舞念一番。打第二遍锣后,戏才正式开始。
他们舞念的是目连戏。目连戏在四川非常流行,这种古老的戏剧是人鬼不分,观众与演员不分,场内与场外不分,在人神之间演绎着各种因果因缘和生死报应。在人神鬼之间穿梭来往的始终是中华民族的悲壮生存意识和善恶情绪。这民族的传统剧目,演的大多是神话中的"精卫填海","目连救母"等。这种神秘传奇色彩的戏剧在千年的演绎中形成川剧中成就最高的变脸。可惜父亲聘请的戏班,对于目连戏知道得太少了,更不用说这些神话色彩的《目连救母》剧目。
戏班每天中午都要到神棚里唱一段戏,演给神灵们看,而我们一天三拜在戏台与神棚之间举行叩拜之礼。巫师的各种举动,近似于远古氏族时候的巫师在烧龟骨卜卦的神采。而神灵们,在五十五年后看到这场戏,是不是感觉到时间太长了?然而按神话中说的"天上一天人间一年"的说法,神或许并不焦急。因此,在三天的鬼戏演唱中,并没有什么灾难降临和不幸的事发生。锣鼓在最后一晚的喧腾之后结束了。神灵们最后一晚也驾鹤西去。望过一片狼藉的场面,父亲和我陷入了一片深深的苦恼之中。
五十五年的鬼戏,把父亲一生的灾难做了一个总结,也把父亲做生意血本亏赔的仅余钱花个精光后又负债累累。"财去人安乐",人们都有这种自慰的安慰,或劝慰。父亲不久之后退休了,每月拿着辛苦一辈子困惑一辈子、拼搏一辈子,每月五百余元的工资到城市和母亲接替老姐奶的衣钵生意--卖馍去了。
那时,已成年的我对于神灵的认识仍处于迷惘状态。我知道天才的牛顿在后半生几十年也没有证明神灵的存在,我更证明不了神灵是不是存在。但是在中国的几千年传统中,那些远古的祭祀它们存在总有存在的道理!
后来母亲说:父亲这两年不再犯说梦话唱戏的梦魇症了。母亲说,她从嫁给我父亲到唱鬼戏。每天夜晚都能听到父亲在梦话中唱戏。这二年没有,偶尔一次也比以前唱小得多,短得多了。老祖奶许诺的鬼戏真的成了父亲一生的债务了呢!对于那种说法,我不想再去想,我只想,鬼戏这种古老传统的祭祀,恐怕是人们心灵的一种约束吧?人们在对神的敬畏之时,对诺言的敬畏,难道不是人们对自己的一种敬畏吗?
人,好多时候都扮演着神鬼人的角色,不信你看一看鬼戏,看一看《目连救母》的传统剧目,你就会明白,我说的绝不是虚言。
马 无 理
仗义每多属狗辈,
负心总是读书人。
马无理从砖桥街又领回来一个女人,这件事惊动了整个村子。你想,已经是民国时代,蒋委员长在名义上也只能有宋美龄一个女人,家里有妻室的马无理却又从砖桥街上领回来一个女人。传消息的人一方面是为事件本身着迷,另一方面是想,我看你马无理守着两个女人,怎么收场。
民国初年的砖桥街其实也不过是两千来人的大村子,只因乡公所设在那里,有几家铺子和两家比较干净的饭馆,每逢初一十五,方圆数十里的人都到砖桥街赶会,买叉把牛笼头之类的农具,于是人们把砖桥街传说得多么的热闹,像现在的县城一样,据说还有一家窑子。
马无理就是在砖桥街混的人,说得好听一些是吃公家饭的,不好听就是在乡公所跑腿,专到砖桥街辖区的村子里干抽丁催款的狗腿子。然而就这样,马无理在我们村算得上是有头有脸见过世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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