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画 古典名画的深婉曲意:知君用心如日月   》 第35节:龄官画蔷(3)      杨紫陌 Yang Zibai

  一个戏子在贾府是不配有爱情的,何况是跟正经主子,宁府的正派玄孙贾蔷。宝钗生日那天,龄官出场后演了《刘二当衣》,贾母喜欢,便命人带到跟前,给吃食赏钱。龄官走近众人面前时,凤姐禁不住笑说:
  "这个孩子扮上活像一个人,你们再看不出来。"宝钗心里也知道,便只一笑不肯说。宝玉也猜着了,亦不敢说。史湘云接着笑道:"倒象林姐姐的模样儿。"宝玉听了,忙把湘云瞅了一眼,使个眼色。后来黛玉果然恼了,宝玉再寻她时,她只是不理他,宝玉问起缘由,林黛玉冷笑道:"问的我倒好,我也不知为什么原故。我原是给你们取笑的,--拿我比戏子取笑。"
  这戏子的命运原是比一下也怕玷辱了名声,可见是多么的卑微下贱。
  但她爱了,爱得深重壮阔。
  宝玉一次去梨香院,与她搭话,让她唱《牡丹亭》"惊梦"一折中的"袅晴丝",她懒懒地不理这个宝二爷,说是嗓子坏了,宝玉哪里受过这样的形景,早讪讪地脸红了。她心里只有贾蔷这个人,且纯粹而痴迷。还好贾蔷没有看轻她,也一样视她如宝。
  贾蔷曾花了一两八钱银子买了一只稀罕小鸟"玉顶金豆"。一两八钱银子是个可观的数目,在林潇湘夺魁菊花诗那一回里,他们众人在藕香榭结社吃的七八十斤时鲜的肥螃蟹,才不过值三四两银子。这小鸟会表演"衔旗串戏台"。贾蔷说是买了来给她玩,解闷开心,众女孩都笑说"有趣",惟独龄官毫不领情,冷笑了两声,赌气回屋睡了。贾蔷又忙不迭地赔笑进来问她这鸟好不好。龄官原本就叹自己身世堪嗟,正一阵一阵莫名的悲切,看到贾蔷弄个会唱戏走台的鸟来送给她,正触了她的心事,于是她恨恨道:"你们家把好好的人弄了来,关在这牢坑里学这个劳什子还不算,你这会子又弄个雀儿来,也偏生干这个。你分明是弄了他来打趣形容我们,还问我好不好。"贾蔷赌神起誓地说没想到这上头。她又道:"那雀儿虽不如人,他也有个老雀儿在窝里,你拿了他来弄这个劳什子也忍得!"贾蔷见状赶紧把小鸟放了生,并说正好为生病的龄官散散灾病,竟连笼子都拆了。后来贾蔷又说去跟她请大夫,龄官却说这会子大毒日头底下,你请来我也不瞧。
  此时宝玉就站在屋里将这般光景看了个正着,他二人却如在无人之境,心无他物,贾蔷一心一意都在龄官身上,宝玉抽身走了,他也没觉察。
  两人的爱情在森森贾府中,这样的珍贵,那是真爱的风景。
  黛玉也一样痴恋着宝玉,但她不敢示爱,他们有太多的机会相互表白,但终归还是自己把自己缚得个严严整整。错过一次,便已失了先机,奈何次次错过。终于连呼吸也不能够了。她不给自己的心留一点回环的空间,她的爱揉碎了宝玉的肠子。怜那颦儿,一句明明白白的言语也没有对着宝玉说出口,她泪尽而去香消云散后,让宝玉搜遍肚肠,究竟念着她哪一句意绵绵的衷肠话,聊度"到底意难平"的余生。那爱如一点花意,没有开便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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