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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 》 說捨得 》
四十歲說(1)
賈平凹 Gu Pingao
作傢實在是一種手藝人,文章寫得好,就是活兒做得漂亮,窗外的空地上有織網套的,斜斜地背了木弓,一手拿木槌撣敲弓弦,在嗡嗡錚兒的音律裏身子蠻有節奏地晃動,勞動既愉悅了別人,也愉悅了自己,事情就這麽簡單。
無論中國的文學怎樣偉大或者幼稚,事實是我們就在其中,且認真地工作着,已經不止一次,十次八次,說過許多追求和反省,回過頭來都覺得很壞。作傢實在是一種手藝人,文
章寫得好,就是活兒做得漂亮,窗外的空地上有織網套的,斜斜地背了木弓,一手拿木槌撣敲弓弦,在嗡嗡錚兒的音律裏身子蠻有節奏地晃動,勞動既愉悅了別人,也愉悅了自己,事情就這麽簡單。如果說,作傢職業是最易心靈自在,相反的,也最易導致做作——好作傢和劣作傢就這麽分野了——目下的現實裏,甚多的人熱衷於講“世界”,講到很玄乎的程度,如同四個字的“深入生活”,原本簡單普通的話,沒生命拿什麽去寫呀,但偏偏說得最後誰也不知道深入生活為何物了。還是不要竭力去塑造自己的莊嚴形象,將一張臉面弄得很深沉,很沉重;人生若認做荒原上的一群羊,哲學家是上帝派下來的牧人,作傢充其量是牧犬。
文壇是熱鬧場,尤其是我們身處的這個時期,賈母在大觀園裏說過孫女們一個與一個都漂亮得分不清,在化妝品普遍被婦女青睞的今日,我們常常在街頭驚嘆美女如雲。文學上的天才和小醜幾乎無法分清,各種各樣的創作和理論曾經攆得我們精疲力竭(一位農村的鄉長對我說過,落實層層上級的指示,忙得他沒有尿淨一泡尿的時間,褲襠總是濕的)。忽然一想,許多的創作和理論,不是為着自己出頭露面的欲望嗎?它其實並沒有自己大的志嚮,完整的體係,目的是各人在發表自己的文章而已,蝌蚪跟着魚兒浪,浪得一條尾巴也沒有了。
供我們生存的時空越來越小,古今的,中外的大智慧傢的著作和言論,可以使我們尋到落腳的經緯點。要作為一個好作傢,要活兒做得漂亮,就是表達出自己對社會人生的一份態度,這態度不僅是自己的,也表達了更多的人乃至人類的東西。作為人類應該是大致相通的。我們之所以看懂古人的作品,替古人流眼淚,之所以看得懂西方的作品,為他們的激動而激動,原因大概如此。近代的中國史上一句很著名的話:“中學為體,西學為用”,進而發展的在文學史上衹能藉鑒西方寫作技巧的說法,我覺哪兒總有毛病發生。文學或多或少,或大或小,都是要闡述着人生的一種境界,這個最高境界反倒是我們藉鑒的,無論古人與洋人。中國的儒釋道,擴而大之,中國的宗教、哲學與西方的宗教、哲學,若究竟起來,最高的境界是一回事,正應了雲層上面的都是一片陽光的燦爛。問題是,有了一片陽光,還有陽光下各種各樣的,或濃或淡,是雨是雪,高低急緩的雲層,它們各自有各自的形態和美學。這就要分析東西方人的思維了,水墨畫和油畫,戲麯和話劇,西醫和中醫。我們應該自覺地認識東方的重整體的感應和西方的實驗分析,不是歸一和混淆,而是努力獨立和豐富,通過我們穿過雲層,達到最高的人類相通的境界中去。“越是民族越是世界”的言論,關鍵在這個“民族的”是不是通往人類最後相通的境界去。令人睏惑的是理論界和創作界總有極端的思潮涌起,若不是以中國傳統(實際上很大程度並不是中國傳統)的一套為標準,就是以西方的做規則,合者便好,不合者便孬,製造了許多過眼煙雲的作品,又是混亂了許多的創作不知所措。或許也偏頗了,我倒認為對於西方文學的技巧,不必自卑地去仿製,因為思維方式的不同,形成的技巧也各有千秋。通往人類貫通的一種思考一種意識的境界,法門萬千,我們在我們某一個法門口,世界於我們是平和而博大,萬事萬物皆那麽和諧又充溢着生命活力,我們就會滅絶所謂的絶對,等待思考的衹是參照,衹是盡力完滿生命的需要。生命完滿得愈好,通往大境界的法門之程愈短,如果是天才,有夙願,必會修成正果,這就是大作傢的産生。
在美國的張愛玲說過一句漂亮的話:人生是件華美的睡袍,裏面長滿虱子。人常常是尷尬的生存。我越來越在作品裏使人物處於絶境,他們不免有些變態了,我認做不是一種灰色與消極,是對生存尷尬的反動、突破和超脫。走出激憤,多給沉悶的人生透一口氣來,幽默由此而生。愛情的故事裏,寫男人的自卑,對女人的神馭,乃至感應世界的繁雜的意象,這合於我的心境。現在的文學,熱衷於寫西方氣質的男子漢,賞觀中國的戲麯,為什麽有一個小生呢,小生的裝扮、言語,又為什麽是那樣,這一切是怎樣形成的呢?古老的中國的味道如何寫出,中國人的感受怎樣表達出來?恐怕不僅是看做純粹的形式的既定,誠然也是中國思維下的形式,就是馬爾剋斯和那個川端先生,他們成功,直指大境界,追逐全世界的先進的趨嚮而浪花飛揚,河床卻堅實地建鑿在本民族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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