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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态人情 》 補紅樓夢 》
第三十五回 春燈謎兒童清夜戲 鬧花燈閨閣賞元宵
歸鋤子 Gui Chuzi
話說湘雲、岫煙、寶琴與寶釵談論燈謎,寶釵道:"我們這會子,且先說兩個兒看看呢!"寶琴道:"那個'花'字,猜'螢'字的很好,衹怕也還深了些罷。我且說兩個字,你們猜猜看?'吳頭楚尾,乍問君平。'"湘雲道:"這不是'足下'兩個字麽?"寶琴笑道:"是的。"岫煙道:"我也有兩個字,給你們猜一猜。'霸王不是楚霸王,霸王自刎在烏江。'"湘雲道:"這兩個字倒難猜呢!"寶釵想了一想道:"這兩個字,是從前祖老太太的丫頭的名字。"湘雲道:"是誰叫這個名字,是那兩個字呢?"寶釵道:"上一個字是'非羽',下一個字是'羽卒'。"寶琴道:"好啊,是'翡翠'兩個字呢!"大傢又說了幾個,方纔收拾歸寢,道:"不用說了,天也不早了,早些睡罷,明兒起來再說。"於是,到了次日,乃是正月十五,上元佳節。是晚酒筵,賈政等仍在榮禧堂上,內裏酒筵卻擺在大觀樓下。邢、王二位老太太與邢岫煙、李紋、李綺、史湘雲、薛寶琴、探春、巧姐、薛宛蓉、梅冠芳、賈明珠在當中坐了兩席,右邊兩席是尤氏、寶釵、惜春、蔣氏、鬍氏、傅秋芳、小紅、薛孝哥、賈桂芳、史遺哥、賈祥哥、賈福哥、賈祺哥、周安哥、周照乘、甄素雲,左邊兩席是李紈、平兒、馬氏、秋水、鶴仙、椿齡、甄芝哥、賈蕙哥、賈杜若、周瑞哥、薛順哥、梅春林、賈禧哥、賈月英、陳淑蘭、賈緑綺。當下坐定,各席獻上酒來。園中燈已點齊,明月正上,真是燈月交輝。
檐前添設了四盞大紗燈,上面春燈謎兒四方遍滿。旁邊擺設着許多荷包、香囊、宮扇、玉玩、筆墨等類各樣彩物。酒過三巡,邢、王二夫人道:"今兒你們不用玩燈,倒是猜猜燈謎兒的好。頭裏祖老太太在日,也歡喜教人猜燈謎兒。這會子,你們會猜的,衹管就瞧去罷,玩玩兒再來坐着喝酒也好。我們也看看你們誰會猜呢!"李紈、寶釵道:"你們能猜的,都過去瞧去罷,誰猜着了,誰得彩物。且猜一會子再過來喝酒。"
於是,薛孝哥、賈桂芳、史遺哥、甄芝哥、賈蕙哥、賈杜若、賈明珠、梅冠芳、薛宛蓉都下席來瞧燈謎兒。其餘七八歲的還小,都不能猜,便不下來。這裏六個哥兒、三個姐兒便在四盞燈前來,細細觀看。
先是賈桂芳猜念那燈謎上道:"'試看南方有一人,兩枚葫蘆腰間塞,喜逢甲乙東方生,怕見北方壬癸客。'這猜一個字的,可是個'火'字麽?"岫煙道:"猜的好,是個'火'字。"
薛教哥又念道:"'群牧亡羊亦世情,嬉遊好女愛宵徵,九霄不見雲頭月,自古春無三日晴。'這猜四個字的,可是'君子小人'不是?"這是惜春做的,便道:"是的,好啊!你們都很會猜呢!"
薛宛蓉又念道:"單身機匠,難織竜袍。"細細想了一想,道:"這曹娥碑格,猜四個字的,好像是'大紅紗裙'四字,不知可是的?"寶釵道:"這個真虧你猜了,我這一個比前兩個難猜多了。他們都說沒人會猜呢,這會子,你一猜便猜着了,可見不可輕看了人呢!"探春笑道:"這真是'後生可畏'了。"
說着,史遺哥又念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這猜四書一句的,可是'遊於聖人之門者,難為言'麽?"探春道:"不是,這犯了'難為'兩個字了,再重猜呢?"遺哥又想了一會道:"是了,這是'其餘不足觀也已'。"探春笑道:"這纔是呢!"
甄芝哥又念道:"'二人並肩,不缺一邊,立見其可,十字撇添。'這四個字,該是'天下奇才'呢!"湘雲道:"好啊!芝哥兒,你將來必是天下奇才了。可賀!可賀!"
賈明珠又念道:"'白舫青簾一葉舟,鴉鬟不載載蒼頭;要知春雨前溪緑,何必蓬壺遠處遊?'這詠物的,可是採蓮船麽?"岫煙道:"船,雖是船,採蓮船就不切了。"明珠又想了一會,道:"是茶船兒不是?"岫煙道:"是了,在'蒼頭'上着真,便不錯了,那底下兩句自然也對了呢!"
賈杜若又念道:"'三人同行,其一我也。'這個字,可是個'秦'字?"岫煙道:"猜的有些意思,卻還不是的呢!"杜若道:"不是'秦'字,就是個'徐'字。"岫煙笑道:"這纔是呢!"
賈桂芳又念道:"'盡日尋春不見春,芒鞋踏遍嶺頭雲:歸來笑捻梅花嗅,春在枝頭已十分。'請問這打四書兩句的,可是'言近而旨遠者,善言也'。"惜春道:"猜的就好,卻還訛着些兒,不是呢!"桂芳又想了半晌,道:"我又想了兩句,要再不是的,我就不猜這個了。"惜春道:"你又想了兩句什麽呢?"桂芳道:"我想的是:'道在邇而求諸遠,事在易而求諸難。'"惜春笑道:"實在好,我這個侄兒將來比蘭大爺還要高些呢!"
梅冠芳又念道:"'百煉鋼成繞指柔,夫人城裏擅風流,莫道鋒無一割,良人投筆學封侯。'這詠物的,可是畫眉的鉛刀不是?"湘雲笑道:"是的,猜的很好。"
賈蕙哥又念道:"'水嚮石邊流出冷。'這打古人名的,可是陶潛麽?"岫煙道:"不是。"蕙哥又道:"不是陶潛,是陶泓。"岫煙笑道:"陶泓是硯瓦的別名,算不得古人。"蕙哥又想了一會,道:"是山濤不是?"岫煙點頭道:"是了。"
甄芝哥又念道:"'湘簾半捲雨來時。'這打一字的,可是個簑笠的'笠'字麽?"探春道:"這個猜的又好。"
賈杜若又道:"這'問管仲'三個字,打一個字的,可是個'他'字麽?"寶琴道:"是的,'人也'兩字合起來,可不是'他'字麽!"
薛宛蓉又念道:"這'東風着地吹'五字,猜一個字的,可是草字頭底下着一個西字,是個'茜'字麽?"寶琴笑道:"這個字,也很虧你會猜。"
賈桂芳又念道:"'用之則行,捨之則藏,惟我與爾,危而不特,顛而不扶,將焉用彼?'這可是個拐杖子麽?"湘雲笑道:"是的。"
賈明珠又道:"這'弄璋'兩個字,猜一個字的,該是個外甥的'甥'字罷。"寶釵道:"生男兩個字合起來,可不是個甥舅的'甥'字麽,猜的好啊!"
賈杜若又道:"這'達磨渡江'打《詩經》一句的,可是'宛在水中央'麽?"惜春笑道:"這麽說起來,是人渡江皆可以得,又何必是達磨呢?你要在這上頭想呢!"杜若又想了一會,道:"是了,是'一葦航之'不是?"惜春點頭道:"這纔是呢!"
薛孝哥又念道:"'一位假老虎,一位紙老虎,一位死老虎,一位小老虎。'猜四書四句四處。我先請問頭一句可是'望之儼然?'"岫煙道:"不是。"孝哥又:"'儼然人望而畏之',是不是呢?"岫煙道:"這是的,那三句呢?"孝哥又道:"那麽四句是'後生可畏'不是?"岫煙道:"是的,還有兩句呢?"孝哥點頭道:"原來四句,都是有個'畏'字的,怪不得每句上頭有個'一位',如何不說'一個'呢?"甄芝哥聽見了,便也過來瞧了。孝哥又道:"第三句是'斯亦不足畏也已。"岫煙點頭道:"是。"甄芝哥便道:"第二句是'何可畏也'了。"岫煙笑道:"猜着兩個,就好猜了。"
梅冠芳又念"'為長者折枝,挾泰山以超北海。'打四書二句兩處。我先猜下一句看是不是,請問這'挾泰山以超北海',可是'多見其不知量也'。"湘雲道:"是的。"梅冠芳又道:"上一句,是'猶反手也'了。"湘雲笑道:"猜的好。我這個都好猜。"
杜芳又道:"這'外甥都像舅'五個字,倒要猜兩句四書,實在難呢。"想了半天,問了幾句,都不是的。大傢都說:"這個難的很,你如何不猜別的去?白糟蹋了功夫了。"桂芳道:"我已猜了半天了,到底要猜了這個去。"因又想了半天,猛然跌腳道:"是了,請問可是'丹朱之不肖,舜之子亦不肖'麽?"岫煙笑道:"這個真虧你會想了。"
說着,這邊薛宛蓉又猜:"中男驅犢出前村,須避南山百獸尊,更與諸兒相共語,年來齒落復生根。"四古人名,已猜着了頭一句是牧仲,第二句是陽虎了。梅冠芳在旁便道:"第四句是易牙不是?"寶釵道:"是的。"宛蓉忙道:"第三句是告子。"寶釵笑道:"這一個更好猜了。"
梅冠芳又念:"'滿院棋聲暑氣收,乃翁局敗少機謀,君傢季父還猶豫,為語兒童且自休。'打四古人名。請問這頭一句可是奕秋麽?"寶釵道:"是的。"冠芳道:"還是四書內的古人,這就好猜了。這第三句是叔孫武叔不是?"寶釵道:"這卻不是。"宛蓉便接過來道:"是子叔疑了。"寶釵點點頭兒,冠芳道:"第四句是子莫。"寶釵道:"是的。還差第二句呢!"宛蓉道:"這是公輸子不是?"寶釵道:"是的了。"
冠芳嚮宛蓉道:"姐姐,你看這打四書一句的,倒有這麽些話。我和你兩個人來商量着猜猜看呢?"宛蓉看時,衹見上面寫道:
普救寺,草離離。空花園,或寄居。夫人臥病頭難起,一炷香卜告神祗。薄暮日沉西,張生長別離,雖見面沒佳期,錯認了白馬將軍至矣。宛蓉道:"這是西廂戲上的話,怎麽與四書得合,這從那裏猜起呢?"冠芳道:"這必是意在言外,另有機關的。"因想了一會兒道:"我看這,'空花園,或寄居'兩句,園字中間空了,着個或字在內,可不是個'國'字了麽?"宛蓉點頭道:"是了,這必是拆字的體了。'夫人臥病頭難起'夫字頭上不出,可不是個'天'字麽?'一炷香卜告神祗'一卜合起來是'下'字了。這'國天下'三字是不錯了。有了三個字,再看上下就容易了。"冠芳道:"'普救寺,草離離'該是個'晉'字呢?"宛蓉道:"不錯,'薄暮日沉西',暮字去了日字,是'莫'字。'張生長別離',是個'弓'字旁,'雖見面沒佳期',雖字去了佳字,半邊合上弓旁,是個'強'字,底下是個'焉'字了。'晉國天下莫強焉',這是穩穩當當,一點兒也不錯的了。"寶琴笑道:"你們兩個人合着猜,還有什麽猜不去呢?"
說着,邢、王二夫人在上面說道:"你們該歇歇兒了,快些過來,都吃些東西罷。"李紈也道:"你們都過來坐坐兒,再去猜罷。"於是,六位哥兒、三位姑娘都上來了,各人猜着了的彩物,都有各人的奶子、丫頭們給他拿着,大傢仍復歸了原坐。邢夫人道:"你們到底是誰猜的多呢?"湘雲道:"這裏頭是桂哥兒、甄芝哥兒、鬆哥兒和薛姑娘、梅姑娘猜的多些。頭一個是桂哥兒,格外聰明。"王夫人笑道:"倒是他猜的好麽?怨不得他,先是他娘從小兒就教他念書,到五六歲上便是他三叔教他念書,也常聽見說他很聰明呢!今兒看起來,到底不錯。好孩子,你且吃些東西,把燈謎兒拿到外邊去,給你爺爺、叔叔、哥哥們都看去。你們便一起都去外頭玩玩再來。"說着,早已獻上玫瑰元宵,大傢笑着吃了元宵。姑娘們仍在席上坐着不動,衹有佳哥、孝哥、遺哥、芝哥、蕙哥、鬆哥六個人便一起出席,到外邊來到了榮禧堂上。
這裏賈赦、賈政等也纔吃過元宵,正在那裏閑話呢。見桂哥等出來,便道:"你們不在園子裏玩,這會子,又到外頭來做什麽呢?"桂哥兒道:"我們在園子裏猜了好些燈謎兒,奶奶教我們拿來給爺爺、叔叔、哥哥們看看的。"賈赦笑道:"這很好啊!誰猜的多呢?"桂哥等便各把燈謎兒都送上去,賈赦便接了蕙哥兒的去看,賈政便看桂哥兒的,先看了那"火"字與"拐杖兒"的道:"這兩個也罷了。這個'外甥都像舅'的,你猜的是什麽呢?"桂芳道:"我猜的是'丹朱之不肖,舜之了亦不肖'。"賈政笑着點頭道:"這首詩是現成的,也猜四書兩句,是什麽呢?"桂芳道:"是'道在邇而求諸遠,事在易而求諸難'。"賈政道:"好。"又看甄芝哥的"天下奇才"四個字及"湘簾半捲雨來時"的"笠"字說:"這也猜的好。"因又看了孝哥、遺哥、蕙哥、鬆哥兒的道:"這'曾經滄海人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是句什麽四書呢?"遺哥道:"是'其餘不足觀也已'。"賈政笑着點頭道:"好。"因又道:"你們這幾個人,是桂哥兒猜的多些呢!好小子,你念書要上心啊!我看他比他老子小時候不同,將來衹怕要高些呢。"
賈環道:"我記得,我那時候也像他這麽大,園子裏也鬧春燈謎兒,我總猜不着。我還混做了兩個燈謎兒,一個是獸頭,一個是枕頭,那真是瞎胡闹。娘娘說,他猜不着,我自己也不好意思的。過了兩年,我漸漸兒的纔好了些。桂哥兒這會子比我頭裏就高多了,他蘭大哥是從小兒就聰明,我看桂哥兒明兒還比蘭大哥強些呢!"賈珍笑道:"他們都是你的學生子呢,可見你這個師傅的教導好呢!"賈環道:"那倒不然,本來是他的天分好,又兼之我們寶二嫂子從小就教他念書寫字,所以比他們總好些呢。"賈赦道:"除了桂哥兒,這幾個也還不弱,都是好的。"賈璉道:"你們玩玩兒,還到園子裏去罷。"
於是,杜哥等復到園子裏來,衹見邢、王二夫人等都已散了席,在那裏散坐看燈。平兒又叫人擡出煙火來,在當中放了。孝哥、遺哥、桂哥等還要玩燈,李紈、寶釵又叫人搬出馬燈來,湘雲、深春等大傢幫着妝扮起來,仍是那五十匹馬燈四散開了,兩邊交串,玩了半天,一起兒回來。邢、王二夫人和尤氏、鬍氏、蔣氏、小紅等已經出國,各自回去了。孝哥、遺哥、桂哥等還要玩竜燈,李紈道:"明兒玩罷,天也不早了。"因問什麽時候了"紅梅道:"自鳴鐘打了兩下了。"李紈道:"遲的很了,已經醜正了。我們都要去睡了,明兒早些兒再玩罷。"於是,看着吹了燈火,各自分頭而去。
到了次日,天陰下起雨來,便不能放燈。一邊兩日,園內之燈已被雨打壞。十八日晴了,也收拾不及,遂一並不點了。湘雲、岫煙、探春、寶琴、李紋、李綺、巧姐等也各自回傢去了。要知後文有何話說,再看下回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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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给我换一个看看! 拜托,快把噪音停掉!我读累了,想听点音乐或者请来支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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