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解当铺,本就是变相的高利贷。西门庆意犹不足,进而放官吏债。何为“放官吏债”?陈诏先生说主要有两种情况:一是以借债勾结官吏,联络感情,以便官官相护;二是候选官或新选官为酬座师、同年,置办礼物而不得不借债,到任后重利归还
陈诏《金瓶梅小考》第60页,上海书店出版社1999年12月版。。
不过,西门庆的高利贷的发放对象未必仅限在官场,可能更重要的是商场,如李智(三)、黄四本揽了一笔朝廷“派了年例三万香蜡”有一万两银子的大买卖,西门庆向他们提供了一千五百两银子的贷款,明代律典规定,放贷“利息以三分为率”。西门庆“每月得利五分”,显然是违规的暴利。如此说来,西门庆所谓放官吏债,在他当官之前是依靠交通官吏,倚势放债;在他当官之后,是靠自己的官位,以权放债。放官吏债,非指只向官吏放债,而是依仗官吏之权势放稳拿稳赚的高利贷。
西门庆以那个时代极为超前的手段,在不过五六年的光阴里获得了“泼天的富贵”,令人叹为观止。说其超前是指西门庆的种种经营手段,即使在今天仍未过时,甚至还有勃勃生机。那么,西门庆以其超前手段积累了多少资金呢?他临终时对女婿陈敬济有交待:
我死后,段子铺是五万银子本钱,有你乔亲家爹那边多少本利,都找与他。教傅伙计把货卖一宗,交一宗,休要开了。贲四绒线铺本银六千五百两,吴二舅绸铺是五千两,都卖尽了货物,收了来家。
又李三讨了批来,也不消做了,教你应二叔拿了别人家做去吧。李三、黄四身上还欠五百两本钱、一百五十两利钱未算,讨来发送我。
你只和傅伙计守着家门这两个铺子吧。印子铺占用银二万两,生药铺五千两,韩伙计、来保松江船上四千两。开了河,你早起身往下边接船去。接了来家,卖了银子交进来,你娘儿每盘缠。
前边刘学官还少我二百两,华主簿少我五十两,门外徐四铺内还欠我本利三百四十两,都有合同见在,上紧使人催去。
到日后,对门并狮子街两处房子都卖了吧,只怕你娘儿们顾揽不过来。(第七十九回)
西门庆的资本,仅动产大概在十万两银子以上(黄霖说是十五万两)。折合成现钞大概在千万元,在今天已算不上第几强了,在晚明也可能算不上是天文数字。史载嘉靖时代的奸相严嵩之子严世蕃被抄时发现金银数十窖,每窖藏金一百万两;即以太监钱能的家奴钱宁而言,抄家时也被抄出玉带三千五百束,黄金十余万两,白银三千箱,胡椒数千石(范文澜《中国通史简编》)。不过,若不是死亡中止了西门庆财富疯狂增长的势头,还不知他会富到何种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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