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武宗这种不合作态度,刘健、李东阳、谢迁除了连续上疏请诛刘瑾等宦官,还同时以辞职作为威胁。这给了刘瑾一个上位的机会,将托孤大臣一扫而光,仅仅留下了李东阳一人。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正德元年(1506年)十月,刘健、李东阳和谢迁等大学士在内阁和当时的司礼监太监陈宽、李荣、王岳商量要里外呼应逼武宗除去刘瑾等人。结果消息泄露,刘瑾先发制人,夺了司礼监的权,使外臣失了内应。第二天早朝,群臣刚要伏阙请旨,宫中就放出了保全刘瑾的圣旨。刘健和李东阳等人知道事情已经不可为,于是再次上疏乞休。按照惯例,辅臣乞休,必须等三到四次请求之后才能应允。可是刘瑾等人唯恐刘健等人去得稍慢,夜长梦多,于是撺掇武宗立即准奏。可是为什么独留李东阳一人呢?其实,大学士们请诛刘瑾的奏疏是由李东阳执笔草就的,不过在内阁议事的时候他的辞令较为缓和,所以宦官们以为他并不是主事之人。况且辅臣尽去必会引起更大的风波,刘瑾也确实需要一个在朝臣和皇帝之间周旋的人,于是他选择了李东阳。李东阳又是何等无奈。
事实证明,李东阳留在政治中心是起了极大积极作用的。刘瑾表面上对李东阳非常礼敬,李东阳也对刘瑾采取了委曲求全的态度,但并未与他同流合污。李东阳不仅要避开刘瑾对他投来的明枪暗箭,还要时时对遭遇刘瑾迫害的正直大臣进行营救和翼护。在刘瑾被诛的正德五年(1510年)之前,李东阳救护过的人之中就包括了前大学士刘健、谢迁,还有后来设计除去刘瑾的杨一清。若无李东阳的弥缝其间,则刘瑾乱政的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明史》称善类赖东阳以扶持,所全不少,又说“大臣同国休戚,非可以决去为高,远蹈为洁,顾其志何如耳”,这是对他历史功绩的肯定。
然而,一时的隐忍和委曲求全使李东阳陷入了舆论危机。在送刘健和谢迁归田的时候,东阳不禁黯然泣下。刘健正色对他说:“有什么好哭的?要是当日你与我们一起力争,今天就跟我们一起走了。”这或许是责备他的话,认为他的立场不够坚定;又或许刘健的言外之意是,幸好还留有李东阳在庙堂之上,不至于使皇帝身边一个能用的人都没有。无论他的意思是怎样的,士论对李东阳的保留原职都是有很大不满的。有人用“声名高与斗山齐,伴食中书日已西。回首长沙芳草绿,鹧鸪啼罢子规啼”的诗句讽刺他留恋北京的相位,不如早日退休回老家。甚至招来了“伴食宰相”的恶名。李东阳的门人罗玘还曾写信给他,不仅劝他及早隐退,甚至还要与他划清界限,削去自己的门生籍。史称,李东阳看到这样的书信,“俯首长叹而已”。其中的苦涩当时又有几人能体会?
李东阳的一生可算位极人臣,然而他的一生很少走出北京这座城市,这座城市也给他留下了太多的悲伤。李东阳兄弟四人,他是长兄,可是三个弟弟纷纷英年早逝,这给他带来了极大的悲伤。然而悲伤并未到此为止。东阳亲生有三子,长子兆先,善为诗歌古文,年少而负盛名,年二十七岁而亡;次子兆同,早慧,十岁而殇;三子午孙,未周岁而夭。竟然没有一个人能为他养老!暮年的李东阳身边只有已故四弟的儿子兆蕃陪伴。他的一生中不断地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个离去。连续的丧亲,让他的身体状况非常差。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会恋栈权力。如果有机会,他确实想离开北京,去往山水秀美的江南。弘治十二年(1499年),他五十三岁的时候曾计划在宜兴或者武进置业定居,可惜未能实现。
抛开庙堂之上的政治纷争,李东阳终归是个文人,生命中的悲伤和孤单只能寄情于山水和文艺,他性格中最爱的还是吟诗为文。明初以后,源自台阁宰辅的“台阁体”诗歌流行,这种诗作内容多是歌功颂德,形式多是四平八稳,甚少新意。李东阳开创了新的诗歌创作路线,处处可见真性情。他在《怀麓堂文稿》卷九《倪文僖公集序》中,认为文章有馆阁、山林二体,“馆阁之文铺典章,裨道化,”而“山林之文尚志节,远声利,清耸奇峻,涤陈薙冗,以成一家之论。”他身处台阁而主文柄,又喜欢“以诗文引后进”,所以对改变时代风气具有很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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