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传承有序中的一个环,也是很难很难的呵!"徐树仁透过欧阳予倩故居铁栅栏院门看着青砖铺的院坪,心里说:"个人的环,或者是国家的环,都要尽心尽意才好,不能让已经捕捞上来的历史文化,重新沉入江河的泥沙中去。"
然后他离开了欧阳予倩故居,离开了那个嘈杂喧嚣世界中的那个阴冷的旮旯,快步匆匆,他还要去南市街看看。
南市街旧时是条商业街,前店后作坊,而街口紧靠浏阳河码头,南来北往的商贾,多从这里输来运往,是浏阳一个繁华的街市。城市建设的步伐迈到这里了,拆街改扩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由于这里全是古旧建筑,主人们又多是数十年未搬迁过的老住户。拆迁伊始,便吸引了一批人来"观看",东家进西家出,打探哪家有旧东西要卖,搜翻每一包可疑的废墟堆,目的很明确,收购寻找古玩。
这几日拆迁正近尾声,眼前尽是残垣断壁,碎砖破瓦,主人们丢弃的破烂家什点缀其中,一片狼藉。见证了浏阳的旧梦新生,像所有的"旧"一样,南市街退出历史舞台了。
正在张望,有人喊他。断壁前跑过来一个人,原来是南市街的一名老住户,也是个从事古玩贩卖行当的老熟人。
"徐总来迟了。"来人很快便跨过几截残墙到了徐树仁跟前,他喘了喘气,说:"你喜欢砚吗?收破烂收到方好砚,但不在我手里……"
他告诉徐树仁砚在谁手里,要徐树仁马上去找。
徐树仁立即奔砚而去。
果然是方好砚,长不过八九厘米,宽不过五六厘米,小小巧巧。艺人巧妙地利用一块天然椭圆紫石雕琢,砚背看是一棵白菜,肥壮青翠,叶脉分明,极为肖似,谁也不会将它与石砚相联系的。砚面看是一泓碧水方塘,砚堂婉曲自然;砚池随意刻凿于不经意间,若有若无。岁月在砚上留下的痕迹很深刻,有剥蚀,有阖碰,有墨垢,有积尘,时光老人没有给它过多的护祐。它显然在泥沙中困惑过,在灰垢中闲置过,寂寞和被弃,大概是它一生中最难捱的年月。但它的紫黄色泽一如暨往,比蛋黄则稍深,比酱釉则稍浅,黄中透紫,紫里和黄,赏心悦目。说是好砚,谅不为过。
只是这般的小巧,砚唇又仅仅高出砚堂一点点,研墨书字显然供不应求。想当年谓之砚者,还有画眉用的,亦有研朱砂用的,又有砚形笔掭,皆小得十分乖爱。画眉用砚称之为黛砚,又有人说这只是传说。因为虽然汉代一些古墓确有小巧石砚出土,且残留有黑色或红色或白色痕迹,就不可以说是描唇的、扑粉的研磨器?
质地又费思索,像澄泥之鳝鱼黄,宛若祁阳之祁阳石,极似山东之尼山仔石,砚背风化处有迭饼状层次……总之非端石非歙石却被人器重而精制小砚,若平俗之材,岂不是看朱成碧之误?
砚上确有墨垢,当是研磨过墨或黑色黛青的遗存。黑者青也,白菜白也,顺口一念,便是一青二白,所以我以为,这方"小白菜砚"称黛砚是合适的。据说旧时女儿家出阁,嫁妆里杂有小砚,雕成白菜形,叫"嫁个清白",是否是地方小俗,则不可考了。
徐树仁从事过工艺美术工作,天生有一种审美能力,一看这"小白菜",喜从中来。而主人家却是因其小而不放在心上,又是从南市街废墟中唾手而得,要价不高,也便很快易主。
携了小砚回家,徐树仁突然地心事重重起来。
南市街偌大一条街,许多的老屋旧宅,沉淀着多少历史文化的晶粒?像这方小砚,据说还有个姓刘的古玩商贩捡到个王炳荣雕刻的瓷笔筒,算是得遇"明君",算是"逢凶化吉",没有被垃圾和废墟湮没无痕。仅仅这一二件值得倍加珍爱的古物吗?
思绪无疆,他忽地又想到欧阳予倩故居了。今日不需要南市街了,明日会不会不需要欧阳予倩故居,不需要围山书院,不需要奎文阁?
挑灯赏砚,愈加的觉得应该珍惜,该给它份怜爱,要让它人手传承,世代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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