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生活很好,我又是大学教授,又是新华银行秘书长,又兼职人民银行华东区行,拿三份工资,工作很顺利。张允和在光华实验中学教书,在上海是最好的中学,她教中国历史。我们在苏州还有一个家,我母亲不喜欢住上海,小孩子觉得住上海也没有苏州好。苏州的环境很好。
我是党外专家,后来"反右"以后就变成"狗屁"了。幸亏我到北京来了,否则在上海就是"大右派"。上海的大变化我看到一点点,就是"三反"、"五反","三反"、"五反"是整大资本家。大银行家从楼上跳下来自杀,天天有好多人自杀。可是整个来讲,还是很好的,至少我碰到的还是很好。
我在美国主要是学经济学。虽然有些东西跟苏联矛盾,但是国际贸易方面还是要用的,国际贸易还是要用国际的习惯。当时有两个市场,一个是资本主义市场,用货币交换;一个是社会主义市场,用实物交换。货币交换那一套当然有用。今天国际贸易当然是一个大事情,还是有用处。可是经济建设方面用不上,我们学的一套跟苏联不一样。银行的技术也不对,苏联的银行技术是非常落后的。解放后没有银行,只有账房。银行有一套很完整的制度,几千万被人家骗走,在正规的银行不可能的,说明今天我们的银行还没有上轨道。
我始终对经济建设没有完全失望。1955年,我来开文字改革会议,开完改行留在北京,那是意料之外。不过既然是来了,我就要改变。我认为语言学方面还是要更新,因为整个中国要变成一个现代化的国家,每个方面都要更新,经济方面当然是最主要的,语文方面当然也很重要,但是不如经济这么规模大。
1955年我来到北京以后,经济跟语文不能兼顾的,这是偶然的,就把经济放开。我觉得任何一件事,只要搞出成绩来,对国家有贡献,就好。同时,意外的就是"反右",我这个人有的时候反应不敏感,我就知道"反右"是一个大运动,但是那么残酷,我没有想到。
上海经济研究所所长沈志远自杀了。因为当时上海是经济中心,经济研究所是当时全国研究所中最有地位的。沈志远是莫斯科大学毕业的,解放前出过一本《新经济学》,实际上是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他在国共斗争时,可以用密码和毛泽东通电报的。一个重要人物,结果,他自杀了,隔了几年我才知道。
我一个很好的学生叫王世璋,也自杀了,我当时也是不知道。在抗日战争,重庆被轰炸得很厉害,城里不能住家,要住在南岸的一个小平地。下班要坐滑竿到江边,再坐船回家。那时候,日本飞机投下一个炸弹离我不远,我就从滑竿里掉在了泥土里。人都糊涂了,惊恐加振动,我以为自己肯定受了重伤,但是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大碍,而旁边的一个人却被炸死了。还有一次,我到重庆郊区办事,等到晚上回来以后发现办公室都被炸光了,同事不知道去了何处。回家以后,家里也被炸光,家人也不知道去了何处。抗日战争,天天都有生命的危险。而后来,更是逃过了"反右"运动。上海的朋友就说,他们受罪的时候,我在北京做研究工作。一生中逃过了两次劫难,所以,他们说我"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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