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故鄉在紙上：一個村莊的歷史和命運   》 第34節：一個人的消息(2)      潦寒 Lao Han

　　我大伯的兒子找不着的消息在村子裏傳開了，人們吃飯時不忘在飯場上做種種猜想：一天兩夜不回傢是不是打麻將輸了不敢回去？有人說是不是和誰一塊進城打工去了。那時人們談論的共同話題就是我大伯的兒子找不着了。一個四十多歲的大老爺們兒手裏拎着碗從一百米外往傢返的途中找不着了！實在有些奇怪！
　　在找不着我大伯的兒子的第五天，人們在門口飯場上的議論又有些轉嚮了，說這些天找不着是不是丟了？有好多人都不以為然：那不是天大的玩笑，一個四十多歲的大老爺們兒，在晚上九點多手裏拎着碗從一百米外往傢返的途中，走丟了，人老幾輩子也沒有聽說的事！不過，我大伯的兒子確實找不着了。我大伯也急了，我大伯就這麽一個兒子。我大娘整天哭哭啼啼地四處尋找能掐會算的人，聽說東鄉有個神漢算得準，便到東鄉算一卦，順着神漢的指引的方向找了半個月也沒有下落。聽說西鄉有個巫婆掐得靈又到西鄉掐，一夥人開着車找了十多天仍舊是不見人影。但是，我大娘並不對神漢巫婆失望，她一直認為自己的心不誠，如果心誠後自然能感動天地，找到兒子的。
　　兩個多月了，我大伯的兒子一直沒有找到。飯場上的議論又開始轉嚮了。由開始的不回來到找不到，再後來形成了定論，我大伯的兒子丟了！有人說我大伯的兒子是不是在那天晚上真的碰見不該見的東西被人給害了？有人說是不是被我大伯的兒子的媳婦的相好給害了？因為鄰居們都知道我大伯的兒媳婦年輕時是個騷娘們兒。還有人說是不是我大伯的兒子因為蓋房子一直勞累，恰好在那天晚上九點多手裏拎着碗從一百米外往傢返的途中，神經如一根彈簧一樣突然綳斷，神經失常後走失了？第一種推論有人反對說，一個四十多歲的大老爺們兒晚上九點多手裏拎着碗從一百米外往傢走，如果真有人害他，他大喊一聲人們也應當聽到，不會一點動靜甚至也一丁點碗碴都沒有吧！再一則他那樣的人也不會得罪值得要他命的仇人。第二種推論說縱使我大伯的兒媳婦年輕時比較風騷，有相好的，為何前幾年不害，現在大女兒都上小學四年級了，纔下手。況且夫妻就是沒有耳鬢廝磨的感情，幾個孩子也有責任呀！第三種推論是村裏赤腳醫生的推論，人們縱使內心裏不服，卻也找不着反駁的理由。
　　一天夜間翻閱資料，我讀出了下列材料。1880年9月23日的傍晚，在美國東部的田納西州卡蘭迪的鄉間小鎮上，有一個叫蘭剋的青年在白天，而且是當着五個人的面，沒有留下任何遺物就消失了。1890年的聖誕節，在美國的田納西州北部的伊利諾伊州的南貝特市，一名叫奧立佛的青年，在二十餘位親友的陪同下，到自己的庭院中取水，過了兩三分鐘，人們衹聽有"救救我救救我快抓住我救我"的叫聲，大夥兒紛紛朝傳來聲音的院中水井奔去，可是已經沒有奧立佛的影子了。從廚房門到水井之間，可以清楚看到雪地上的腳印衹到了庭院中間就戛然停止。當然，這證明奧立佛並未走到水井沿，也不可能落水井而死。而且，就在人們的上方，依然傳來"救命！救命呀！"的呼救聲。大傢仰頭往上看，可是在微暗的空中，什麽也沒有看見。偌大的院子裏，就衹剩下一個滾落在地的水桶。
　　1956年5月10日，在美國俄剋拉荷馬州一個歐達斯的小鎮上，一名八歲的小孩吉米在同伴的陪同下神秘地失蹤。1929年2月，在日本福島縣伊達郡東湯野村，有一個叫坂田竹次郎的四十五歲的男子與村人組團到伊勢神宮進香，一行一百六十二人，看着卻消失了。1945年10月10日，早上，日本烏取倉吉市的大𠔌鎮，有一個四十五歲的男子也神秘失蹤……讀罷上面的文字，我內心裏不禁也産生了恐懼感。我大伯的兒子是不是也像他們一樣，無聲無息地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呢！我苦思冥想了一夜，覺得有三種可能：一是我大伯的兒子那天晚上九點多手裏拎着碗從一百米外往傢返的途中自己鑽進了時光隧道裏了；第二種可能是被人謀殺了；第三種可能是被UFO給捉去當人體標本去了。
　　一年後，我又回老傢，人們已不再議論我大伯的兒子丟失這件事了。一個四十多歲的大老爺們兒，晚上九點多手裏拎着碗從一百米外往傢返的途中走丟了，如同被蒸發掉一樣，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同時包括他手中的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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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春風文藝出版社
第1節：序一：為責任而寫作第2節：序二：春初新韭，秋末晚菘第3節：高高的慄木門樓(1)
第4節：高高的慄木門樓(2)第5節：高高的慄木門樓(3)第6節：高高的慄木門樓(4)
第7節：高高的慄木門樓(5)第8節：總有一種力量，讓我們感動第9節：紙上的痛苦(1)
第10節：紙上的痛苦(2)第11節：值得商榷的"封建意識"(1)第12節：值得商榷的"封建意識"(2)
第13節：傳統的覆滅(1)第14節：傳統的覆滅(2)第15節：忍耐與善良(1)
第16節：忍耐與善良(2)第17節：與生俱來的高貴(1)第18節：與生俱來的高貴(2)
第19節：家乡的人命案(1)第20節：家乡的人命案(2)第21節：家乡的人命案(3)
第22節：在嬗變中沒落(1)第23節：在嬗變中沒落(2)第24節：在嬗變中沒落(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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