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史 盛世之毀——甲午戰爭110年祭   》 蹶相維離——同光興盛背後的基本國情(1)      許華 Xu Hua

  這些外國公使,常常在蒲安臣傢裏聚會……在那裏,我們一邊吸着雪茄,一邊討論過去和現在的對華政策。而且,在每個下午這樣的會議後,大傢共同散步,還是討論我們對華的未來政策,應該如何。
  ———(英)李泰國(曾任清朝總稅務司)
  這些先鋒隊所搜集有關(中國)民族、語言、地理、歷史、商業,以及文化的情報,將其送回國內,對於美國的貢獻是很大的……我認為,中華帝國的總稅務司、外國的外交官和領事、商人和海軍,都做了不少工作,但是,開放整個中國的更大工作,是辛勤的傳教士之功。
  ———(美)田貝(駐清公使)
  光緒五年曾經北洋大臣李奏設織佈局。乃事隔十年,仍未奏效。詢其所由,則以資本不充,辦理者或未盡善。今則重為整頓,十年之內不許他人再設織局。而所設織機不過二三百張,每日開織衹五六百匹,歲得十八萬匹,僅當進口洋布八十分之一耳。則十年之間所奪洋人之利,奚啻九牛之一毛哉。
  ———馬建忠《民富論》
  它(英國匯豐銀行)在1880年就十分確定地贏得了在中國貿易中發號施令的地位。英國很多商行同它有利益關係。同所有的海外銀行一樣,人們譴責它為了英國人的利益而用不正當的手段操縱貿易。但是,對它主要的批評是它掌管了中國海關收入的特權,並且往往為了它自己的目的而使用這些收入。這是造成它壓倒一切財政勢力的重要原因,使它成為英格蘭銀行的強大支柱。
  ———季南《1880~1885年間英國在華的外交》
  自1860年長江開放汽航以來,以萬計數的中國民船,都被迫退到長江的支流內去航行了。這些被迫退入支流的船民,與早已充滿支流的船民,發生激烈競爭;在這競爭中,窮餓而死的,難以數計。
  ———美國國務院存檔之《中國文件》
  “洋務派”輕而易舉地戰勝了“保守派”,卻並不意味着洋務運動本身會隨即蓬勃興起。鹹豐皇帝突然死亡、八位顧命大臣被“祺祥政變”、兩宮太後垂簾聽政、恭親王攝政、湘淮勢力的異軍突起……都為隨着係列《北京條約》而來的洋務運動及“同光興盛”籠上了揮之不去的陰影。在同光興盛的表象下,大清帝國內部的經濟、政治和社會的方方面面,都潛在着諸多隱患——%%%貿易逆差逐漸擴大
  兩次鴉片戰爭所促成的口岸開放和低關稅條約,使涌入中國城鄉的國外工業品與日俱增。在商業和商品繁榮的背後,首先是進出口總量對比的變化。1871~1873年,清政府出口收入比進口開支多400萬兩,到1881~1883、1891~1893年,對應數字分別下降為負1800萬兩和負5200萬兩,而當時的中央財政收入約每年八九千萬兩。%%%大宗商品被洋商控製
  在進出口同步增長,貿易逆差與日俱增的背後,更有大宗出口産品逐漸被外國勢力控製的問題。在19世紀60年代,東北的皮革、山東的帽辮,逐漸被外商壓價收購;英商及其買辦還深入蒙古收購駝絨;19世紀70年代湖南湖北的茶價被俄國磚茶商控製;福建六種茶葉的每擔收購均價,從1870年的36兩下跌到1885年的25兩;“湖南煤鐵之利,自昔甲於天下……自與洋人互市,洋煤洋鐵闌入內地,洋鐵洋煤之銷路占進一步,則湘鐵湘煤之銷路退縮一步,以致湖南煤鐵不能售出境外,其利皆為洋人所占。”(張之洞《勸開湖南煤礦示》)以鬍雪岩破産為標志,1883年之後,以絲綢聞名的江蘇一帶,其生絲和絲製品均被外商操縱;19世紀80年代後,日本大量收購中國棉花,並返銷棉紡織品。%%%各國勾結,干涉政治經濟和內政外交
  在同光興盛時期,各國在華勢力不僅控製中國進出口貿易,還相互交換情報,商討對策,逐漸滲透,幹預中國政治和外交。曾任總稅司的英國人李泰國記載:“這些外國公使,常常在蒲安臣【美國駐華公使】傢裏聚會……在那裏,我們一邊吸着雪茄,一邊討論過去和現在的對華政策。而且,在每個下午這樣的會議後,大傢共同散步,還是討論我們對華的未來政策,應該如何。”【這是一種有組織的國際反華俱樂部。美國很早就積極扮演侵華俱樂部組織者的角色。該組織的活動有待史學界研究。】
  在赫德、蒲安臣和其他駐華公使、商人們的誘導下,1867年底,奕 奏準委派準備回國的蒲安臣順便作為“大清國大皇帝特派欽差辦理中外交涉事務衆人大臣”,由英國使館翻譯柏卓安、法國人德善為協理,帶着總理衙門兩個章京,出使歐美各國。【總算還是有兩個中國人——雖然衹不過是秘書、雜役?蒲安臣竟然擅自與美國國務卿簽訂了“中美續增條約八款”。1870年2月,蒲安臣病死於俄國,這場國際外交醜劇纔收常
  光緒年間,《庸書》一書的作者陳熾,對赫德長期把持海關提出指責:
  “天下事,利之所在,即權之所在,不可輕易假人者也。乃有非我族類,久假不歸,盤踞要津,根深蒂固。海關釐稅,歲入三千萬,仰其鼻息以為盈虛。引黨類數百人,糜工費二百萬,漸而陰持朝議,顯綰邦交,苟或侵之,顛厥立至。囤鈔數以百萬,本國傢自有之利源,乃一意把持,據為己有。浮標燈塔,行海之耳目,亦習焉不察,舉為授之。傢資之富,可以敵國……皆詭寄他人,運歸本國。阻撓稅則,左襢西商。鄧承修議增一人,則藉他事以軋之;曾紀澤欲代其位,則造誹語以傾之。貌類忠誠,心懷鬼蜮。英擬授以出使之任,而乞假回國,密請改授他人,詭計陰謀,莫窺其際。英君主授以男爵,功在彼國,其事可知。近與越南、西藏立約通商,扶植其弟(赫政),冀稍效勞績,身故之後,世襲其官。西人之入中國者,尊敬畏服,望若天人,視官吏衊如也。”%%%教會的特殊使命
  在通過海關、外交官、軍隊深刻影響中國經濟、政治、外交之際,西方國傢還通過種種教會活動,廣泛刺探中國的政治經濟情報,誘導、收買人心。其中,美國基督教教會的成績特別“出色”。
  美國公使田貝多次強調:“這些先鋒隊所搜集有關(中國)民族、語言、地理、歷史、商業,以及文化的情報,將其送回國內,對於美國的貢獻是很大的。”“我認為,中華帝國的總稅務司、外國的外交官和領事、商人和海軍,都做了不少工作,但是,開放整個中國的更大工作,是辛勤的傳教士之功。”
  通過開設育嬰堂,“大大地增加異端分子對我們的好感”;通過開設醫院,“醫生每天與他的病人接觸,很容易把基督教的真諦灌輸到病人的腦子裏去”;通過開辦學校和報紙,“是哲學和科學的研究,浸潤於基督教教義中,才能使人們的內心卑怯,使其在宇宙的創造主面前低頭。”%%%畏洋、媚洋成風
  太平天國時期,李鴻章在率領淮軍開赴上海前,就如何與洋人打交道嚮“我的老師曾國藩”請教。這位日後的“中興第一名臣”告訴他:
  “洋人之患,此天所為,實非一手一足所能補救……與洋人交際,其要有四語:曰言忠信,曰行篤敬……無論彼之或順或逆,我常常守此而勿失……皇上登極以來,外國盛強如故,惟賴守定和議,絶無更改,用能中外相安,十年無事,此已事之成效……以後仍當堅持一心,麯全鄰好。惟萬不得已而設備,乃取以善全和局。”
  守着這個“護身符”——或者說打着這樣的幌子,李鴻章在中日臺灣、琉球、朝鮮衝突、中俄衝突和中法戰爭等一係列重大事件中,不顧朝野上下強烈反對,毅然促成了一個又一個勝仗敗約:繼續維持洋貨低關稅;海關繼續由英國人赫德等控製;不斷增開通商口岸;不斷放任列強對鄰國藩邦的侵犯。
  中堂大人們的畏洋和媚洋,被習慣於上行下效、擅長於見風使舵的各級“奴才”(官吏)自覺遵循不渝,使洋人在中國充分享受着“最惠國待遇”的好處。%%%官商勾結,損公肥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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