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当时我还没有学会任何美国的俚语村言,否则恐怕"他×的"一类粗话早已脱口而出了。英文重音的捉摸不定曾经使许多学英文的人伤透脑筋。固然重音也有规则可循,但是每条规则总有许多例外,以致例外的反而成了规则。因此每个字都得个别处理,要花很大工夫才能慢慢学会每个字的正确发音。
植物学和动物学引起我很大的兴趣。植物学教授在讲解显微镜用法时曾说过笑话:"你们不要以为从显微镜里可以看到大如巨象的苍蝇。事实上,你们恐怕连半只苍蝇腿都看不到呢!"
我在中国读书时,课余之暇常常喜欢研究鸟兽虫鱼的生活情形,尤其在私塾时代,一天到晚死背枯燥乏味的古书,这种肤浅的自然研究正可调节一下单调的生活,因而也就慢慢培养了观察自然的兴趣,早年的即兴观察和目前对动植物学的兴趣,有一个共通的出发点--好奇,最大的差别在于使用的工具。显微镜是眼睛的引伸,可以使人看到肉眼无法辨别的细微物体。使用显微镜的结果,使人发现多如繁星的细菌。望远镜是眼睛的另一种引伸,利用望远镜可以观察无穷无数的繁星。我渴望到黎克天文台去见识见识世界上最大的一具望远镜,但是始终因故不克遂愿。后来花了二毛五分钱,从街头的一架望远镜去眺望行星,发现银色的土星带着耀目的星环,在蔚蓝的天空中冉冉移动,与学校里天体挂图上所看到的一模一样。当时的经验真是又惊又喜。
在农学院读了半年,一位朋友劝我放弃农科之类的实用科学,另选一门社会科学。他认为农科固然重要,但是还有别的学科对中国更重要。他说,除非我们能参酌西方国家的近代发展来解决政治问题和社会问题,那末农业问题也就无法解决。其次,如果不改修社会科学,我的眼光可能就局限于实用科学的小圈子,无法了解农业以外的重大问题。
我曾经研究过中国史,也研究过西洋史的概略,对各时代各国国力消长的情形有相当的了解,因此对于这位朋友的忠告颇能领略。他的话使我一再考虑,因为我已再度面临三岔路口,迟早总得有个决定。我曾经提到,碰到足以影响一生的重要关头,我从不轻率作任何决定。
一天清早,我正预备到农场看挤牛奶的情形,路上碰到一群蹦蹦跳跳的小孩子去上学。我忽然想起:我在这里研究如何培育动物和植物,为什么不研究研究如何作育人材呢?农场不去了,一直跑上卜技利的山头,坐在一棵古橡树下,凝望着旭日照耀下的旧金山和金门港口的美景。脑子里思潮起伏,细数着中国历代兴衰的前因后果。忽然之间,眼前恍惚有一群天真烂漫的小孩,像凌波仙子一样从海湾的波涛中涌出,要求我给他们读书的学校,于是我毅然决定转到社会科学学院,选教育为主科。
从山头跑回学校时已近晌午,我直跑到注册组去找苏顿先生,请求从农学院转到社会科学学院。经过一番诘难和辩解,转院总算成功了。从一九0九年秋天起,我开始选修逻辑学、伦理学、心理学和英国史,我的大学生涯也从此步入正途。
岁月平静而愉快地过去,时间之沙积聚的结果,我的知识也在大学的学术气氛下逐渐增长。
从逻辑学里我学到思维是有一定的方法的。换一句话说,我们必须根据逻辑方法来思考。观察对于归纳推理非常重要,因此我希望训练自己的观察能力。我开始观察校园之内,以及大学附近所接触到的许许多多事物。母牛为什么要装铃?尤加利树的叶子为什么垂直地挂着?加州的罂粟花为什么都是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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