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国风情 》 遺失象牙的海岸：一個中國女人的非洲故事   》 第34節：遺失象牙的海岸(34)      洛藝嘉 Luo Yijia

　　艾維之所以招人喜歡，還因為他天性中沒有黑人近乎奴性的謙卑。剛認識他時，我讓隨去的朋友拍一張我在球場的照片。這艾維，沒有我邀請，就兀自坐到我身邊，和我一起笑對相機。我的加拿大朋友巴特等說這小夥子有些油滑，不是這球場技術最好的，也不是最認真的，就給我推薦了粟馬傲羅，國傢隊的運動員。
　　女人是用情感來憑斷事情的，不像男人那樣用理智。我想的衹是我用艾維一次，他就能賺2000郎。就能為他攢到足夠的錢，嚮他想像的婚禮邁進一步。我忘記了對男人來說，提高水平纔是首要目的。為了不得罪朋友，我衹好聽他們的用粟馬傲羅。粟馬傲羅身材修長挺拔。他不多話，衹有你打出非常好的球，他纔誇你一句。簡單，平淡的。不像艾維有些誇張的"噢啦啦。"選粟馬傲羅的最初，艾維見我進球場還要熱情地跟我招呼，甚至跟走幾步。後來，他衹是禮貌地點頭，不再說話了。不僅不跟走，都不站起來了。一閃而過微笑後，他的面孔跌入周圍的面孔中，他的身體，消失在穿白色運動服的衆陪練之中。
　　我不願夾在這些多事的男人間，便不和巴特等打球，而是換帶簡梅。簡梅也不換裝，甚至鞋都不換。她也基本不追跑，衹在球到身邊時纔接。
　　"女士，請你下場。"有人喊簡梅。
　　"為什麽請她下場呀？老闆娘不能打球？"我喊。
　　"你都什麽邏輯？"當事人自己清楚，"我穿着高跟鞋呢。要是扭傷了，陪練是要負責的。"
　　碰到陪練是阿菲時，任旁人喊破嗓子，簡梅也不會挂拍。
　　抽抽掰掰，跟蔫茄子似的阿菲，卻很牛。他父親主管這個網球場。
　　潔淨的塑膠場地。周圍是圍欄和草坡。圍欄外是三角梅和扶桑。更遠處是椰子和棕櫚樹。熱帶下午微微涼下來的美好時辰，紫色三角梅靜靜飄落，白色的鷂鸕飛過由湛藍而慢慢變得多彩的天空。樹的清幽，花的芳香，網球如心跳的怦怦聲。
　　簡梅打球的時候，我坐在白色的長條椅上。有時也會爬到三米多高帶梯子的裁判席上。白凳子旁有時有裝滿網球的小推車。白孩子或黑孩子，小小的，站在旁邊。即將面對他們喜歡或不喜歡的運動世界。
　　熱帶的陣雨乍然飄落時，沒有人停止。
　　我不知道別人選陪練是怎麽個選法。一直用一個？覺得不好就換？根據心情選不同的？不管怎樣，我有些內疚。好像是我解雇了艾維似的。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看不到他了。是不是他沒有足夠的客人，便被球場辭退了呢？我沒有問別人，直接找到他傢。我準備送他和那可愛的女孩一個驚喜。送他們結婚的費用。那對我來說不算什麽，折合人民幣不過3000元。在開着紅色木堇花的寂靜小街，在黃昏的斜陽溫暖照耀着的小街，我看到一對親密的男女。那枯黃頭髮，皮皺如樹的法國老女人身邊的年輕男子，不是別人，正是艾維。
　　他耳朵上紮着我不曾見過的耳環。他笑着，笑容不如原來那麽燦爛了。
　　我轉過身去。
　　我聽着我故鄉的音樂，田震的《風雨中你依然在飛》，默默駕車，駛嚮我寄居的博拉多。
　　很多黑人，走在隔離墩的兩側。還有的就走在隔離墩上。那是剛剛看完足球比賽的小夥子們。他們有的光着腳，走在橋旁的草地上。
　　路燈亮了。在灰色的天空下，它們閃着橘黃的光。緑樹中的燈，羞澀地照亮自己腳下的地。河邊的燈，熱情地在水裏鋪展自己美麗的影子。一排排的，像黃色的柵欄。
　　一群海鷗，一大群，成百上千，在蒼茫的水上慢慢飛過。
　　我有時也去我樓下不遠處的一個網球場。去一次，就和那裏的黎巴嫩人打一次。不是打球，是打架。你時間還沒到呢，他們就拿拍子上場了。他們的時間到了，卻還揮着拍子在場上打。而且，根本不考慮他們等的或等他們的是女士。有時，想着他們黎巴嫩人有傢難回，便不和他們計較了。
　　黎巴嫩男人沒有好脾氣，而且，根本不把女人放在眼裏。我隔壁的沃利，經常打老婆瓦迪娜。根本不管是半夜，還是過節。有天，晚8點回傢，我發現我的車位被占了。當時車場還有許多車位，我也知道樓裏的某人某人外出了，停在那裏那裏根本沒事。但我一看占我車位的是沃利的車，從不把女人放在眼裏的沃利的車，我告訴保安"趕緊讓他給我騰地方。"一會兒，保安回來了。"他喝醉了。""他就沒有不醉的時候，趕緊讓他下來。"保安又回來"他真醉了。""醉了能停這麽好？你告訴他，他再不下來，我就放火燒了這車。"最後，沃利乖乖地把車開出我的車位，停在他該停的地方。他女人瓦迪娜，一直站在連接樓與車庫的石頭甬路上，一聲未語。"你心痛了？平時他惡揍你的時候你忘了？"我心裏說，感覺自己替這女人出氣了。突然又想起他們黎巴嫩人有傢難回的事，心裏不禁悲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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