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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秋汛屆期履勘險要 堤防鞏固江漢安瀾
佚名 Yi Ming
且說林公奉旨查辦監利縣糧書搶土鬧局一案,既據委員但明倫回轅稟復案中真相,即日飭提龔紹緒等全案人犯到省,親加嚴訊幾堂,然後分別擬罪,拜折奏復。大意謂:龔紹緒充當書吏,竟敢詭列卯名,侵吞土方錢至六千串,實屬玩法已極,應比照蠹役詐贓十兩以上例擬罪,發往極邊充軍;糧書鄧培元、吳德潤私收土費四千、三千串不等,在官人役,未便因其先侵後吐,寬免置議,應照蠹役詐贓一兩至五兩例,各杖一百,枷號一月;張良佐、李光懷、朱德順、蕭之棣、黃海兒等。到局滋鬧,均應照律杖八十;龔經伸、龔經輝等,隨同喧嚷,應照律笞四十,均已分別發落。革員秦祖恩充當散局董事,因糧書蕭之桐催費不力,令雇工朱正榜擅用鐵鏈鎖拿之桐,殊屬妄為,應請照違製律杖一百,革去從九品職銜;朱正榜與曾祥不應聽從鎖拿,應於秦祖恩罪上減一等,各杖九十;周超伯等因潰堤赴險無及,已據稟退,毋庸置議;監利縣鄧蘭熏雖無得規徇縱情事,惟糧書侵收土費,失於覺察;朱三工潰口,雖已賠修,而搶險截流等用項,仍於續徵土費內開銷,殊屬非是,應請將監利縣鄧蘭熏即行撤任,以示懲儆。此折拜發後,隔了十幾天,奉到朱批如議辦理。時值秋汛,連日大雨,江水、漢水頓漲一丈數尺,江漢堤工岌岌可危。林公迭接各處報告,心想,江、漢堤防為楚省數十州縣人民財産的保障,倘有潰决,哪裏對得住百姓呢?還是親自出巡,督飭籌防,以免巨患。於是一面附片奏明出巡江、漢堤工,一面遴選熟悉江、漢堤防的文武隨員,即日出轅,巡視江、漢堤防。一般人衹知黃河水勢一瀉千裏,堤防關係非輕,特簡河道總督專司保護,殊不知江、漢水勢,來源分兩派,水勢翻瀾,比之黃河有過無不及。要知名為江、漢,實分江水、漢水兩派,江水自川入楚,由巴東至黃梅,計歷十八州縣,始達江西的九江;那漢水自陝入楚,由鄖縣至漢陽,計歷十三州縣,始出漢口,在長江匯合。除上遊依山為岸,不必堤防外,那江水自荊州以下,兩岸設堤,約摸三十萬丈,不獨以導川水,並且湖南、廣西、貴州諸水,凡註入洞庭湖的,無不入江,也即是無不賴荊州以下堤岸為障。漢水自襄陽而下,因襄陽正當要衝,故稱襄河,自此以上,水清多險灘,兩岸多峭壁;自此以下,水勢汛濫,兩岸設堤約摸十七萬丈,也不是單導陝西的水,凡豫省西南一帶匯入唐河、白河諸水,莫不奔赴襄陽,與漢水合流,水勢衝激,不在於黃河,還加水性善麯,泥沙尤多,故爾易生灘嘴,河形因之屢變。稽考志乘,在前代江、漢堤防,此塞彼潰,常常有的;而萬城大堤,自乾隆五十三年潰堤决口,淹沒無數人民財産,以後連年潰决,約共五十多處,自數十丈至數百丈不等。自嘉慶十三年認真修築堅固,至今已閱三十年,萬城大堤總算年年奏報安瀾,不過其它漫潰所在很多,每屆秋汛,依舊時有小决口。總之,由於來源過多,水勢太急,泥沙停積,河底日高,堤岸下的田廬有較水面低至數丈的,蟻蟲穴處,便成滲漏,每遇伏秋大汛,江、漢兩水頓漲數丈,最易衝毀堤防。全賴在工員役搶險得力,能夠保得不有崩潰,正是徼天之幸?湖廣總督例必奏報安瀾。在工人員都有奬敘,這是江、漢堤防的大概情形。
林公辦事認真,兼之前在東河總督任上履勘驗工,深悉個中利弊,並知堤防為無數人民財産的保障,確為地方上惟一要政。現在正值伏秋大汛,為江、漢堤防吃緊時期,故爾一面奏明出省督防,親赴荊江、襄河等處巡閱,一面率同隨員,乘坐大號江船,由漢陽溯流而上,經歷漢川、沔陽,天門、潛江、京山、荊門、鐘祥、襄陽各州縣,將南北兩岸堤工逐段量明丈尺,分為最險、次險、平穩三項,樹立標志,以便稽查防護。
凡遇河灘寬遠、堤塍高厚的,列作平穩段;遇見灘窄溜近,河形尚順,堤岸雖形單薄,土性尚覺堅韌的,列為次險段;遇見迎溜頂衝,對面沙嘴挺出,堤前嫩灘塌盡,以及土性疏鬆,屢築屢潰的所在,概列為最險段要工,委派員役時加培修;每遇伏秋大汛,更加認真守護。林公周歷襄河兩岸,發現河底愈上愈淺,原來襄河底上下皆深數丈,近年來陝西南山一帶,及楚北鄖陽上遊等處的深山老林,盡行開墾,栽種苞𠔌,山土日掘日鬆,遇有發水,沙泥泄入河底,逐漸淤垫,以致漢陽到襄陽,愈上則河底愈淺。兼之漢水性最善麯,相距一裏,竟有迂回數折,此岸坐灣,彼岸不免受敵,正溜既猛,回溜勢亦加狂,因是近年來襄河竟無一年不報漫潰。潰處的遺害,顯分輕重:潰在上遊的較重,潰在下遊的較輕;潰在支堤的較輕,潰在正堤的較重。從漢川以下,號為漢瀆尾閭,嚮不設堤,叫做丁畈,由此而上,沔陽高於漢川;潛江、天門高於沔陽;京山、鐘祥,更高於天門、潛江。分明地勢上高下低,水性就下,倘使上遊失事,水勢嚮下遊直瀉,如頂灌足,搶險極難着手。所以林公一路巡視,對於上遊格外註意。
本年五月中旬,漲水很高,幾乎浸堤决口,幸爾在工員役,不分晝夜,協力保護,上遊均得保全,惟白魚境、長湖境兩處報潰:一係下遊,一係支堤,關係較輕,且經林公派員監督補築,長湖境早已工竣,白魚境也早派員督工釘樁,並飭該縣嚴催業民集資搶築,及至六月下旬,漢水又加長七八尺,雖則驟漲驟落,尚未釀成漫堤巨患。但是現值秋汛,復漲固屬意中事,秋成將屆,禾稻在田,守護更宜認真,故爾林公出巡一個多月,一時不敢啓節回轅,暫駐鐘祥、京山二縣交界之處,督工加修王傢營堤工。該處為最險要工,前任湖廣總督嵩孚駐工督建石壩三道,挑溜護堤,工程非常堅固,捍禦極為得力。林公親臨履勘,更將該石壩加倍高寬,益覺鞏固,惟京山第五段的張壁口,與鐘祥第三段的萬佛寺兩處堤塍,目下俱被大溜衝刷,堤身壁立,極為危險。林公查勘明確,嚴飭該府縣作為護壩,築做盤頸,並於迎溜各段拋填堅大石塊,以資禦護。又於劉公庵、何傢潭兩處潰堤,勒限鐘祥縣修築原堤,添辦石壩,驗過工程堅固,重又嚮上遊巡勘。既遍襄河,復赴荊江查看,無非相度形勢,飭屬加防,積聚物料,預備搶險,此岸有險,命彼岸相幫,上段有險,命下段同護。今年水勢盛漲時候,竟達三丈四尺以上,幸賴林公周歷履勘,督飭屬員分段搶修保護,纔得化險為夷。
林公因見水勢尚未全退,行抵老河口泊舟。因為連日伏處官艙,昏悶非常,便帶着史林恩、王安福登岸散步。那老河口是同漢水通流,一直要到漢川,那是個大碼頭,街上人煙稠密,河中船衹衆多。林公信步而前,瞧見一傢茶棚子生意熱鬧非常,就帶着二隨員,踱進茶棚,擇空座坐下。林恩嚮店夥計要了三碗紅茶,林公一邊喝茶,一邊舉目四顧,衹見滿棚茶客,大半是吃船上飯的。因為這裏是入陝西赴兩湖的水路要道,所以各幫船衹都泊在這裏候生意,船主和船夥老守在船上昏悶,都上岸來,聚在這傢茶棚子裏喝茶消遣。分屬吃水面上飯的人,用錢手段,比較陸地上生意人格外闊綽,他們以為終年等在三面見水,一面見天的底子裏,常常出沒於驚濤駭浪之中,性命好像常懸在鞦韆架上,今天不曉得明天事,除非岸上有妻兒老小的,不得不積蓄錢來贍養身傢以外,十人中倒有七八個闊手,有錢到手,登岸浪吃浪用,用完了,橫在船板上休養;打架起來,拚命不肯讓人。不過這班人迷信極重,飲食談話間的忌諱,也比陸路上混飯吃的人多,莫說陸路上人弄不清楚他們的忌諱,就是船幫中也不相統一,海船有海船的避忌,江船有江船的避忌,湖船有湖船的避忌。漢江船的規矩,與長江船不同,下江船的規矩與上江船各異,莫說一時弄不清楚,就是終身鑽在這裏頭,也難徹底瞭解。林公瞧見他們用錢闊綽,暗想:船夥計豈肯如此浪費,這班人衹怕是水面強盜。正在疑想間,忽聽鄰桌上兩個船傢,碰茶碗蓋催開水,驀地當當價兒響,倒把林公嚇了一跳。
要知後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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