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义说部 反三国演义   》 第三十四回 曹孟德许昌大会议 孙仲谋鄱阳小阅兵      周大荒 Zhou Dahuang

  却说马超招降了诸葛诞,由延秋集渡洛,一夜之间,袭破三屯,枪挑黑山大贼眭固,击退曹彰,就在偃师洛阳中间,安下三个大营,横断曹兵交通,人马强壮,壁垒整严,刘晔钟邓,仅足自保,任城王曹彰,虽然与马超见过几次阵,都是胜负不分,因马超横亘中间,前敌粮运,须绕道巩县,时虞截击。司马懿因大敌当前,不能分身前来救护。曹彰火速遣人飞报许昌,启奏父王。
  许昌城里大魏皇帝曹孟德,方才接到张辽大捷密县的报告,知道叶县防务巩固,稍分东顾之忧;司马懿拒守新安,诸葛亮顿兵不得前进,曹彰在偃师,与刘晔犄角,连屯相望,保障洛阳,心中差为安慰;又兼黑山二将,武艺高强,鲜卑万人,士马精锐,以为偃洛方面,可保无虞。谁知道诸葛诞卖主投降,招引汉兵渡洛,俾马超一夜之间连破三屯,即倚原屯,梗塞军路,司马懿既不能反攻,曹彰又不能取胜,洛阳形势,十分危急,接到曹彰急报,即召集众文武朝堂会议,扶病登朝。文武百官,参谒已毕,操将曹彰急报,与贾诩陈群程昱众谋士观看。
  曹操道:“今事势危急,我军当先救洛阳,诸卿有何良策?”贾诩道:“陛下明见万里,洛阳在所必救,惟云长久驻南阳,若闻马超得胜,必引兵疾出禹县,以攻子廉,诸葛亮亦必集兵以攻仲达,文远仅能止张飞之不进,子廉不能敌云长之进攻,军情紧急,瞬息万变,愿主上更策万全。”操道:“文和之言,见著知微,彼方兵势,自然如此,但我亦当思所以预防之策。”
  陈群道:“江南屡败于荆州,丧师失地,积恨已深,宜命一介之使,前往谕以利害存亡之关系,彼中不乏明达深识之士,自有唇亡齿寒之心:彼若出军以攻江夏夏口,则云长必不敢轻功,禹县可免兵事;若吴军大进,一时未能即败,关云长非回军以救根本不可。我伺吴军进攻之便,增加偃师兵力,急战马超,以护前军之粮运,仍令能将,率数万之兵,越桐柏以扰襄阳,挠其根本,而令文远乘隙进兵;以荆州一隅之力,当二强敌之兵,但假以岁月,未见其不畏难而退也!”操喜道:“文长之策,更进一筹,江南之使,即烦一行,兵贵神速,文长知之,江南亦未尝不知之也!”陈群拜命,下殿即行。
  曹操顾程昱道:“近时诸将,谁可遣者?”程昱道:“许仲康之子许仪,膂力亚于其父,尝怀报仇之志;又典韦之子典满,为人材武,国家世臣,皆可使也。”操闻言甚喜,立召二将入宫,奖以忠贞,二将顿首受命。授典满为车骑将军,领冀州兵万人;授许仪为骁骑将军,领幽州军万人,赴偃师县听任城王调遣,会击马超;令贾诩持节监护二将,顺佐任城,先通洛阳运道,无令新安前敌军心自溃。贾诩辞驾,同着二将赴偃师去了。
  曹操以于禁得华陀神药,续上两耳,伤痕久愈,旧时将佐,惟禁尚可假以方面,即召于禁入府。禁觐见已毕,操赐座令坐,禁谢坐。操道:“将军随朕多年,备尝艰苦,今荆雍事急,不能不借重将军,愿将军无辞劳瘁!”禁再拜道:“臣受国厚恩,虽粉身碎骨,亦不敢辞。”
  操授于禁为前将军,副将军吕虔满奋,持虎符发徐州兵二万人,又禁旧部六千人,整军息县,仍越桐柏以窥襄阳,以掣南阳方城汉军之肘;以曹休将后军万人应之。仍与叶县张辽相为呼应,沿途地方官吏并受节制,有玩视军机,缺于供给者,准禁以便宜从事。禁顿首受命,自同三将即日就道。
  曹操又命发敖仓谷五十万斛,解赴偃师,令曹彰派重兵运赴新安,以安军心,洛阳仓廪完足,尚无须过虑。又发御府黄金千斤,分犒各路将士;银一百万,钱千万,分赏各前敌军士。前敌将士家属,着地方官官给廪禄,官设邮驿,为军士传递家报,伤病者官为医治。军士经此番鼓励,自有一种感激效死的精神发现,这是曹操善将将善将兵的特别长处,虽处危殆之境,而措施尚觉裕如,虽以伏龙之才,关张马黄之勇,频年血战,驰骋中原,仍不能大有发展也!操料理诸事已毕,仍回宫养病不提。
  那驻守偃师的曹彰,奉到父王令旨,接见贾诩并典许二将,便与贾诩商议,即令二将领兵,护住偃师西北要路,发运敖仓积粟,绕道赴新安,自己领兵与马超接战。粮运安然到了新安,司马懿有了大宗接济,安心久守,与洛阳互相联络。马超孤军横亘中间,便到觉得有些危险起来。
  孔明在新安,听得马超招降了诸葛诞,连得三屯,横断偃洛交通,自是欢喜。又虑超军孤寄,深惧曹兵夹攻,兼细作报称,曹操连日增派重兵来偃师,运粮数十万来新安,反攻之事,即在目前,超屯军三万,少于曹兵数倍,乃飞檄长安,令监雍州牧事刘琰,领新练雍州兵二万人,星夜兼程,由蓝田出武关,径赴宜阳,渡洛入马超军中,听马超节度,以厚兵力。果然那长安太守诸葛均,奉到元帅将令,吩咐刘琰,即日带领大兵出发;犹恐兵力不敷,将韩遂续派来雍之骑兵万人,骑将马凯韩雍,禀知元帅,调赴宜阳,孔明当然照准。
  马超正虑兵单,十日之间,增加骑兵一万,步兵二万,分扎各屯;又由长安运来军粮器械,兵精粮足,养精蓄锐,预备与曹彰大战。孔明接到马超呈报,见布置十分妥贴,方始放心,令马超飞报云长,预防曹兵反攻。
  云长在南阳,因张辽守御得宜,前方无甚发展,正欲还荆州面见汉中王,磋商进行办法,得了马超飞报,与徐元直看罢,元直道:“曹操处处增兵,反攻之势,已是显然,方城前线,军力雄厚,可保无虞;惟虑渠仍袭当年之故智,仍窥襄阳,扰我根本耳!”云长道:“元直所虑甚是,某家仍驻此间,以接应前方,元直可督关平,领兵八千,还益襄阳之戎,襄阳有事,便可任战守之责,某家决不遥制;如需兵力,则荆州南阳之兵,皆可随时调遣。”徐庶领令,同关平带领人马,径回襄阳防守不提。
  却说陈群奉了曹操命令,来到建业,见过孙权,道达魏王旨意。孙权道:“孤被赵云夺取江夏夏口两处重镇,三败孤兵,切齿之仇,如何不报!孤已命子明文响昼夜练兵,无非为报仇起见,有烦大夫归奏魏王,孤遣陆军,进窥夏口,请魏王派兵从北道夹击,庶易成功。孤得夏口,即当助魏兵袭襄阳也。”陈群道:“敬谢吴王协助之意,归当转奏魏皇,派兵声援也!”权大喜,设宴款待陈群,细问河洛战争情形。陈群一一告知,并魏皇预备反攻各项计划。孙权道:“魏皇真善将将,又善将兵矣!”
  陈群辞别孙权,回转许昌,奏知曹操。操令阎温杜则二将,领马步万人,会合吴兵,进攻夏口。使人飞报孙权,以定会师之期。
  孙权自送过陈群,与众文武商议兴兵报仇。徐盛启道:“往岁致败,皆由轻兵袭险,前军败绩,后军心摇;今曹兵三路反攻,河洛战事,十分吃紧,于禁再窥襄阳,重兵持久,荆襄方面,必致摇动。主公明日可自至鄱阳阅兵,赵云必增江夏夏口之防,然后由子明督率水师进攻江夏,以诱赵云;盛往发居巢马队,佐以步卒,会合曹兵,直攻夏口,此为对江夏夏口方面之兵。再令交趾太守贺齐,以重利啖西南昆明夷酋孟获,令其尽起所部,进攻牂舸永昌越隽犍为诸郡,以摇刘备根本,此对益州方面之兵。再令苍梧太守士燮,率粤兵以侵零陵;零陵太守刘璋,为刘备夺取益州,尝怀不满,得一辩士说之,当不烦兵而下;零陵既得,顺流东下,直取长沙,巴陵江夏,皆闻风震动矣!再令番禺太守虞翻,发南越之卒,进攻桂阳,此为对零陵桂阳之兵。刘备精兵良将,尽在中原,若我五路同时进兵,一路得胜,皆足以摇彼前敌之军心。我江夏夏口之兵,持重不战,以老其师,而零桂之兵,乘虚直入,南夷之卒,震荡两川。刘备统兵大将,关羽诸葛亮马超赵云,四路分屯,战地自夏口横亘宛叶,以抵新安,遥遥千数百里,曹兵朝夕伺便,近方谋三路反攻,我又益以五路之兵,战地展至西川零桂,又数千余里,纵令善于防守,防地太广,必有一虚;纵令工于应战,战区太远,势必有所不及;前有劲敌,后有反顾之忧,诸葛亮关羽,虽智勇足备,亦当应付不暇矣!”一席话说得风发云起,满坐皆惊,吕蒙黄盖程普张昭顾雍诸人,同声赞成。
  孙权细细思量,觉得徐盛所说,理由充足,并非空谈,皆可坐言起行,推案起道:“江东兴亡,在此一举,孤意决矣!”即令吕范前去交趾,全琮前去番禺,步骘前去苍梧,携了金帛珠玉,乘着海船,即日浮海前往,克定师期,同时并举。又令黄盖张昭顾雍,保世子孙亮镇守建业,令徐盛率领韩当周泰蒋钦朱然孙桓五将部领马步全军三万五千人,由秣陵关进攻夏口。因张绣前已病死,所有马队,尽归徐盛管领。
  孙权自同吕蒙丁奉凌统杜袭孙韶赴鄱阳湖阅水师,四五日间,从建业到了鄱阳湖,所有水师将校,前来迎接。孙权到水师中军座船坐定,吕蒙率领将士以次参谒。孙权令诸将分坐两旁,对众言道:“刘备枭雄,海内共悉,近年以来,西并益州,东收关陇,北定赵代,势焰方张,不可向迩,河洛之间,曹兵累败,洛阳新安,旦夕不保,曹氏若败,势必及孤;孤因万不得已,始出于用兵之一途,一来是时势所趋,二来是实逼处此。子明文响诸将,力战江汉之间,我三吴壮士,肝脑涂地,言之恸心,此皆孤一人不德之所致!然事已至此,悔亦无及,大仇不可不报,危亡不可不防!诸将世笃忠贞,久同艰苦,谅能谅孤区区之心,为孤效力于疆场之上也!”满坐将士,一口同声,均愿效忠吴侯。孙权见士心齐一,不胜喜悦,即令都督吕蒙,督饬诸将,领水军五万,直取江夏,孙权自驻九江,遥为声援。
  江东五路出兵消息,沸沸扬扬,传到荆州,玄德即忙与赵云马良商议。马良道:“江东积恨于我,此次与曹操合兵来攻,其势甚盛,以良观之,益州有法孝直严颜吕凯诸人,足以御贼,当可无虑;舍弟幼常在桂阳,蒋太守在长沙,上游当无何项危险发生,惟刘季玉在零陵,不无可忧耳!江夏方面,水陆辏辐,我兵足资战守者,水陆无虑五万人,吕蒙虽勇,亦无如我何。惟夏口方面,系徐盛领兵前来,盛为人足计多谋,深入敢战,又闻曹操三路反攻,派于禁来袭襄阳,又派二将率兵万人,会攻夏口,夏口地方颇为吃紧,非子龙前去,殆难济事。”云慨然道:“夏口之事,云愿以身任之。”
  玄德道:“季常可去江夏,指挥诸将,协同向宠,迎击吕蒙。”马良领命,同赵云夫妇一路前往。玄德再命费诗由陆路径向长沙,知会蒋琬协同马谡,严防吴兵内犯,并留心伺察刘璋举动,先事预备。费诗领令,倍道兼程,回到长沙,见过蒋琬。
  费诗宣过汉中王令旨,蒋琬道:“前数日得了幼常急足手书,说番禺苍梧,俱有兵讯,幼常已调集属地各兵,严守要隘,独季玉尚无消息,已令舍弟蒋珪领长沙子弟八千,合衡阳驻兵五千,从衡阳上至零陵界内,节节驻防;大夫此来甚好,即请大夫代领长沙太守,琬当自赴零陵一行,协同幼常,防御吴兵内犯;季玉能为国效忠,当同舟共济,若有二心,当翦除之,以靖地方。”费诗允诺。两个当时会衔呈报汉中王,郡事由费诗代理。
  蒋琬由郡中再选精锐三千人,自领赴湘水上游,昼夜兼程,四五日间,过了衡阳,到得永昌,蒋珪接见。蒋琬问起上流事件,蒋珪道:“顷据细作从零陵回来报称,苍梧太守士燮,领兵七千,掩至黄沙河;依刘季玉的意思,要凭城拒敌,其部下刘璝诸人,怂恿投降江东,因此江东兵不血刃,得了零陵;弟因兵事吃紧,已将部下精锐进驻黄石岭,离零陵五十里,吾兄一来,大事定矣!”
  蒋琬听得零陵虽然失守,尚得黄石岭要隘,急令蒋珪领三千人,沿湘水西上,径出黄沙河,合本地民兵,截击吴兵后路。蒋珪领令,即刻起程。蒋琬檄令衡阳守将陈南,从守兵万人内,选出三千人,星夜就道,接应蒋珪。
  蒋琬分拨既定,自领部兵来到黄石岭,偏将吴郁张盛迎接入营。蒋琬入营坐定,问二将吴兵消息。吴郁道:“据零陵逃难人民到此说道,士燮得了零陵,即将刘璋一千人等,送往苍梧,纵释狱因,编为前队,约有五百余人;勒索城中殷实户口银谷,现已遍及四乡,零陵境内,鸡犬不宁,以我兵阻住黄石岭,不得前进,意欲顺流东下,以窥衡耒,惟沿湘船户,闻零陵被兵,俱己远扬,江东兵士,大索船只,亦无从得耳!”蒋琬听罢甚喜。正是:
  潇湘夜雨,是神号鬼哭之乡;吴楚秋风,亦世乱时危之候。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异史氏曰:先主连营七百,包原隰险阻而屯兵,曹丕坐受吴降,策其必败者,许昌之高会也。今先主奄有四州,诸葛关羽马超环进之兵,宁止原隰险阻,地包七百,而曹操急望吴援,无策致胜者,亦许昌之高会也。一世之雄,真令人有起歌而今安在之概!不得已,许仪典满之外,又假方面于久失两耳、曾叹临危不如庞德之于禁,奈何而不蹈水淹七军之厄,重演丧城失机之辱乎?如此两案并翻,未免太刻薄,太酷毒矣。则丕于操死后,令禁董治陵寝,故使睹壁间粉垩乞命樊城之图画,羞愤气死,岂非不肖之子所为也哉!岂非不肖之子所为也哉!嘻嘻。
  写曹操联吴,写窥伺襄樊后路根本,写谋巨策士计算,写云长士元商议,只是一条道路,不出仍袭故智;待吴师,进长江,越桐柏,扰襄阳,一再重复写来,以见荆襄重地固与不固,即为汉魏兴亡关键。亦只如此一写,便明曹操此时,更已一筹莫展也。既另无妙计可言,仍是大炒现饭,则又并鸡肋滋味亦求不得,其束手苦况直已通体描透,其妙真不可言传。若谓作者不知写一奇谋,是为犯笔,不知此正奇笔!其奇在犯,非犯不奇,而非奇不犯者也。惟不耐读人始见其犯而已,卒亦何犯之有?
  孙权三败,况念应蒋危难逼人,此其势在出兵,有不待操之求救者也。但借陈群归报数语写来,则仍是,自领曹操求夹攻云长,嘱勿漏泄之孙权耳!三次翻来,将荆州一案,无一字不翻得干干净净。猇亭之吴,曾经三败,此亦以三败写之,则不为末减明矣。若五路兴师,旧以联吴,此亦以诸葛安居平之,则更为蔽罪于吴,又明矣。己辱而己任之,其辱应尔,人罪而归于己,则与魏连和共倾汉室之罪,不枉而彰。其意若曰,权犹丕也,臣于操,即子于操者也。是以诛丕者诛权,正合春秋赵盾弑君之戒,而鄱阳小阅,即出不越境之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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