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集 全唐文   》 第04部·捲三百三十六      董誥 Dong Gao    阮元 Yuan Yuan

  ◎ 顔真卿(一)
  真卿字清臣,琅琊臨沂人。開元中舉進士,又擢製科,纍官武部員外郎,出為平原太守。安祿山反,河朔盡陷,獨平原城守具備,加戶部侍郎。肅宗幸靈武,授工部尚書兼御史大夫、河北采訪招討使。代宗朝封魯郡公,為刑部尚書,另改太子太師。盧杞惡之,奏使諭李希烈。希烈脅之,不屈,遂縊殺之,年七十七。贈司徒,謚曰文忠。
  ◇ 象魏賦(以「象懸國章,道崇政理」為韻)
  曰有唐之建都兮,蓋法天而立象。重門於北極,聳雙闕以南敞;夾黃道而嶷峙,幹青之直上。豈一人之是憑,抑萬國之攸仰。洎乎青陽戒節,玉紀回天;萬戶聞漏以傳響,百僚執贄而獻年。遒人之木鐸既徇,天子之金章是懸。觀乎?渙發大號,孚崇聖德;澤如春流,義若泉塞。公卿翼翼而仰化,黎庶欣欣而無忒;自皇明而播九重,由京師而降萬國。美哉真盛代之聖明也,爾其闕之為用也。葉古典,布新章;積非煙之疊疊,幕佳氣之蒼蒼。扣峻墉以竜峙,屹中天而鳳翔;伯玉過而必肅,子牟懷而不忘。若乃盤礴國門,巍峨穹昊;覆瑤草於輦路,接青槐於馳道。亙玉鬥而彌永,半金城以處好;既悅功於子來,抑有符於靈造。及夫霜天肅霽,曙景涵風;對岩廊而隱轔,映玉樹以玲瓏。既岌岌以でで,亦穹穹而崇崇;縱黃金與紫貝,孰並美而傳功。童子何知,謬膺邦政;徒欲竭其鄙思,諒難酬於嘉命。且賦頌之作,本乎情性;雖杼軸而屢空,聊高歌以為詠。亂曰:巍巍雙闕兮,嶽立峙。政乏因斯以綿有兮,黎元賴此以獲理。敢頌美於一時,庶流芳於千祀。
  ◇ 皇帝即位賀上皇表
  臣真卿言:六月二十七日,伏承賊陷潼關,駕幸蜀郡。李光弼、郭子儀等正圍博陵郡,收兵入土門。王師既還,百姓震恐,憂惶危懼,若無所歸。臣不勝悲憤之深,遂遣腳力人張子間道上表。猶恐不達,又差招討判官信都郡武邑縣主簿李銑相繼間行。銑及子前後並到靈武郡。奉皇帝七月十二日敕,伏承陛下命皇太子踐祚改元,皇帝上陛下尊號曰上皇天帝。臣及官吏僧道耆壽百姓等,蹈舞躍,不勝感咽。其張子回,皇帝授臣工部尚書,兼御史大夫;其李銑回,又授臣銀青光祿大夫。顧以庸微,頻叨寵命。道路隔絶,辭讓無由,進退失圖,伏增惶懼。竊以逆賊安祿山,孤負聖恩,憑陵縣,禍盈惡稔,尚稽天誅。今皇帝撫軍,蒼生賈勇,豐鎬河洛,指期可平。伏願陛下垂拱頤神,以睹廓清之慶。臣官守有限,不獲隨例闕庭,無任懇款悲戀之至。
  ◇ 讓憲部尚書表
  臣真卿言:臣聞無功受賞,為善不勸;有罪不罰,為惡罔辨。陛下剋復之期,匪朝伊夕。至如賞罰二柄,事在必行,苟或不明,於何取則?臣以愚懦,叨守平原。屬逆賊安祿山背叛聖恩,擾犯河洛。臣堂兄杲卿,以常山太守首開土門,臣與河北諸郡因之固守。人臣本分,夫有何功?上皇授臣戶部侍郎兼知招討采訪等使,已失人望。緣賊未滅,遂不敢辭。又令李光弼、郭子儀、賀蘭進明等,與臣計會,同討兇逆。三數月間,河北嚮定。屬潼關失守,大駕西巡,光弼等卻入土門,諸郡危逼。陛下禦極,又錄臣無功,寵以非次,常伯亞相,一時蝟集。兄允南、弟允臧等,連榮臺省,一男三侄,皆授好官。在臣一門,叨幸斯極,殞身碎首,無以上報。臣常使判官鉅鹿郡南和縣丞賈載、侄男永王府典軍廣成,及行官鄧昌珍、楊神功、裴法成等十餘人,將彩物絹帛,相繼渡海,與劉正臣計會,共和兩蕃。正臣等剋期南來,行已有日。屬逆賊史思、明尹子奇等乘其未至,悉力急攻,諸郡無援,相次陷沒。皆由臣孱懦無謀,致此顛沛,誠合殉命危難,死守孤城。以為歸罪闕庭,愈於受擒賊手,所以亻黽亻免偷生過河。緣劉正臣使楊神功將牒與臣,索兵馬及盤瓶錦帳,令應接奚契丹等。不與其勾當,伏恐陛下貽憂。又恩敕先超授吳郡司士鄭毓樂安郡太守,令於江淮南兩道度僧道,取錢與臣召募士馬,令應接河北。臣由此未獲即赴行在,遂至廣陵、丹陽等郡,各與采訪使計會,竟不得兵馬。即纍奉聖旨,許臣入奏。行至武當郡,又奉恩命,除臣憲部尚書,兼令使者送告身與臣。捧戴殊私,不任惶懼。陛下縱含宏善貸,不忍明刑,在臣冒至深,鬍顔自處。臣忝為大臣,係國休戚。損臣益國,臣受其益;損國益臣,臣受其損。若受任失守,還朝屢遷,示國無刑,於臣大損。非敢外飾,實披至誠。又臣名節雖微,任位頗重。為政之體,必在律人,恩先逮下,罰當從上。今罪一人,則萬人懼。若怙於寵,四海何瞻?伏願陛下重貶臣一官,以示天憲,使天下知有必行之法,則知有必賞之令,寵榮過於尚書遠矣。無任懇悃之至。
  ◇ 謝兼御史大夫表
  臣真卿言:伏奉今日製書,以臣兼御史大夫,本官如故。恩榮纍及,成命麯臨,捧戴殊私,慚惶靡據。中謝。臣孱微有素,抗直無聞。比守平原,睏於兇賊,不能死節,負義歸朝。斧鉞之誅,甘心待命;崇高之位,不次頻叨。孟夏之中,始操刑柄;數旬之內,兼總憲司。撫已缺如,負乘斯甚,將何以明刑天下,振舉朝綱?臣聞秦漢之時,凡有製詔,皆下丞相、御史府。人到於今,稱為副相。東方朔舉自古聖賢以次百官,乃以孔某為御史大夫,則知其官何可妄授!況列曹尚書,古之常伯,如天之有鬥,豈易其人?昨以表辭,非敢矯舉,恐煩天聽,亻黽亻免就班。候隙請間,方擬牢讓,不圖榮寵,又集微軀。聖恩頻繁,固令即上,陳請莫遂,惶懼益深。又臣竊見近日朝列之內,或有身兼數官,苟貪利權,多緻顛覆,害政非一,妨賢實多。臣嘗忿之,其忍自冒,無任懇迫屏營之至。謹詣閣門陳謝以聞,倘天聰聽卑,猶冀少回恩命,停臣一職,別授忠賢,則雖死猶生,期於畢力。臣某雲雲。
  ◇ 謝吏部侍郎表
  臣真卿言:伏奉某月日恩製,以臣為吏部侍郎。又奉某月日恩製,加臣銀青光祿大夫。浹辰之間,殊澤氵存至,恭承寵命,戴荷交馳。中謝。竊以國之所急,必在官人,銓綜之司,非賢弗授。伏揆虛薄,祗懼實深,常恐上塵則哲之明,下負竊位之責。未酬萬一,再沐恩私,寵命忽臨,舊階旋復。叨榮既甚,宥過何深?佩玉腰金,實懼在梁之刺;忘軀拜賜,惟懷粉骨之誠。施重力微,罔知攸措。無任荷戴屏營之至。
  ◇ 同州刺史謝上表
  臣真卿言:伏奉某月日恩製,除臣同州刺史。以某日至郡上訖。受命祗懼,伏增戰越。中謝。臣自失守平原,萬裏歸命,甘心斧鉞,用儆敗亡。陛下錄纖芥之誠,捨邱山之罪。超司秋典,再長憲臺,宗伯亞相,一時蝟集。在臣叨幸,何以剋堪?誓當粉骨碎身,少酬萬一。而力微任重,福過災生,涓塵莫效,咎愆仍積。上負聖明之恩,下慚魯衛之士。水加劍,未塞深尤,禦魅投荒,乃為殊造。陛下識其眉目,矜其要領,待罪猶忝於左馮,黜官不離於本秩。感念恩德,淪於心髓。木石知變,況在微臣,伏惟陛下察其戇愚,收其後效,臣雖萬死,實荷所天。竊以此郡破亡,再陷兇逆,生靈塗炭,邑室空慮。殺傷者雖或蓋藏,逃亡者尚未歸復。謹當勵精悉力,宣諭皇明,旬月之間,望有所校。伏惟陛下減省聖虛,不以此郡為憂,則臣之愚忠,生死萬足。其戶口實數,並利害切急者,伏望容臣括責,續狀奏聞。無任感戀之至。
  ◇ 蒲州刺史謝上表
  臣真卿言:臣今月十一日,伏奉五日恩製,除臣使持節蒲州諸軍事蒲州刺史充本州防御使。臣緣同州先無佐官,蒲州書魚未到,遲回纍日,不敢赴上。中使張抱誠至,奉宣恩命,令臣與將軍趙瑣計會,遊奕兵馬。昨以十八日至州上訖。祗承寵命,伏增感惕。中謝。臣竊以此州之地,堯舜所都,表裹山河,古稱天險。餘兇未殄,防禦是先,況扼秦晉之喉,撫幽並之背。既號股肱之郡,實資心膂之賢。伏惟光天文武大聖孝感皇帝陛下,道冠生人,恩涵墜履,方建非常之業,不遺易忘之臣,特委大邦,俾之集事,戴荷殊奬,無忘寢食。但臣愚駑有素,智勇缺然,將以鎮遏艱虞,導揚德澤。拜命之日,以榮為憂。唯君知臣,教其不及,勤恤人隱,動必以聞。陛下不以為煩,則臣死而獲考矣。無任感戴屏營之至。
  ◇ 乞御書天下放生池碑額表
  臣真卿言:臣聞帝王之德,莫大於生成;臣子之心,敢忘於贊述?臣去年鼕任州刺史日,屬左驍衛左郎將史元琮、中使張庭玉等奉宣恩命,於天下州縣臨江帶郭處?各置於生池。始於洋州興道,迄於州江寧秦淮太平橋,凡八十一所,恩沾動植,澤及昆蟲,發自皇心,遍於天下。歷選列闢,未之前聞,海隅蒼生,孰不欣喜?臣時不揆愚昧,輒述《天下放生池碑銘》一章。又以俸錢於當州采石,兼力拙自書。蓋欲使天下元元,知陛下有好生之德。因令微臣獲廣昔賢善頌之義,遂絹寫一本,附史元琮奉進,兼乞御書題額,以光揚不朽。緣前書點畫稍細,恐不堪經久。臣今謹據石擘窠大書一本,隨表奉進,庶以竭臣下屢屢之誠,特乞聖恩俯遂前請,則天下幸甚,豈惟愚臣?昔秦始皇暴虐之君,李斯邪謅之臣,猶刻金石,垂於後代。魏文帝外禪之主,鍾繇偏方之佐,亦於繁昌,立表頌德。況陛下以巍巍功業,而無紀述,則臣竊恥之。謹昧死以聞,伏增戰越。臣真卿誠惶誠恐,頓首謹言。
  ◇ 謝浙西節度使表
  臣真卿言:伏奉六月九日恩製,以臣為州刺史充浙西節度使兼江寧軍使。聖德含宏,不遺簪履,捨其罪戾,假以麾幢。感戴恩榮,死生知報。臣某中謝。臣以為全吳舊國,分閫重權,煮東海以自資,塹西河而作固。九州天險之地,六代帝王之都。是以魏文興嗟,甘從南北之限;苻堅恃衆,爰喪百萬之師。豈不以形勝是先,腹心斯切,親賢重寄,鎮遏攸難?矧在庸微,寧堪及此?是以拜命之日,以榮為憂。製書以今月四日至饒州,臣以今日發赴本道,取都統節度觀察使李亙處分訖,即赴州,即當繕修甲兵,撫循將士,觀察要害,以備不虞。假陛下英武之威,遵陛下平明之理,一心戮力,上答天慈。伏惟陛下察臣愚忠,則死且不朽。無任感戴屏營之至。
  ◇ 謝戶部侍郎表
  臣真卿言:伏奉某月日恩命,以臣為戶部侍郎。榮寵自天,感戴交集。中謝。臣聞地官之任,邦教是資;侍郎之職,非賢不授。況臣資性愚蒙,行能無取,頻以疏拙,獲罪朝廷,五年之間,三貶官次。先朝皇極,猶佐藩條,官階勳封,盡蒙黜削,待罪三年,分從遐棄。屬陛下以聰明睿哲,嗣聖登庸,恩宥廣覃,授臣利州刺史。詔書始下,纔涉旬朔,不遺易忘之臣,忽奉待詔之命。生死骨肉,受賜已深,對見之辰,又蒙假以章服。小臣懷惠,寤寐無寧,聖澤頻繁,叨戴斯授。循涯省分,盈量則多,粉骨糜軀,罔知攸答。無任感戴惶懼之至。
  ◇ 謝荊南節度使表
  臣真卿言:伏奉二十七日恩製,除臣江陵尹兼御史大夫充荊南節度觀察處置使。寵命自天,戰荷無地。中謝。竊以荊南巨鎮,江漢上遊,右控巴蜀,左聯吳越,南通五嶺,北走上都。寇賊雖平,襟帶尤切,雖叔子仁德,元凱智囊,居之猶或病諸,過此豈宜濫據!祗承睿顧,伏深慚惕。無任感戴屏營之至。
  ◇ 謝贈官表
  臣真卿言:伏奉二月十七日恩製,臣亡祖故曹王屬、曹王晉王侍讀先臣昭甫特蒙聖恩,超贈使持節華州諸軍事華州刺史。天茲錫類,泉壤疏榮,捧戴殊私,闔門感慶。中謝。竊以臣亡祖伏膺文儒,剋篤前烈,能讀三墳、五典、八索、九丘,特為伯父故秘書監先臣師古之所賞愛。師古每有註釋,未嘗不參預焉。又與學士令狐德等同侍天皇,得備顧問。有時無命,夭閼盛年。臣亡父故薛王友先臣惟貞、亡伯故濠州刺史先臣元孫等,並襁褓苴麻,孤提未識,養於舅氏殷仲容,以至成立。臣堂兄故衛尉卿兼御史中丞杲卿,即元孫之子,及臣兄弟等,幸承貽厥之訓,遭遇明聖之朝,各以微誠,皆蒙殊奬。杲卿雖死,為不朽矣。臣亦何人,屢叨榮祿?夙夜懼,慚戴已深。不謂霈澤麯г,[B14A]贈俯及,特蒙加等之禮,實為非常之恩。感戴屏營,萬死非報。無任戰荷之至。謹因中使內謁者監張抱誠冒死陳謝以聞。
  ◇ 請除礻覃服奏
  哀號在疚,開闢所無,誠懇尚違,庶僚增懼。伏見百闢,並已釋除。事既合權,禮無獨異,不可以吉兇兼製、臣子殊儀。伏乞奉顧命之文,節因心之孝,順時即吉,屈已臨朝,則萬姓心安,四方事集。臣典司儀註,不敢輕移,冒犯宸嚴。無任懇迫。
  ◇ 請除素練聽政奏
  孝德動天,事逾前古,德音俯降,感咽載深。臣伏守遺詔,禮從易月,祥礻覃變除,儀註皆備。若陛下未忍即吉,更服練巾,則遺詔不得奉行,群僚無以覲見。伏乞俯順人望,仰遵先旨。實大孝不虧,萬方幸甚。臣職在典禮,愚守如前。無任懇迫之至。
  ◇ 論百官論事疏
  御史中丞李進等傳宰相語,稱奉進止,緣諸司官奏事頗多,朕不憚省覽,但所奏多挾私讒毀,自今論事者,諸司官皆須先白長官,長官白宰相,宰相定可否,然後奏聞者。臣自聞此語已來,朝野囂然,人心亦多衰退。何則?諸司長官,皆達官也,言皆專達於天子也。郎官、御史,陛下腹心耳目之臣也,故其出使天下,事無巨細得失,皆令訪察,回日奏聞,所以明四目、達四聰也。今陛下欲自屏耳目,使不聰明,則天下何述焉?《詩》雲:「營營青蠅,止於棘。讒言罔極,交亂四國。」以其能變白為黑、變黑為白也。詩人深惡之,故曰:「取彼讒人,投畀豺虎;豺虎不食,投畀有北。」則夏之伯明,楚之無極,漢之江充,皆讒人也,孰不惡之?陛下惡之,深得君人之體矣,陛下何不深回聽察?其言虛誣者,則讒人也,因誅殛之;其言不虛者,則正人也,因奬勵之。陛下捨此不為,使衆人皆謂陛下不能明察,而倦於聽覽,以此為辭,拒其諫諍。臣竊為陛下痛惜之。
  臣聞太宗勤於聽覽,庶政以理,故著《司門式》雲:「其有無門籍人有急奏者,皆令監門司與仗傢引對,不許關礙。」所以防壅蔽也。並置立仗馬二匹,須有乘騎便往,所以平治天下,正用此道也。天寶已後,李林甫威權日盛,群臣不先諮宰相輒奏事者,仍托以他故中傷之。不敢明約百官,令先白宰相。又閹官袁思藝日宣詔至中書,元宗動靜,必告林甫。林甫得以先意奏請,元宗驚喜若神,以此權柄恩寵日甚,道路以目。上意不下宣,下情不上達,所以漸緻潼關之禍。皆權臣誤主,不遵太宗之法故也。凌夷至於今日,天下之弊,盡萃於聖躬。豈陛下招致之乎?蓋其所從來者漸矣。自艱難之初,百姓尚未凋弊,太平之理,立可便緻。屬李輔國當權,宰相專政,遞相姑息,莫肯直言,大開三司,不安反側。逆賊散落將士,北走党項,合集土賊,至今為患。偽將更相驚恐,因思明危懼,扇動卻反。又今相州敗散,東都陷沒。先帝由此憂勤,至於損壽,臣每思之,痛切心骨。今天下兵戈未戢,瘡未平,陛下豈得不博聞讜言,以廣視聽,而欲頓隔忠讜之路乎?
  臣竊聞陛下在陝州時,奏事者不限貴賤,務廣聞見,乃堯舜之事也。凡百臣庶,以為太宗之理,可翹足而待也。臣又聞君子難進易退,由此言之。朝廷開不諱之路,猶恐不言。況懷厭怠,令宰相宣進止,使御史臺作條目,不令直進。從此人人不敢奏事,則陛下聞見,衹在三數人耳。天下之士,方鉗口結舌。陛下後見無人奏事,必謂朝廷無事可論,豈知懼不敢進,即林甫、國忠復起矣!凡百臣庶,以為危殆之期,又翹足而至也。如今日之事,曠古未有,雖李林甫楊國忠,猶不敢公然如此。今陛下不早覺悟,漸成孤立,後縱悔之,無及矣。臣實知忤大臣者,罪在不測。不忍孤負陛下,無任懇迫之至。
  ◇ 請復七聖謚號狀
  謹按《禮記》曰:「先王謚以尊名,節以一惠。」故行出於已,而名生於人,使夫善者勸而惡者懼也,而虞夏之質、殷周之文至矣。而禹湯文武之君,鹹以一字為謚,言文則不稱武,言武則不稱文,豈聖德所不優乎?蓋群臣稱其至者。是以子不得議父,臣不得議君。天子崩,則臣下製謚於南郊,明受之於天也。諸侯薨,則太子赴告於天子,明受之於君也。至於周室卑,大樸散,謚始以兩字為重,人或以虛美為榮。漢承戰國餘烈,參而用之,君臣易名,事歸至當,少不以為貶,多不以為[B14A],雖美衆所歸,可一言而盡矣。魏晉以降,蓋不足徵。
  聖唐欽明,憲章周漢,爰初創業,順考古道。高祖謚大武,用漢製;太宗謚曰文,行周道也。名正理順,垂之無窮。上元中,政在宮壺,亂名改作,始建神堯文武大聖之號,蓋非高宗之所獲已。Н元宗之末,姦臣竊柄,析言而亂舊法,輕議以改鴻名。遂廣纍聖之謚,有加至十一字者。皇帝則悉有大聖之號,皇后則皆有順聖之名,使言之者惑於今,行之者異於古,非舊製也。其後劍門下罪已之詔,敘高祖以下纍聖悉用舊謚,則元宗悔既往之失,亦已明矣。寶應中,二聖山陵,有司請謚,事不師古,變而行權。去古質而尚浮華,捨舊名而廣新謚,謂一名不足以節惠,乃十倍於古焉。而纍聖謚名,悉以字多者為定,是廢高祖、太宗之令,豈曰愛君?今製謚非古,人皆知之,有司因循其事,而無敢言者。假使當今守之而不敢,後人議之以為非,然所失豈不大哉?何者?臣子之於君父,莫不欲廣其美稱。先王製禮,不敢過也,故至敬無文,至文尚質。質之數極於一,堯舜之美,足以彰矣;文之數極於二,孝文、孝景之德,亦已明矣。質則近古,文則近今,此高祖、太宗所以更用其法,後王所宜守之法也。非天下之至聖,其孰能定之?此天皇所以興聖主而正鴻名,太宗所以待孝孫而修廢典,微臣所以守經義而崇聖朝。陛下宜奉天心,繼先太宗之志,使子孫蒙其法,而萬代守之,此天下之能事也。臣愚以為高祖以下纍聖謚號,悉宜取初謚為定。謹按舊製,宜上高祖為武皇帝,太宗為文皇帝,高宗為天皇大帝,中宗為孝和皇帝,睿宗為聖真皇帝。其二聖謚名,字數太廣,有逾古製,臣愚請擇其美稱而正之。謹按謚法,秉德不回曰孝,照臨四方曰明,宜上元宗為孝明皇帝。又按謚法,聖善周聞曰宣,宜上肅宗為孝宣皇帝。仍準漢魏及國朝故事,於尚書省議定奏禦。夫文敝則救之以質,至敬也;名惑而反之於正,至明也;祖作之而孫述之,至孝也。三者備矣,然後能立天下之大本,正天下之大名,建天下之大業,能事畢矣。伏惟皇帝陛下詳擇。
  ◇ 論元皇帝祧遷狀
  《王製》:「天子七廟,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又《禮器》雲:「有以多為貴者,天子七廟。」又《伊尹》曰:「七世之廟,可以觀德。」此經典之明證也。七廟之外,則曰「去祧為壇,去壇為單」。故歷代儒者製迭毀之禮,皆親盡宜毀。伏以太宗文皇帝七代之祖;高祖神堯皇帝國朝首祚,萬葉所承;太祖景皇帝受命於天,始封於唐,元本皆在不毀之典。代祖元皇帝地非開統,親在七廟之外。代宗皇帝升有日,元皇帝神主禮合祧遷。或議者以祖宗之名,難於迭毀。昔漢朝近古,不敢以私滅公,故前漢十二帝,為祖宗者四而已。至後漢漸違經意,子孫以推美為先。自光武已下,皆有廟號,則祖宗之名,莫不建也。安帝信讒,害大臣,廢太子,及崩,無上宗之奏,後自建武以來無毀者,因以陵號稱宗。至桓帝失德,尚有宗號。故初平中,左中郎蔡邕以和帝以下功德無殊,而有過差,不應為宗。及餘非宗者,追尊三代,皆奏毀之。是知祖有功,宗有德,存至公之義,非其人不居,蓋三代立禮之本也。自東漢已來,則此道喪矣。魏明帝自稱烈祖,論者以為逆自稱祖宗。故近代此名悉為廟號,未有子孫踐祚,而不祖宗先王者。以此明之,則不得獨據兩字而為不祧遷之證。假令傳祚百代,豈可上崇百代以為孝乎?請依三昭三穆之義,永為通典。寶應二年升元宗、肅宗,則獻祖、懿祖已從迭毀。伏以代宗睿文孝皇帝卒哭而,則合上遷一室。元皇帝代數已遠,其神主準禮當祧,至之時,然後饗祀。
  ◇ 廟享議
  議者或云:獻祖、懿祖,親遠廟遷,不當享,宜永於西夾室。又議者雲:「二祖宜同享,與太祖並列昭穆,而空太祖東嚮之位。又議者雲:二祖若同享,即太祖之位永不得正,宜奉遷二祖神主藏於德明皇帝廟。臣伏以三議俱未為允。且禮經殘缺,既無明據,儒者能比方義類,斟酌取中,則可舉而行之,蓋葉於正也。伏惟太祖景皇帝以受命始封之君,處百代不遷之廟,配天崇享,是極尊嚴。且至之時,暫居昭穆之位,屈已伸孝,敬奉祖宗,緣齒族之禮,廣尊先之道。此實太祖明神之本意,亦所以化被天下、率循孝悌也。請依晉葵謨等議,至五年十月享之日,奉獻祖神主居東嚮之位,懿祖、太祖Н諸祖宗,遵左昭右穆之列。此有以彰國傢重本尚順之明義,足為萬代不易之令典也。又議者請奉遷二祖神主於德明皇帝廟,行祭之禮。夫,合也。故《公羊傳》曰:「大事者何?也。」若祭不陳於太廟,而享於德明廟,是乃分食也,豈謂合食乎?名實相乖,深失禮意,固不可行。
  ◇ 朝會有故去樂議
  《周禮·大司樂職》雲:「諸侯薨,令去樂。大臣死,令弛懸。」鄭註云:「去謂藏之,弛謂釋下也。」是知哀輕者則釋,哀重者則藏。又按庾蔚之《禮論》雲:「晉元後秋崩,武帝鹹寧元年享萬國,不設樂。永嘉元年鼕,惠帝三年喪製未終,司徒左長史江統議:『二年正會不宜作樂。』又章皇后哀限未終,後主已入廟,博士徐乾議曰:「周景王有後嫡子之喪,既葬除服,叔嚮猶議其宴,今不宜懸。』」《宋書·禮志》雲:「晉武帝已來,國有大喪,廢樂三年。」又按江都《集禮說》:「晉博士孔恢,朝廷遏密,懸而不作。恢以為宜都去懸。設樂為作,不作則不宜懸,孟獻子礻覃,懸而不樂,自是應作耳。故夫子曰:『獻子加於人一等矣。』非謂不應作而猶懸也。國喪尚近,謂金石不可陳於庭。」又徐廣《晉史》曰:「聞樂不怡,故申情於遏密。諒ウ奪服,慮政事之荒廢。是故秉權通以變常,量輕重以降差。」臣以《周禮》去樂之文,《宋志》終喪之證,徐廣之論寧戚,孔恢之說礻覃懸,理既可憑,事又故實。伏請三年未畢,都不設懸。如有齊衰喪,及遇大臣薨歿,則量輕重,懸而不作。
  ◇ 吏部尚書韋陟謚忠孝議
  出處事殊,忠孝不並。已為孝子,不得為忠臣;已為忠臣,不得為孝子。故求忠於孝,豈先親而後君;移孝於忠,則出身而事主。所以叱馭而進,不憚危險,故王尊而忠臣;思全而歸,恐有毀傷,故王陽為孝子。則知晝之與夜,本不相隨;春之與秋,豈宜同日?且以為尚書志業高遠,羽儀前朝,百行之中,能事甚衆。議行稱謚,固多美名,何必忠孝兩施,然後表德?歷考前史,恐無此事,敢率愚見,請更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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