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子杂家 论衡校释   》 刺孟第三十      Wang Chong

  说文言部:“□,数谏也。从言,朿声。”讥刺字当作“□”。朱彝尊经义考二三二曰:“刺孟计六篇。”盖依通津本之误。今分为八章。余允文尊孟辨截“陈臻问曰”、“孟子在鲁”为节,故云“刺孟十篇”,亦误。
  孟子见梁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将何以利吾国乎?”史记魏世家亦作“将何以”。孟子作“亦将有以”。赵岐注曰:“叟,长老之称也。孟子去齐,老而至魏,故王尊礼之。”史记六国表:“魏惠王三十五年,孟子来。”孟子曰:“仁义而已,何必曰利?”见孟子梁惠王篇。
  夫利有二:有货财之利,有安吉之利。惠王曰:“何以利吾国?”何以知不欲安吉之利,而孟子径难以货财之利也?易曰:“利见大人。”易干卦爻词。“利涉大川。”容斋随笔十二曰:易卦辞称“利涉大川”者七。“干,元亨利贞。”易干卦词。文言曰:“元者,善之长也。亨者,嘉之会也。利者,义之和也。贞者,事之干也。君子体仁足以长人,嘉会足以合德,利物足以和义,贞固足以干事。君子行此四德者,故曰:干,元亨利贞。”尚书曰:“黎民亦尚有利哉?”见秦誓。正义误以“黎民”上属“子孙”为句。“尚”作“职”。礼记大学引同此。(今本“亦尚”误倒。)并今文也。皆安吉之利也。行仁义得安吉之利。孟子不(必)且语(诘)问惠王:先孙曰:“不”疑当作“必”。“语”,余允文尊孟辩引作“诘”,义较长。“何谓‘利吾国'?”惠王言货财之利,乃可答若设。“若设”,疑为“若言”之误。若,此也。若言,谓“何必曰利”也。盼遂案:“若设”二字疑误。令(今)“令”当作“今”,形讹。惠王之问未知何趣,孟子径答以货财之利。如惠王实问货财,孟子无以验效也;盼遂案:“无”当为“有”。如问安吉之利,而孟子答以货财之利,失对上之指,违道理之实也。
  齐王问时子:余允文引有“曰”字。“问”,孟子作“谓”。“我欲中国而授孟子室,养弟子以万钟,使诸大夫、国人皆有所矜式。子盍为我言之?”赵注曰:“时子,齐臣也。王欲于国中央为孟子筑室。矜,敬也。式,法也。盍,何不也。”左传昭公三年,杜注曰:“钟,六石四斗。”俞樾曰:“盖齐王之意,以为孟子即不欲仕,吾将用其弟子中之贤者,养之以万钟之禄,使孟子得以安居齐国。疑万钟是齐国卿禄之常额,养之以万钟,即是使之为卿。”时子因陈子而以告孟子。赵曰:“陈子,孟子弟子陈臻。”孟子曰:“夫时子恶知其不可也?如使予欲富,辞十万而受万,是为欲富乎?”孟子仕不受禄,向者为卿,尝辞十万钟之禄。以上见孟子公孙丑篇。
  夫孟子辞十万,失谦让之理也。夫富贵者,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居也。论语文。“居”作“处”。注问孔篇。故君子之于爵禄也,有所辞,有所不辞。岂以己不贪富贵之故,而以距逆宜当受之赐乎?
  陈臻问曰:“于齐,王馈兼金一百镒而不受;盼遂案:“馈”,依下文当改作“归”。此浅人据孟子误改也。于宋,归七十镒而受;于薛,归五十镒而受取。“于齐”上,余引有“前日”二字。王本、崇文本,“馈”并作“归”。孟子、余引并作“馈”。朱校元本同此。“一百”下,孟子无“镒”字,无“取”字。赵曰:“兼金,好金也。其价兼倍于常者,故谓之兼金。古者以一镒为一金。镒,二十四两也。”陈士元孟子杂记曰:“薛君,齐田文也。是时任姓之薛灭于齐,齐人尝筑薛以逼滕。”前日之不受是,则今受之非也;孟子作“则今日之受非也”。后汉书张衡传注引孟子作“今日受之非也”。“受之”二字,同此。翟氏孟子考异引误增“日”字。今日之受是,则前日之不受非也。夫(君)子必居一于此矣。”孙曰:此文不当有“君”字,陈臻,孟子弟子,故称“夫子”。孟子公孙丑篇亦无“君”字。此盖涉上文“君子之于爵禄”,下文“焉有君子而可以货取乎”而误。非异文也。晖按:余引正无“君”字。孟子曰:“皆是也。当在宋也,予将有远行,行者必以赆,辞曰:‘归赆。'崇文本“赆”作“赆”,“归”作“馈”,盖依今本孟子改,非也。文选魏都赋刘逵注、赭白马赋、宴曲水诗李注,引孟子“赆”并作“赆”。说文有“赆”无“赆”。系传赆下云:“孟子归赆。”并与此同。古本孟子若是也。赵曰:“赆,送行者赠贿之礼也。”予何为不受?当在薛也,予有戒心,辞曰:‘闻戒,故为兵戒归之备乎!'孟子作“故为兵馈之”。赵曰:“戒,有戒备不虞之心也。时有恶人欲害孟子,孟子戒备,薛君曰:闻有戒,此金可鬻以作兵备,故馈之。”翟灏曰:“风俗通穷通篇:‘孟子绝粮于邹、薛,困殆甚。'所云‘戒心',当即绝粮事。”予何为不受?若于齐,则未有处也。无处而归之,是货之也,焉有君子而可以货取乎?”见孟子公孙丑下篇。赵注:“义无所处而馈之,是以货财取我,欲使我怀惠也。安有君子而可以货财见取之乎?”夫金归,或受或不受,皆有故,非受之时己贪,当不受之时己不贪也。金有受不受之义,而室亦宜有受不受之理。今不曰“己无功”,若“已致仕,受室非理”,若,或也。谓或辞以已致仕。齐王欲授之室,时值致为臣而归也。而曰“己不贪富〔贵〕”,“富”下脱“贵”字,此蒙上文“岂以己不贪富贵之故”为文。下文“今不曰受十万非其道,而曰己不贪富贵”,并其证。引前辞十万以况后万。前当受十万之多,安得辞之?
  彭更问曰:“后车数十乘,从者数百人,以传食于诸侯,不亦泰乎?”“不亦”,孟子作“不以”。“亦”,语词,“不亦泰乎”,不泰乎也。赵曰:“彭更,孟子弟子。”释名释宫室云:“传,传也,人所止息而去,后人复来,转转相传,无常主也。”传食,谓舍止诸侯之客馆而受其饮食也。荀子仲尼篇注曰:“汰,侈也。”王霸篇注:“‘泰'与‘汰'同。”孟子曰:“非其道,则一箪食而不可受于人;如其道,则舜受尧之天下,不以为泰。”见孟子滕文公下篇。无“而”字。赵注:“箪,笥也。”受尧天下,余引“尧”下有“之”字。孰与十万?“孰”犹“何”也。广雅曰:“与,如也。”“孰与”即“何如”也。相较之词。舜不辞天下者,是其道也。今不曰“受十万非其道”,而曰“己不贪富贵”,失谦让也,安可以为戒乎?旧本段。
  沈同以其私问曰:“燕可伐与?”孟子曰:“可。子哙不得与人燕,子之不得受燕于子哙。有士于此,“士”,孟子作“仕”。“仕”、“士”古字通。郑厚艺圃折衷引孟子同此。而子悦之,不告于王,而私与之子之爵禄。“子”上孟子有“吾”字。余引同。夫士也,亦无王命,而私受之于子,则可乎?何以异于是?”赵曰:“沈同,齐大臣,自以其私情问,非王命也。子哙,燕王也。子之,燕相也。子哙不以天子之命,而擅以国与子之;子之亦不受天子之命,而私受国于子哙,故曰其罪可伐。”“夫”犹“此”也,“夫士”犹言此士也。齐人伐燕。或问曰:“劝齐伐燕,有诸?”曰:“未也。沈同曰:“曰”当从孟子作“问”。下文“沈同问燕可伐与,此挟私意,欲自伐之也”,正作“沈同问”,知此非异文也。余引正作“问”。‘燕可伐与?'吾应之曰:‘可!'彼然而伐之。〔彼〕如曰:‘孰可以伐之?'孙曰:元本“如”作“彼”。疑此与孟子同作“彼如曰孰可以伐之”。元本脱“如”字,今本脱“彼”字。且下文“彼如曰孰可以杀之”,亦与孟子同,知其非异文也。则应之曰:‘为天吏则可以伐之。'今有杀人者,或问之曰:‘人可杀与?'则将应之曰:‘可!'彼如曰:‘孰可以杀之?'则应之曰:‘为士师则可以杀之。'今以燕伐燕,何为劝之也?”见孟子公孙丑下篇。赵曰:“言今齐国之政,犹燕政也,又非天吏,我何为劝齐伐燕乎?”
  夫或问孟子劝王伐燕,不诚是乎?沈同问燕可伐与?此挟私意,欲自伐之也。知其意慊于是,说文心部:“慊,疑也。”谓意疑于自伐。宜曰:“燕虽可伐,须为天吏,乃可以伐之。”沈同意绝,则无伐燕之计矣。不知有此私意而径应之,不省其语,是不知言也。公孙丑问曰:“敢问夫子恶乎长?”赵曰:“公孙姓,丑名,孟子弟子也。”“恶乎长”,何所长也。孟子曰:“我知言。”又问:“何谓知言?”曰:“诐辞知其所蔽,淫辞知其所陷,邪辞知其所离,遁辞知其所穷。鹖冠子能天篇曰:“诐辞者,革物者也,圣人知其所离。淫辞者,固物者也,圣人知其所合。诈辞者,沮物者也,圣人知其所饰。遁辞者,请物者也,圣人知其所极。”朱子孟子集注曰:“诐,偏陂也。淫,放荡也。邪,邪僻也。遁,逃遁也。四者言之病也。蔽,遮隔也。陷,沈溺也。离,叛去也。穷,困屈也。四者心之失也。”生于其心,害于其政;发于其政,害于其事。虽圣人复起,必从吾言矣。”见孟子公孙丑上篇。孟子,知言者也,又知言之所起之祸,其极所致之福(害)。“福”当作“害”。盖“害”初讹为“富”,又涉上文“祸”字而误为“福”。“其极所致之害”,蒙上“发于其政,害于其事”为文,义无取于“福”。下“则知其极所当害矣”,即承此为文,尤其切证。盼遂案:“福”当为“害”。后人习于“祸福”而改,不顾其义之难安也。见彼之问,则知其措辞所欲之矣,知其所之,则知其极所当害矣。旧本段。
  孟子有云:元本无“有”字。朱校同。按上有脱文。元本灭“有”字,校者未之审也。“有”、“又”字通,“又云”与下“又言以天未欲平治天下也”,“云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又言其间必有名世”句例同。本篇文例,每节引孟子旧文而诘难之。“孟子有云”以下三句,乃复述前文,非引孟子原书。下文“孟子所去之王”,及“去三日宿于昼”,事见公孙丑篇孟子去齐宿于昼章;“所不朝之王”,及“不朝而宿于景丑氏”,事见公孙丑篇孟子将朝王章。仲任合前后两事,以见孟子行操乖违。原文此上当节引孟子两章之文。不然,只引孟子“民举安”三句,则“所去之王”,“去三日宿于昼”,于义不了,未明何指。而“不朝之王”,及“不朝而宿于景丑氏”,其立论亦失所据。又本篇文例,凡诘难者,不及于所引之外。此不述孟子将朝王章,而论及舍景丑氏,与全例不符,则其上有脱文可知矣。又本篇各节,引孟子原文后,于诘论之始,句首必着一“夫”字。如“夫利有二”,“夫孟子辞十万”。此节“予日望之”下,“孟子所去之王”句首无“夫”字,是此上有脱文之明证。“民举安,王庶几改诸!予日望之。”公孙丑篇孟子对高子之词。“民举安”,作“王如用予,则岂徒齐民安,天下之民举安”。此以“民举安”三字为句,与下义不相属,疑此亦有脱文。“改诸”,孟子作“改之”。风俗通穷通篇引孟子“王庶几改之,王如改诸”,亦作“王庶几改诸”。则此作“改诸”,乃所据本不同。盼遂案:首句宜依孟子本文,作“天下之民举安”。若今本则无着。孟子所去之王,岂前所不朝之王哉?孟子去齐,三宿而后出昼,此所去之王。孟子将朝王,王使人来曰:“朝将视朝。”孟子辞以病,不能造朝,此不朝之王。而是,“而”犹“如”也。何其前轻之疾,轻谓轻王。而后重之甚也?盼遂案:“而是”犹“如是”也。而、如双声通借,下句云“如非是”可证。如非是前王,则(前)不去,而(于)后去之,“则”,宋本、朱校元本并作“前”。“于”作“复”。按:此文当作“如非是前王,(句。)前不去,而后去之”。“如非是前王”,承上“孟子所去之王,岂前所不朝之王哉”为文。后人误以“前王”属下读,又改“前”作“则”。“复”字涉“后”字讹衍,又妄改为“于”。余引已误同今本。是后王不肖甚于前,而去,三日宿,谓去齐三日宿于昼也。于前不甚,崇文本“于前”作“于昼”,属上读,非也。不朝而宿于景丑氏。齐王使人来,欲力疾视朝,而见孟子。孟子辞以疾,不能造朝。明日,出吊于东郭氏,王使人问疾,医来,不得已而之景丑氏宿焉。赵曰:“因之其所知齐大夫景丑氏之家宿焉。”翟曰:“景丑氏似即汉书艺文志儒家景子三篇之景子。”何孟子之操,前后不同?所以为王,终始不一也?
  且孟子在鲁,鲁平公欲见之。嬖人臧仓毁孟子,止平公。鲁平公将出,见孟子,嬖人臧仓曰:“何哉君所为轻身以先于匹夫者?以为贤乎?礼义由贤者出,而孟子之后丧逾前丧,君无见焉。”公曰:“诺。”赵曰:“嬖人,爱幸小人也。”乐正子以告。告孟子,臧仓沮君。赵曰:“乐正姓,名克,孟子弟子也。为鲁臣。”曰:“行,或使之;止,或尼之。赵曰:“尼,止也。”行、止非人所能也。予之不遇鲁侯,天也。”见孟子梁惠王下篇,“予”作“吾”。后汉书赵壹传注引孟子作“余”,与此同。前不遇于鲁,后不遇于齐,无以异也。前归之天,今则归之于王,孟子云:“王庶几改之,予日望之。”孟子论称,竟何定哉?夫不行于齐,王不用,则若臧仓之徒毁谗之也,此亦“止,或尼之”也。皆天命不遇,非人所能也。去,何以不径行,而留三宿乎?天命不当遇于齐,王不用其言,天岂为三日之间,易命使之遇乎?在鲁则归之于天,绝意无冀;在齐则归之于王,庶几有望。夫如是,不遇之议,一在人也。“一”犹“皆”也。谓不遇或归天,或归人,皆在人议之耳。或曰:“初去,未可以定天命也。冀三日之间,王复追之,天命或时在三日之间,故可也。”夫言如是,齐王初使之去者,非天命乎?如使天命在三日之间,鲁平公比三日,亦〔或〕时弃臧仓之议,“亦时”无义,当作“亦或时”。此蒙上“或时”为文。盼遂案:论衡多用“时”为“或”之义。以上书虚等九篇,累以“或时”二字连言。“或”与“时”异字同用。此“时弃臧仓之议”,即“或弃臧仓之议”也。更用乐正子之言,往见孟子。刘节广文选曰:“鲁平公与齐宣王会于凫绎山下,乐正克备道孟子于平公曰:‘孟子私淑仲尼,其德辅世长民,其道发政施仁,君何不见乎?'”故云用其言往见孟子。孟子归之于天,何其早乎?如三日之间,公见孟子,孟子奈前言何乎?
  孟子去齐,充虞涂问曰:“夫子若不豫色然。前日,虞闻诸夫子曰:‘君子不怨天,不尤人。'”“涂问”,于路中问也。赵曰:“充虞,孟子弟子。谓孟子去齐,有恨心,颜色故不悦。”曰:“彼一时也,此一时也。孟子无上“也”字。文选答客难注、五等诸侯论注引孟子并与此同。盖唐以后始脱耳。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矣。赵曰:“名世次圣之才,物来能名正于一世者。”高步瀛曰:“名世,能显名于当世,犹命世也。”方以智曰:“令、名、命本一字。”由周以来,七百有余岁矣。以其数则过矣,以其时考之,则可矣。赵曰:“七百有余岁,谓周家王迹始兴,大王、文王以来。考验其时,则可有也。”朱曰:“周谓文、武之间,数谓五百年之期,时谓乱极思治,可以有为之日也。”按:本论下文,周谓文、武,朱说得之。“可”谓“可有”,赵说得之。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乎?下文两见,并作“也”,与孟子同。余引正作“也”。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而谁也?吾何为不豫哉?”见公孙丑下篇。
  夫孟子言“五百年有王者兴”,何以见乎?帝喾王者,而尧又王天下;尧传于舜,舜又王天下;舜传于禹,禹又王天下。四圣之王天下也,继踵而兴。禹至汤且千岁;汤至周亦然。云千岁,成数也。说见谢短篇。盼遂案:经传皆言夏四百年,商六百年。论衡此言,殆本之纬书。是与竹书纪年谓周自开国至穆王为一百年,同为古年历之异闻也。始于文王,而卒传于武王。武王崩,成王、周公共治天下。由周至孟子之时,又七百岁而无王者。五百岁必有王者之验,在何世乎?法言五百篇:“‘五百岁而圣人出,有诸?'曰:‘尧、舜、禹,君臣也,而并;文、武、周公,父子也,而处;汤、孔子数百岁而生。因往以推来,虽千一,不可知也。'”史记自序索隐:“扬雄、孙盛深所不然,以为淳气育才,岂有常数?五百年之期,何异一息?是以上皇相次,或以万龄为间,而唐尧、舜、禹比肩并列。及周室圣贤盈朝。孔子之没,千载莫嗣。安在于千年五百年乎?”与仲任说同。云“五百岁必有王者”,谁所言乎?论不实事考验,信浮淫之语,不遇去齐,有不豫之色,非孟子之贤效,与俗儒无殊之验也。
  “五百年”者,以为天出圣期也。“五”上疑脱“云”字。“云五百年”,与下“又言以天未欲平治天下”相生为文。下文“云五百年必有王者,又言其间必有名世”,文例正同。文选谢玄晖登孙权故城诗注引作“孟子云:‘五百年有王者兴。五百年者,以为天出圣期也。'”无“云”字,盖并前文,故略之。孟子尽心篇曰:“由尧、舜至于汤,五百有余岁;若禹、皋陶则见而知之,若汤则闻而知。由汤至于文王,五百有余岁;若伊尹、莱朱则见而知之,若文王则闻而知之。由文王至于孔子,五百有余岁;若太公望、散宜生则见而知之,若孔子则闻而知之。”赵曰:“言五百岁圣人一出,天道之常也。亦有迟速,不能正五百岁,故言有余岁也。”贾子新书数宁篇:“自禹以下,五百岁而汤起。自汤以下,五百余年而武王起。故圣王之起,大以五百为记。”御览四0一引尚书考灵耀曰:“五百载,圣记符。”注曰:“五百法天地之数也。王命长,故以为五百载也。”太史公自纪亦有此言。并祖述孟子。又言以“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其意以为天欲平治天下,当以五百年之间生圣王也。如孟子之言,是谓天故生圣人也。然则五百岁者,天生圣人之期乎?如是其期,天何不生圣?圣王非其期故不生,孟子犹信之,孟子不知天也。“信”,余引作“言”。
  “自周已来,七百余岁矣。以其数则过矣,以其时考之,则可矣。”何谓“数过”?何谓“〔时〕可”乎?孙曰:“可”上脱“时”字。“数过”、“时可”承上句“以其数则过矣,以其时考之则可矣”而言。且下云:“数过,过五百年也。又言时可,何谓也。”尤其切证。晖按:余引有“时”字。数则时,时则数矣。“数过”,过五百年也。从周到今,今,据孟子言也。七百余岁,逾二百岁矣。设或王者,或,有也。生失时矣,又言“时可”,何谓也?
  云“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又言“其间必有名世”,与“王者”同乎?异也?如同,〔何〕为再言之?“何”字脱。“何为再言之”,与下“何为言其间”句例同。余引有“何”字。如异,“名世”者,谓何等也?谓孔子之徒,孟子之辈,教授后生,觉悟顽愚乎?已有孔子,己又以生矣。“己”谓孟子。“以”、“已”通。如谓圣臣乎?当与圣〔王〕同时,“圣”下脱“王”字。下“圣王出,圣臣见”,即承此为文,可证。圣王出,圣臣见矣。言“五百年”而已,何为言“其间”?如不谓五百年时,谓其中间乎?是谓二三百年之时也,圣〔人〕不与五百年时圣王相得。上“圣”字下,元本有“人”字,朱校同,今据补。仲任意:“其间必有名世。”若谓名世圣人出于二三百年之时,则与五百年一出之圣王不能相遇。汉书董仲舒传赞:“王者不得则不兴。”庄子大宗师注:“当所遇之时世谓之得。”余引“得”作“等”,误。盼遂案:上“圣”字当为“生”之声误。元本“圣”下有“人”字,亦非。夫如是,孟子言“其间必有名世者”,竟谓谁也?
  “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治天下,舍予而谁也?”“欲”下余引有“平”字。言若此者,不自谓当为王者,有王者,若为王臣矣。“若”犹“则”也。为王者臣,皆天也。己命不当平治天下,不浩然安之于齐,怀恨有不豫之色,失之矣。旧本段。
  彭更问曰:“士无事而食,可乎?”孟子作“曰否,士无事而食,不可也”。赵注:“彭更谓士无功事而虚食人者,不可也。”乃彭更申述其意,非问孟子也。孟子曰:“不通功易事,以羡补不足,则农有余粟,女有余布。子如通之,则梓匠轮舆皆得食于子。于此有人焉,入则孝,出则悌,守先王之道,以待后世之学者,而不得食于子。子何尊梓匠轮舆,而轻为仁义者哉?”孟子“不通功”句上有“子”字。“后”下无“世”字。赵曰:“羡,余也。梓匠,木工也。轮人、舆人,作车者。”朱曰:“有余,言无所贸易而积于无用也。”曰:“梓匠轮舆,其志将以求食也。君子之为道也,其志亦将以求食与?”孟子曰:“子何以其志为哉?盼遂案:“孟子”二字衍文。论衡记问答,例于开端出人名,以下并省。此处盖读者旁注以辨主宾,而浅人误阑入正文也。其有功于子,可食而食之矣。“而”犹“则”也。且子食志乎?食功乎?”曰:“食志。”曰:“有人于此,毁瓦画墁,其志将以求食也,则子食之乎?”俞樾曰:“‘画'读为‘划'。说文:‘□,划伤也。'‘墁'、‘□'古字通用。说文:‘□,衣车盖也。'‘画□'者,划伤其车上之□也。‘毁瓦'以治屋言,乃梓匠之事;‘画墁'以治车言,乃轮舆之事。”曰:“否。”曰:“然则子非食志,食功也。”见滕文公下篇。
  夫孟子引毁瓦画墁者,欲以诘彭更之言也。知毁瓦画墁无功而有志,无功事而有食志。彭更必不食也。虽然,引毁瓦画墁,非所以诘彭更也。何则?诸志欲求食者,“诸”犹“凡”也。毁瓦画墁者不在其中。不在其中,则难以诘人矣。夫人无故毁瓦画墁,此不痴狂则遨戏也。遨,游也。痴狂(人)之〔人〕,吴曰:当作“之人”。各本误倒。晖按:余引作“之人”。志不求食,遨戏之人,亦不求食。求食者,皆多人所不(共)得利之事,先孙曰:“不”,余引作“共”,是也。以〔所〕作(此)鬻卖于市,“作此”疑当作“所作”,草书“所”、“此”形近而讹。文又误倒,遂使此文难通。得贾以归,“贾”读“价”。乃得食焉。今毁瓦画墁,无利于人,何志之有?有知之人,知其无利,固不为也;无知之人,与痴狂比,固无其志。夫毁瓦画墁,犹比童子击壤于涂,何以异哉?御览五八四引周处风土记曰:“击壤以木为之,前广后锐,长三四寸。(广韵三六养引作“长尺三四寸”。文选谢灵运初去郡诗注引作“四尺三寸”。困学纪闻二十引作“尺三寸”。)其形如履,先侧一壤于地,遥于三四十步,以手中壤击之,中者为上。”路史后纪十注引风俗通曰:“形如履,长三四寸,下僮以为戏。”击壤于涂者,其志亦欲求食乎?此尚童子,未有志也。巨人博戏,说文竹部曰:“簙,局戏也。六箸十二棋也。古者乌曹作簙。”楚词招魂曰:“菎蔽象,有六簙些。”王注:“投六箸,行六棋,故为六簙也。”洪兴祖补注引鲍宏博经云:“所掷头谓之琼,琼有五采,刻为一画者,谓之塞。刻为两画者,谓之白。刻为三画者,谓之黑。一边不刻者,五塞之间,谓之五塞。”列子曰:“击博楼上。”注云:“击,打也。如今双陆棋也。”古博经云:“博法,二人相对坐向局。局分为十二道,两头当中,名为水。用棋十二枚,六白六黑,又用鱼二枚,置于水中,其掷采以琼为之。琼畟方寸三分,长寸五分,锐其头,钻刻琼四面为眼,亦名为齿。二人互掷采行棋,棋行到处,即竖之,名为骁棋,即入水食鱼。亦名牵鱼。每牵一鱼,获二筹。□一鱼,获二筹。”文选魏文帝与朝歌令吴质书:“弹棋间设,终以六博。”李注引艺经曰:“棋正弹法,二人对局,白黑棋各六枚,先列棋相当,更先控,三弹不得,各去控一棋,先补角。”世说曰:“弹棋出魏官。大体以巾角拂棋子也。”亦画墁之类也。博戏之人,其志复求食乎?博戏者,尚有相夺钱财,钱财众多,己亦得食,或时有志。夫投石超距,亦画墁之类也。王念孙曰:“投石犹言投擿。擿亦投也。广雅曰:‘擿,投也。石擿也。'距亦超也。超距即拔距,犹言超逾也。”(读书杂志四之十二。)投石超距之人,其志有求食者乎?然则孟子之诘彭更也,未为尽之也,如彭更以孟子之言,“以”,余引作“服”。可谓“御人以口给”矣。论语公冶长篇孔子责子路之词。皇疏曰:“御,对也。给,捷也。言佞者口辞对人捷给无实。”旧本段。
  匡章子曰:“陈仲子岂不诚廉士乎?居于于陵,三日不食,耳无闻,目无见也。井上有李,螬食实者过半,扶服往,将食之。三咽,然后耳有闻,目有见也。”赵曰:“匡章,齐人也。”吕氏春秋不屈篇高注:“匡章,孟子弟子也。”淮南子泛论训曰:“陈仲子立节抗行,不入洿君之朝,不食乱世之食,遂饿而死。”注曰:“齐人,孟子弟子,居于陵。”梁仲子曰:“高注淮南以陈仲子为孟子弟子。及注吕览不屈篇,以匡章为孟子弟子,均妄说也。”陈士元孟子杂记曰:“匡姓,章名,孟子、庄子、史记、战国策、吕览并称‘章子'。金履祥云:‘匡章字章子。'”皇甫谧高士传:“陈仲子名仲,字子终。”陈心叔曰:“于陵,楚地,盖避地于楚也。”高步瀛曰:“于陵,在今山东长山县西南。”孙奭曰:“咽音咽。”释名释形体曰:“咽,咽物也。”焦循曰:“文选刘伶酒德颂引刘熙孟子注云:“槽者,齐俗名之,如酒槽也。”周广业孟子古注考云:“‘槽'疑‘螬'字之讹,说文作‘□',□□也。”赵注补正引管同曰:“将,取也。书微子:‘将食无灾。'”孟子曰:“于齐国之士,吾必以仲子为巨擘焉!虽然,仲子恶能廉?充仲子之操,则蚓而后可者也。赵曰:“巨擘,大指也。蚓,丘蚓之虫也。充满其操行,似蚓而可行者也。”晁氏客语云:“齐地有虫类丘蚓,大者其项白,齐人谓之巨白,其虫善擘地以行也。‘白'、‘擘'声相近,齐人谓之巨擘。孟子以仲子为巨擘者,即丘蚓之大者,起下文‘蚓而后可'之义。”沈赤然曰:“此说穿凿无根。”夫蚓,上食槁壤,下饮黄泉。高步瀛曰:“荀子劝学篇曰:‘螾上食埃土,下饮黄泉。'‘螾'、‘蚓'字同。大戴礼劝学篇作‘上食□土',即槁壤也。左传隐元年注曰:‘地中之泉,故曰黄泉。'”仲子(之)所居〔之〕室,“之”当在“居”字下。“所居之室”,与下“所食之粟”对文。孟子正作“所居之室”。下文“今所居之宅,伯夷之所筑;所食之粟,伯夷之所树”,亦以“所居之宅”与“所食之粟”相对。余引此文不误。盼遂案:当依孟子改作“仲子所居之室”。下文“所食之粟”,又云“今居之宅”,皆与此文相例。伯夷之所筑与?抑亦盗跖之所筑与?所食之粟,伯夷之所树与?抑亦盗跖之所树与?是未可知也。”曰:“是何伤哉?彼身织屦,妻辟纑,以易之也。”赵曰:“匡章曰:恶人作之何伤哉?彼仲子身自织屦,妻缉纑,以易食宅耳。缉绩其麻曰辟,练其麻曰纑。”曰:“仲子,齐之世家,兄戴,盖禄万钟。以兄之禄为不义之禄,而不食也;初学记二六、御览八六三引“也”并作“之”。以兄之室为不义之室,而弗居也。辟兄离母,处于于陵。赵曰:“孟子言:仲子,齐之世卿大夫之家。兄名戴,食采于盖。”阎若璩四书释地曰:“‘盖大夫王欢',与‘兄戴,盖禄'之‘盖'一也。以半为王朝之下邑,王欢治之。以半为卿族之私邑,陈氏世有之。”按:“盖大夫”之“盖”,赵注曰:“齐下邑也。”赵注“盖禄”之“盖”,亦为地名,故阎氏足其说。疑“盖”为大略之词。孝经:“盖天子之孝也。”孔传云:“盖者,辜较之辞。”刘炫述义曰:“辜较犹梗概也。”王念孙广雅疏证曰:“略陈指趣,谓之辜较。总括财物,亦谓之辜较。”是“盖禄万钟”,辜较其禄耳。张文虎舒艺室随笔曰:“‘盖'是语词,亦约略之词,皇甫谧高士传云:‘陈仲子,齐人也,其兄戴,为齐卿,食禄万钟。'是不以‘盖'为食邑。”他日归,则有馈其兄生鹅者也,“也”字,孟子、余引并无。疑涉下“己”字讹衍。己频蹙曰:“恶用是鶂鶂者为哉?”他日,其母杀是鹅也,与之食之。其兄自外〔来〕至,初学记二六、御览八六三引并有“来”字。今本盖依孟子妄删。曰:“是鶂鶂之肉也。”出而吐之。“吐”,孟子作“哇”。御览引孟子亦作“吐”。风俗通云:“孟轲讥仲子吐鶂鶂之羹。”陈士元孟子杂记曰:“说文:‘哇,淫声。'正韵又云:‘小儿啼声。'而朱注以‘哇'训‘吐',盖亦方言。不然,或‘吐'字之讹,故论衡引孟子文,即作‘出而吐之'。”赵曰:“异日归省其母,见兄受人之鹅,而非之。己,仲子也。鶂鶂,鹅鸣声。”文选吊魏武帝文注引孟子注曰:“颦蹙,谓人颦眉蹙□,忧貌也。”以母则不食,以妻则食之;以兄之室则不居,以于陵则居之。是尚能为充其类也乎?“能为”,王本、崇文本作“为能”,盖依孟子改。若仲子者,蚓而后充其操者也。”文见滕文公篇。
  夫孟子之非仲子也,不得仲子之短矣。仲子之怪鹅如吐之者,汉五行志刘歆曰:“如,而也。”盼遂案:吴承仕曰:“如读作而。”岂为在母〔则〕不食乎?“则”字据余引增。乃先谴鹅曰:“恶用鶂鶂者为哉?”他日,其母杀以食之,其兄曰:“是鶂鶂之肉。”仲子耻负前言,即吐而出之。而兄不告,“而”读为“如”。则不吐;不吐,则是食于母也。谓之“在母则不食”,失其意矣。使仲子执不食于母,“执”,“执一”也。非韩篇:“执不仕。”鹅膳至,不当食也。今既食之,知其为鹅,怪而吐之,故仲子之吐鹅也,耻食不合己志之物也,非负亲亲之恩,而欲勿母食也。
  又“仲子恶能廉?此述孟子之词,“又”下疑脱“言”字。“又言”连文,本篇屡见。充仲子之性(操),“性”当为“操”字之讹。上下文并作“操”。余引不误。则蚓而后可者也。夫蚓,上食槁壤,下饮黄泉”。是谓蚓为至廉也,仲子如蚓,乃为廉洁耳。今所居之宅,伯夷之所筑,所食之粟,伯夷之所树,仲子居而食之,于廉洁可也。或时食盗跖之所树粟,居盗跖之所筑室,污廉洁之行矣。用此非仲子,亦复失之。室因人故,“故”字无义,疑为“攻”字形讹。诗大雅灵台:“庶民攻之。”毛传:“攻,作也。”粟以屦纑易之,正使盗之所树筑,己不闻知。今兄之不义,有其操矣。操见于众,昭晰议论,“议”,宋本作“见”。朱校元本、余引并同。故避于陵,不处其宅,织屦辟纑,不食其禄也。而欲使仲子处于陵之地,避若兄之宅,吐若兄之禄,盼遂案:今本此文全谬于仲任之旨。仲任盖谓孟子欲使仲子避于陵之地,处若兄之宅,食若兄之禄也。亟宜刊正。耳闻目见,昭晰不疑,仲子不处不食,明矣。此文有误。意谓:如仲子所处于陵之地,亦有不义之宅禄如其兄者,耳闻目见,则仲子不居于于陵明矣。“而”,如也。“欲使”原作“设使”,为“而”字旁注,误入正文,校者又妄改作“欲使”。“吐”字亦误,未知所当作。今于陵之宅,不见筑者为谁,粟,不知树者为谁,何得成室而居之?〔何〕得成粟而食之?孙曰:当作“何得成粟而食之”。脱去“何”字,不可通矣。孟子非之,是为大备矣。
  仲子所居,或时盗之所筑,仲子不知而居之,谓之不充其操,唯蚓然后可者也。夫盗室之地中,亦有蚓焉,食盗宅中之槁壤,饮盗宅中之黄泉,蚓恶能为可乎?在(充)仲子之操,满孟子之议,“在”字未妥,当为“充”之坏字。“充仲子之操”,上文屡见。“充”与“满”相对为文。鱼然后乃可。夫鱼处江海之中,食江海之土,海非盗所凿,土非盗所聚也。
  然则仲子有大非,孟子非之,不能得也。夫仲子之去母辟兄,与妻独处于陵,以兄之宅为不义之宅,以兄之禄为不义之禄,故不处不食,廉洁之至也,然则其徙(从)于陵归候母也,“徙”当为“从”,形近之讹。宜自赍食而行。鹅膳之进也,必与饭俱。母之所为饭者,兄之禄也,母不自有私粟以食仲子,明矣。仲子食兄禄也。伯夷不食周粟,饿死于首阳之下,见史记本传。岂一食周粟而以污其洁行哉?仲子之操,近不若伯夷,而孟子谓之若蚓乃可,失仲子之操所当比矣。旧本段。
  孟子曰:“莫非天命也,“天”,宋本作“受”,朱校元本同。孟子无“天”字。疑“受”字涉下文衍,后人妄改作“天”,非异文也。顺受其正。赵曰:“人之终,无非命也。命有三名:行善得善,曰受命。行善得恶,曰遭命。行恶得恶,曰随命。惟顺受命为受其正也。”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尽其道而死者,为正命也;桎梏而死者,非正命也。”见孟子尽心下篇。周礼大司寇注曰:“木在足曰桎,在手曰梏。”
  夫孟子之言,是谓人无触值之命也。“触值之命”,即命义篇所云“遭命”。命义篇曰:“行善得恶,非所冀望,逢遭于外,而得凶祸,故曰遭命。”幸偶篇曰:“顺道而触,立岩墙之下,为壤所压,轻遇无端。”顺操行者得正命,妄行苟为得非正〔命〕,余引“苟”下有“且”字,“为”字属下读,非。孙曰:“非正”下当有“命”字。此承上文“尽其道而死为正命,桎梏而死非正命”而言。下文云:“必以桎梏效非正命,则比干、子胥行不顺也。”并其证。盼遂案:当是“顺操修行者得正命,妄行苟为者得非正命”。下文“慎操修行”四字连文可证。“慎”、“顺”古通字。是天命于操行也。言孟子之说,是谓天命于操行。仲任以为命在初生,骨表着见。今言随操行而至,此命在末不在本也。义详命义篇。余引无“天”字。“命”下有“定”字。盼遂案:“于”上当有“随”字。本书命义篇:“随命者,戮力操行而吉福至,纵情施欲而凶祸到。”是天命随于操行之验也。夫子不王,孔子不王,见偶会、问孔、指瑞、定贤篇。颜渊早夭,注实知篇。子夏失明,见祸虚篇。伯牛为疠,注命义篇。四者行不顺与?何以不受正命?比干剖,注累害篇。子胥烹,见书虚篇。子路菹,注书虚篇。天下极戮,非徒桎梏也。必以桎梏效非正命,则比干、子胥行不顺也。人禀性命,或当压溺兵烧,檀弓上注:“厌,行止危险之下。溺,不乘桥舡。”曲礼下曰:“死寇曰兵。”释名释丧制:“死于火者曰烧。烧,燋也。”虽或慎操修行,其何益哉?窦广国与百人俱卧积炭之下,炭崩,百人皆死,广国独济,命当封侯也。见吉验篇。积炭与岩墙何以异?命不〔当〕压,虽岩崩,有广国之命者,犹将脱免。孙曰:“命不压”,当作“命不当压”,脱“当”字。下文云:“命当压,犹或使之立于墙下。”文义反正相应。汉书高五王传师古注曰:“脱,免也。”行,或使之;止,或尼之。命当压,犹或使之立于墙下。孔甲所入主人〔之〕子,(之)夭(天)命当贱,“夭”,宋本作“命”。朱校元本同。余引作“天”。孙曰:“当作“孔甲所入主人之子,天命当贱”。“夭”即“天”字形近之讹,“之子”又误倒作“子之”,故文不可通。虽载入宫,犹为守者。见书虚篇。不立岩墙之下,与孔甲载子入宫,同一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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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例略刘盼遂集解自序逢遇第一累害第二命禄第三
气寿第四幸偶第五命义第六无形第七率性第八吉验第九
偶会第十骨相第十一初禀第十二本性第十三物势第十四奇怪第十五
书虚第十六变虚第十七异虚第十八感虚第十九福虚第二十祸虚第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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