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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 》 說捨得 》
說散文(3)
賈平凹 Gu Pingao
四、關於繼承民族傳統的問題。
這樣的話許多人都在講,尤其是我們的領導。但是,我們到底要繼承民族的什麽東西?現在,我們能看到都是在繼承一些明清的東西。而明清是中華民族最衰敗的時期,漢唐以前纔是民族最強盛期,但漢唐的東西我們提得很少,表現出來的更少。現在我們普遍將民族最強盛期的那種精神丟失了。我常常想這樣一個問題,比如北方和南方的文學,北方厚重,産
生過《史記》,但北方人的東西又常常呆板,升騰不起來。南方的文學充滿靈性,南方卻也産生了《紅樓夢》,又在明清期。關鍵在能不能做大。國人對上海人總認為小氣,但上海這個城市卻充滿了大氣。什麽是大氣,怎麽樣能把事情做大,就是認真做好小事才能大氣起來。我在大學讀書的時候,曾經特別喜歡廢名的作品,幾乎讀過他所有的書,後來偶爾讀到了瀋從文,我又不滿了廢名而喜歡上了瀋從文,雖然瀋從文是學習廢名的,但我覺得廢名作品氣是內斂的,瀋從文作品的氣是嚮外噴發的。我是不滿意當今的書法界,覺得缺乏一種雄渾強悍之氣,而大量的散淡慵懶、休閑之氣充滿書壇。我也想,這是不是時代所致?當一個時代強盛,充滿了霸氣,它會影響到社會各個方面,如我們現在看漢代的石雕陶罐,是那麽質樸、渾厚、大氣,那都是當時的一般的作品,他們在那個時代隨便雕個石頭,捏個瓦罐都帶着他們的氣質,而清朝就衹有産生那些鼻煙壺呀,蛐蛐罐、景泰藍呀什麽的。所謂的時代精神,不是當時能看出來的,過後才能評價。人吃飽了飯所透出來的神氣和餓着肚子所透出來的神氣那是不一樣的。
五、關於“大散文”和清理門戶。
“大散文”這個概念是我們《美文》雜志提出來的。我們在雜志上明目張膽地寫着大散文月刊。這三個字一提出,當然引起了爭論,有人就說:什麽是大散文?哪一篇散文算是大散文?我在創刊詞中曾明確說了我們的觀點。提出這個觀點它是有背景的,一九九二年我們辦了這份雜志時,散文界是沉寂的,充斥在文壇上的散文一部分是老人們的回憶文章,一部分是那些很瑣碎很甜膩很矯揉造作的文章,我們的想法是一方面要鼓呼散文的內涵要有時代性,要有生活實感,境界要大,另一方面鼓呼拓開散文題材的路子。口號的提出主要得看它的提出的原因和內核,而不在口號本身的嚴密性。這如同當時為什麽雜志叫《美文》,是實在尋不到一個更好的名字,又要讓人一看就知道是散文雜志。任何名字都意義不大,而在於它的實質。你就是叫大平,你依然不能當國傢主席,鄧小平叫小平,他卻改變了中國。我們雜志堅持我們的宗旨,所以十多年來,我們拒絶那些政治概念性的作品,拒絶那些小感覺小感情的作品,而盡量約一些從事別的藝術門類的人的文章,大量地發了小說傢、詩人、學者所寫的散文,而且將一些有內容又寫得好的信件、日記、序跋、導演闡述、碑文、診斷書、鑒定書、演講稿等等,甚至筆記、留言也發表。沒有發表過散文詩和議論缺斤短兩一類的雜文。在爭論中,有一種觀點,叫“清理門戶”,這是針對我們大而化之的散文觀的。提出“清理門戶”觀點的是一位學者,也是研究散文的專傢,是我所敬重的人,也是我的朋友,他的觀點是要堅持散文的藝術抒情性。我們不是不要散文的藝術抒情性,我們擔心的是當前散文路子越走越窄,散文寫作境界越來越小,如果仍在堅持散文的藝術抒情性,可能導致散文更加淪為浮華而柔靡的地步。要改變當時的散文狀況,必須矯枉過正。現在看來,我們的“大散文”觀念得到社會普遍認同和肯定,國內許多雜志也都開辦了“大散文”專欄,而《美文》也産生了較為滿意的影響。
六、關於“有意思的散文”。
“大散文”講究的是散文的境界和題材的拓寬,它並不是提倡散文要寫大題材,要大篇幅。我們強調題材的拓寬,就是什麽都可以進入散文寫作,當然少不了那些閑適的小品。閑適性的文章在某種程度上來講,似乎是散文這種文學形式所獨有的,歷史上就産生過相當多的優秀作品,尤其在明清和三十年代。但這類文章一定得有真情,又一定得有趣味。我們經常說某篇文章“有意思”,這“意思”無法說出,它是一種感覺,混雜了多種覺,比如嗅覺、觸覺、聽覺、視覺。由覺而悟,使我們或者得到一種啓示或者得到愉悅。這一類散文,它多是多義性的,主題的模糊,讀者可以從多個角度能進入的。這類散文,最講究的是真情和趣味。沒有真情,它就徹底失敗了,而真情才能産生真正的詩意。這裏我談一個文學藝術作品秘結的問題。這是我在閱讀別人作品和自己寫作中的一個體會。任何作品都有它産生的秘結。有的是在回憶,有的是在追思,有的是在懷念。比如,我們讀李商隱的詩,“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我們都覺得好,我們之所以覺得好是它勾起了我們曾經也有過的感情,但這些詩李商隱絶對是有所指的,他有他的秘密,衹是這秘密誰也不知道。歷史上許多偉大文學藝術作品被人揭開了秘結,而更多的則永遠沒人知道。這就說明,文學藝術作品絶對要有真情,有真情纔産生詩意。現在有些散文似乎蠻有詩意,但那不是真正的詩意。如有些詩一樣,有些詩每一句似乎都有詩意,但通篇讀完後,味似嚼蠟,它是先有一兩個好句子然後衍變成詩的,而有些詩每一句都平白如話,但整體卻留給了我們東西,這纔真正稱做詩。我是害怕那些表面詩意的浮華的散文。現在人寫東西,多是為寫東西而寫東西,為發表而發表,這是我們現在作品多而好作品少的一個原因。試想想,你有多少詩意,有多少情要發?我以前讀《古文觀止》,對上邊的抒情散文如癡如醉,然後我專門將其中的一些作者的文集尋來閱讀,結果我發現那些作者一生並沒有寫過多少抒情散文,也就是那三五篇,而他幾十萬的文集中大量的詩詞、論文、序跋,或者關於天文地理方面的文章。我纔明白,他們並不是純寫抒情散文的,也不是純寫我們現在認為的那種散文的,他們在做別的學問的過程中偶爾為之,倒寫成了傳世的散文之作。現在的情況也是這樣,一些並不專門以寫散文為職業的人寫出的散文特別好,我讀到楊振寧的散文,他寫得好。季羨林先生散文寫得好,就說餘秋雨先生,他也不是寫散文職業的。說到趣味,散文要寫得有趣味,當然有形式方面的、語言方面的、節奏方面的許多原因,但還有一點,這些人會說閑話。我稱之為閑話,是他們在寫作時常常把一件事說得清楚之後又說些對主題可有可無的話,但是,這些話恰恰增加了文章的趣味。天才的作傢都是這樣,有靈性才情的作傢都是這樣。如果用心去讀瀋從文、張愛玲、林語堂他們的散文,你就能發現到處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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