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旗的飘荡激动起启昌的心弦。他狂热地奔到胡伯祥面前。
"主席,主席,分我只旗子。"
"走开!"胡伯祥忙闪开了身。他那法兰绒西装的纽扣上飞着黄条绸。"我忙着呢,去找管旗子的。"
启昌狼狈地钻进了人群,张望着管旗子的人。
"劳驾,谁有富余,分我一只。"
"有,可就不给奸细。"有两只旗子的人翻着白眼,掉过脸去。
"喂,站好了!"班长由后面重重地推了他一下。启昌才想分辩没有旗子的事,主席又报告了。
主席嘱咐着今天游行要齐整点,不然,就给立德学校丢脸。
大队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前面扛大旗的挺起胸膛,用极威武的姿势向前移动。赤手无旗的启昌就跟在大队后面。他那炯炯的目光如同朝香者般虔诚地对着前面的大旗,梗着脖颈向前走。他默默地读着一些旗子上写的字。虽然有人故意踩他的鞋跟,并把不好听的话送进他耳中,他也不作声。街道两旁站满了观看的店铺伙友和路人。
出了白衣庵,一队穿黄色制服的学生走过去了。飘动着小纸旗,喊着"抵制仇货"的口号。启昌不由得随着也脱口喊了出来。远远地又一队人:这是穿竹布衫的女学生。又一队人!启昌身体里的热血随了呐喊的浪涛起伏澎湃着。愤怒的火在他心里狂烈地燃烧着。马路上满是排队和看队的人们,黑压压地齐向着一座敞着的朱红大门迈进。
大队在朱红的墙,琉璃瓦的宫殿,白的桥梁,高的华表前面停了。头颅,头颅,无数淋着汗的头颅在晃,像森林一样是伸举着的激奋的胳膊。震耳的呐喊:粗大的嗓音,嗄哑的嗓音,尖锐的嗓音,一起嚷着。小白旗像大苇塘里的芦花,随了每度呐喊都哗哗作响。启昌兴奋得头几乎要涨裂了。
席棚的台上有人在演讲了。挥动着拳头,瞪着眼睛,愤怒地喊着。
蓄长的头发随了每次震颤都跳下前额,然后,他又得用手把它拢回去。
"喂,你瞧见胡伯祥没有?"后面一个人揪住启昌的臂膀问,这吓了他一大跳。他摇摇头。
"胡伯祥哪儿去了?"许多头颅都回过去问。因为主席棚里找立德的总代表,但是胡伯祥不见了。
呆了许久,胡伯祥才由人丛中挤进来,满脸冒着汗珠。后面有两个穿白褂青裙的女学生随了他来。
"这是--这是淑德的代表。她们明天准罢!"他腼腆地向大家介绍着。
台上有人用喇叭报告了。偏偏一个高个子这时立到启昌前面,像一座影壁似的。他忙侧耳倾听。报告的好像净是些学校的名字,然后又是一大串地名。启昌莫名其妙地听着。直到最后,那喇叭叮咛着:"诸位请都回到这里,别在路上散。还有报告!"
随后,头颅的海移动了。一些挂着"指挥"条子的在人丛中穿来穿去。就这样大队又出了那朱红大门。
呐喊如浪涛起伏着。
东交民巷的铁门闭上了。那些专为镇压殖民地叛乱的大炮都摆在巷口。铁门前守了一队棕面孔和白面孔的姜色制服洋兵,个个托着实弹的枪,阖了一只眼,对着群众瞄准。前面还齐整地架了三座机关枪,像演习打靶一样,后面跪着几个等待发令开火的洋兵。一切都似在为行呐喊的人们表演着上海租界当时的情景。而且,这扮演如果中国人高兴的话,还可以变成事实的。
但这些武器不曾镇压住愤怒的群众。游行的人们驻足,用着嘶哑的嗓音对着那些枪口喊了起来,启昌也是中间的一个。他伸出瘦小的胳膊,指着那些凶蛮的洋兵嚷着。
一幕悲剧像是要发生了。刚巧这时候,群众的领袖受了警察厅再三的劝导,移足前进了。
启昌就随着大队向前走,可还不时吐着唾沫回头。那狰狞的洋兵依然在做着放枪的姿势。
--牧师,在上帝面前我们真是一家子吗?--启昌小心坎里不由得默默地问。
当太阳斜斜地落在西方时,大队又返回天安门了。虽然像吕葆光那样在路上溜掉了的也很不少,但回来的人仍然把朱墙宫殿前的空地填得满满的。学联主席报告完明天起各校担任演讲的区域后,赴会的人逐渐分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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