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求恩"和法语集团的"哲学家"举行会谈。当然,是通过翻译。达哈不再会说英语,他用餐巾纸堵着耳朵,四处溜达。他跟我用手比划--太吵。玛德告诉我,达哈在台上说的那几句英语,是她事先写好,念了很多遍才记住。
我们点了赛蒙和嘎分寇(Simon & Garfunkel)六、七十年代的老歌,如《沉默之声》(The Sound of Silence)、《烦恼流水上的桥》(Bridge over Troubled Water)。"撒哈拉人"在震耳欲聋的音乐中大叫:"这些美国垃圾,毒害人民的精神鸦片……"
"白求恩"告诉我,他跟"哲学家"聊得很投机。若无语言障碍,他们或许能成为好朋友。这是英语集团与法语集团和解的开始,但可惜太晚了,明天大家又要回到自己的领地,被大片的水域隔开。
四
早上在柜台结账,见到"黑手党"。他和我握手,脸色阴沉:"我不用给你留地址。你来鹿特丹,总是能找到我的。"说完匆匆走开。"白求恩"告诉我,他们告别时,"黑手党"竟落泪了。法语集团的首脑们到旅馆门口送行,那场面竟弄得有点儿难舍难分。
我们一行九人,分乘两辆吉普车。出了德班先沿海岸开了一阵,再向西北深入腹地。我们这辆车上有我、"白求恩"两口子、玛德和诗歌节经理古拉姆(Gulam),由古拉姆开车。他是印度后裔,三十多岁,小个子,精明强干,经商,兼操瓣各种文化活动,包括每年一度的德班国际电影节。
玛德被"撒哈拉人"折磨得已不会说英文了,上车便呼呼大睡。玛德年纪轻轻,才廿六岁,来自里昂附近的一个小镇,在大学主修非洲文学,自愿为诗歌节当翻译。她性格有点儿古怪,或者是我有问题,总之,每次说话都岔着,南辕北辙。
鲁鲁威(Huhluwe)离德班二百八十公里,位于土著祖鲁人的领地。它建于一八九五年,是南非最老的野生动物保护区。其实game一词,在英文原意是狩猎。当年让野兽休养生息,是为了更好地瞄准。如今词意随时代潮流变了。好在野兽们不必为人类阐释的困境发愁。
进入保护区,玛德醒了。我们屏住呼吸,四处搜寻。罗娜的眼睛最尖,先看到一只长颈鹿,优雅的吃着树叶。我们把车开到它身边,它一动不动,能听见它咀嚼的声音。一群黑斑羚穿过道路。几只野猪在树丛里拱动,我用英文管它们叫"丑先生"(Mr Ugly)。古拉姆对动物了如指掌。他指给我们大象的足迹,狮子粪便中的骨粉和犀牛洗澡的土坑。我们终于见到了两头犀牛,很近。它们动作迟缓,除了吃草,似乎对一切都无所谓,看起来像深刻的思想家,不过绝不跟人类分享。
夜宿山顶旅馆。这里很安全,四周绝壁,通道入口处用铁管铺成,有一定的间距,野兽蹄子会在上面打滑,或卡在中间。旅馆是一排排草顶小房子,圆圆的,像蒙古包。里面还算干净,只是没有厕所。我们在篝火前烤牛排,喝红酒。"白求恩"两口子帮厨,我做了三道中国菜,众人齐声叫好。酒酣耳热,我和"白求恩"一起唱起《红河谷》。
论经历,我和"白求恩"有不少相似之处:没上过大学,当过多年的建筑工人。他和罗娜同居了二十年。按"白求恩"的说法,"没有合同,每天对我们来说都是新的。"两口子像孩子,一会儿闹别扭,一会儿又挺黏糊。奇怪的是,他们从来没有照相机。按罗娜的说法,"照相机的记忆太有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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