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评论 草根紅學雜俎   》 曹雪芹箱篋公案解密(5)      鄧遂夫 Deng Suifu

  程瓊這個人當然是存在的。查史震林所著《西青散記》捲七載:
  轉華夫人,安定君,歙西豐溪玉勾詞客吳比部之內子也。名瓊,字飛仙,同郡休寧率溪人。幼見董華亭書一編,遂能捷悟。及長,書畫奕算無不精敏,論事評理微妙獨絶,其神解所徹又自象數,皆塵秕也。
  玉勾詞客嘗恨情多。夫人則謂:“自古以來,自有法之天下,亦有情之天下。唐詩云:不與王侯與詞客。知輕富貴重纔。纔之可愛,甚於富貴,由情之相感,歡在神魂矣。”嘗取中晚唐之詩,以情役思,極放意者,錄一帙,曰:“詩以無為有,以虛為實,以假為真,每出常理之外,極世間癡絶之事,未妨形之於言。”又謂:“寫之手馥,皆有煙香,著其氣息,即時便醉。”其論禪則言:“自古名流,樂佛智之雄誕,無非因其巧鎔惡見耳。”又曹溪偈:“心悟轉法華。”因別號轉華,人遂稱以轉華夫人。自書名句為窗聯雲:“緣窗明月在,青史古人空。”感慨間生,救以歡喜。及歿,玉勾詞客觸事嘆曰:“庸妻俗妾,妨人志節,然後知孟光之可敬也;庸妻俗妾,妨人脩道,然後知鮑姑之可愛也。”……吳名震生,字祚生,字祚榮,更字彌俄,號羽翁,至是自號為“鰥叟”雲。
  由這段記載可以看出兩點:一、玉勾詞客吳震生,正是在其妻程瓊(即轉華夫人)死後,纔感慨而易號為“鰥叟”的。並非如趙岡的好心推斷——號“鰥叟”乃因其原配早亡,程瓊或為繼室。二、史氏記程瓊之才情事甚詳,且是對其去世後的蓋棺定論,卻並未提及有著《舊雨晨星集》一事。故以此命名之書是否存在,或是否為程瓊所著,皆屬可疑——且不說即使有此書,又是否有洪氏所言之“許芳卿悼亡詩”記載,則更屬可疑。另外,據洪靜淵出示給我看的一頁北京圖書館社科參考組1982年3月19日回覆他的信中,亦稱:查《歷代婦女著作考》,轉華夫人著有《雜流必讀》,並無著《舊雨晨星集》的記載。而且,洪氏去函嚮北京圖書館咨詢此書的動機亦復可疑——他自己既然在友人處見過,甚或自己就擁有該殘本及抄件,直接出示該原物供研究不就完了嗎,何以捨近求遠地去嚮北圖查詢呢?我以為這查詢的本身,便是在嚮藏書甚富的國傢圖書館打探虛實。故頗疑洪氏乃藉用不為一般人所知的另一作者之書名欺騙端木老;而查詢的目的,則是為摸清北圖有無這一可以被人識破真相的把柄。若知道了北圖亦並無此書,便可隨意偽稱是佚書、孤本、抄件雲雲。
  五、多餘的話
  如今揭穿了洪靜淵在與端木蕻良的通信中製造謊言,以及根本拿不出所謂《舊雨晨星集》殘本等事實真相,照理說,對於徹底掃清籠罩在曹雪芹箱篋問題上的迷霧,恢復這一珍貴文物的本來面目等工作,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提到議事日程上來了。然而遺憾的是,由於多年來對曹雪芹箱篋問題的種種不實之辭給原收藏者張行一傢造成的傷害,更由於有關部門對此珍貴文物因偏見而形成的極度冷漠,致使該文物在面世以來的二十六年間,並沒有得到應有的妥善保護和深入研究。據說,近年來收藏者張行先生在提出極低廉的轉讓條件亦得不到有關部門回應的情況下,已將此件出讓給海外的收藏者。如果這一情況屬實,真乃我國文物收藏和學術研究的一大損失。
  不過,在這件事情上我本人亦感到深深的懊悔和痛心。原因有二。
  其一,早在1981年鼕天,當我首次應邀參加在山東濟南召開的全國紅學研討會之後,曾轉赴北京,在當時的《紅樓夢學刊》編輯部主任鄧慶佑先生帶領下,前往鼓樓大街探訪過張行先生,並希望能親自驗看該箱篋。張行雖然對學術界一些人的懷疑之辭充滿了怨氣,但聽說我是傾嚮於相信這一文物的真實性的,便爽快地答應在數日之內安排時間,用腳踏三輪車到京郊鄉下去將其暫存於親戚傢的箱篋拉到他傢讓我驗看。後來因我日程安排有變而放棄了這次驗看的機會。此後便再無機會和張行聯繫了。現在最讓我懊悔的是,在我後來有了一定的經濟條件時,怎麽就沒有想到——既然有關部門無意收藏這一珍貴文物,何不學吳恩裕先生的榜樣,去設法自己購買下來作研究,日後再捐獻給國傢呢?
  其二,我更深悔沒有在1988年6月親訪洪靜淵等人並已查明真相時,立即撰文公佈此事。可能有的讀者早就感到奇怪了:一個雖然非專業、非主流、非正統,卻畢竟是中國紅學會理事、且長期執着於紅學研究的學者,為什麽會對一件自己本已查明的重大學術公案,竟然在相隔十五年之後纔來嚮世人解密呢?對此我不能不略作解釋。
  其實這個問題和上面一個問題一樣,對於我來說都有着相同的主客觀原因。概而言之,即本人年紀不大卻經歷坎坷,雖然至今在個人檔案上還從來沒有受過任何處分,但因某些積重難返的腐敗和愚昧所人為製造的厄運,卻不時睏擾着我。就在我1988年夏天去安徽考察此一公案的前數月,我便剛剛因為按組織程序寫了一份報告,替一位無辜蒙冤的朋友鳴不平,而被人以傢藏“黃色小說”(《金瓶梅》)和“裸體照片”(《世界名畫選》)為藉口,非法“收審”關押108天,錯過了本單位首次評定職稱的機會(請原諒,我在這裏並沒有使用通常的“因故被拘”之類的模糊語言。那樣衹能再次對我造成傷害。因為當時的歷史已經進入到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末期,某些執法的領導者尚不知《金瓶梅》是個什麽東西,尚不知油畫中的維納斯和亞當、夏娃算不算“裸體(或黃色)照片”,尚可據此以泄私憤而隨意“收審”一個作傢兼學者,這樣的腐敗加愚昧,在當時就已經是公開的笑話了;在已經廢除“收審”制度、強調尊重人權的今天,更是無需隱諱的話題)。所以自安徽返傢後,我便憤然離職奔赴海南,開始了長達10年的“下海”謀生歷程。而在1999年末“棄舟登岸”重返文壇後,又忙於首先了卻二十年來的夙願——校訂出版一套《紅樓夢脂評校本叢書》。所以直到今天,纔在應讀者的要求而整理出版自己的《草根紅學雜俎》一書時,下决心翻檢出幸存下來的上述采訪資料及照片,草成此文,謂之“解密”。其實認真說來,即使我當初不去探訪,現在不寫此文,事情也明明白白地擺在那裏,有關部門衹要稍加核實,就可以真相大白的,又何“密”之有?所以最關鍵的一點,仍然是一個上頭重視與否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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