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黎明
李安:打太极所向披靡
李安的新片《色·戒》获得了第64届威尼斯金狮奖。这算不上是出乎意料的惊奇,因为李安正处于创作的黄金时代,他的作品无论什么题材,均保持着极高的艺术水准。
记得一年多前,笔者主持上海电影节的一个论坛,有机会向李安导演请教某些关于跨文化的问题。我问他,像《红楼梦》那样非常"中国"的题材是否能被西方观众所理解,他将来是否可能拍摄这部中国名著。他的回答是:只要处理巧妙,《红楼梦》是完全可能跨越国界的,而他自己目前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拍张爱玲已经得罪众多张迷,而拍摄路子相似但拥有更多专家的《红楼梦》,无异于"飞蛾扑火"。由此可见,李安是把张爱玲的小说当作地道的中国货来向世界推销的。在我看来,这种地道的中国风格在于细腻的人物处理,如同打太极,一切尽在貌似平凡的言行举动中。
李安已获得两个金狮,一个奥斯卡最佳导演奖。这意味着在欧洲艺术片圈子或者好莱坞圈子,他均已享有令人尊敬的地位。此次他回归中文电影,跟先前的《断背山》和《理智与感情》一样,关键在于题材以外的戏剧元素。李安从小浸淫在中华文化的沃土中,他身上的儒家和道家精神不可避免地渗透到他的作品中,无论是中国题材还是纯粹的西方故事,他用中华美学的营养滋润了地道的西方文艺作品,也为东西方文化找到了内在的接壤捷径。
很多人都注意到李安身上那种温文尔雅的儒家气质,这当然主要是性格使然,但对于他而言也有思辨色彩。李安的父亲三部曲《推手》、《喜宴》、《饮食男女》有着浓厚的儒家意味,片中父亲所代表的父权既有威严,又不乏睿智。跟多数中国家庭一样,李安跟他父亲的关系是等级森严的,两人间的感情从不溢于言表。
这种从小的压抑妨碍了他的自由表达,对于精神脆弱者可能会造成不同程度的伤害,但李安将它升华为艺术,用非直截了当的语言甚至非口头的方式来表露情感、传递信息。李安还经常将戏剧高潮设置在最貌似平淡的地方,用非常节制甚至有禅意的方式表达浓烈的情感。
比他的儒家思想更深也更不易为人觉察的,是他身上的道家思想。他曾透露自己一辈子都像是一个"外人"(outsider)──虽然在台湾地区出生长大,但总觉得文化的根在内地;到了美国更是异乡之客了;但回到中国内地,发现这儿已经有了很大变化,不同于他梦中的故土。这种漂浮的经历和感觉,培养了他超脱的境界。无论处理什么题材,他不像多数影人回忆童年似的一头扎进去,而是后退一步,这种反其道的做法使他多了几分"旁观者清"和"海阔天空"的优势。他说:"我不是同性恋者,但我拍同性恋影片;我不是女性,但拍女性影片。"他并未经历过1930年的上海敌占区,但能把那里的故事讲得出神入化。
这跟我们平时聆听的教诲是相反的,比如电影人要"深入生活",演员要"进入角色",大家都应该"钻研",云云。但你再怎么"深入",外人总是敌不过内部的自家人,于是乎,当A国人拍摄B国题材时,大家的第一反应便是他有什么资格?也就是惠子向庄子提出的问题:"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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