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评传 山长水阔知何处   》 第33节:人生如梦(4)      宋浩浩 Song Haohao

  整整走了一个月,在八月十八号,苏东坡才到了京师,随即就被押入御史台等待审问。这个御史台,周围古柏森森,乌鸦常栖息在树丛中,时不时地发出惨切的叫声。御史台的官吏都着一头乌纱帽,穿一身青衣,连袍子也是黑色的,所以也就被俗称成了"乌台",其实世人有所不知,比起那些御史们的良心,这森严阴鹜的环境还不算黑的。
  苏轼下御史台后一连几日没有人提审他,时值炎夏,牢房中蚊虫遍布,污浊一片。李定在第三天后才下令将苏轼带到堂上,开始初审。李定现在心里可爽快了,你苏轼不是曾经也爽快地给人写序讽刺我么,不是也爽快地回绝了我儿子请你作画的请求么。作为主审官员,李定趾高气昂洋洋得意地坐在上首,他看着堂下落魄的苏轼,心想你没想到吧,士大夫都把你视做人中龙凤,今日还不照样做我的阶下囚。李定打着官腔,装作不认识他,开始问履历,然后就问责罪行。苏轼毅然地回答李定,自己没有任何罪行,李定觉得你苏轼死到临头还嘴硬,马上把搜集的"罪证"--数卷诗集拍在案上,大斥苏轼,"铁证如山"还敢抵赖?苏轼心里这下到暗笑了起来,原本从湖州一路赶来时,声势浩大,不知道朝廷要拿什么由头向自己开刀,现在到一目了然了,原来这个嘴尖皮厚的御史抓住的罪证就是几册诗文,这样心到反而放下了。李定见自己的质问不起任何反应,相反苏东坡好象更自在无惧了,怒火涌上心头,大声嚷道你苏轼怨恨君上,心怀不轨,还不从实招来。苏轼回答他,自己作为人臣,从来都是忠君体国的,也不敢萌生什么怨恨。李定见苏轼"抵赖",随即再次放大嗓门,你苏轼不敢萌生怨恨?那为什么写了几册市集,近千首诗来诽谤朝政,来诋毁圣君?苏轼对他这种强横冷笑了下,回答说李大人你也是文人,想必知道古人写诗一般都是用来讽谏的,上可以写诗风化下,下亦可以写诗讽刺上,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这就是诗的功用,自古皆然。李定见苏轼还强硬,随即拿出一纸文字,念着上面的句子"古之君子,不必仕,不必不仕;必仕则忘其身,必不仕则忘其君"这句话可是你苏轼写的,天下的子民,无论仕与不仕,都不敢将圣明的君主忘却,独你苏轼不仕就敢把君主忘了,这句话哪里是作为人臣所说的,分明是目无君上。苏轼则坦然地回答,这句话并不是我苏轼原创,是从孟子那里来的,孔子从政而"忘其身"、去政就学则"忘其君",先贤孟子一千多年前就说过了,孔子孟子的话我苏轼相仿一下,有何过错?李定此人本来是王安石提携上来的,没有功名,也没读过几天书,被苏轼辩驳得晕头转向,随即不耐烦地发威说你苏轼诡辩。诽谤朝政的恶诗,在诗集里比比皆是,诗成时日你是何居心,又与谁一起勾结过,快快招供!苏轼不慌不忙,压根就没什么招供的你要我招什么供什么。只是沉默,李定气急败坏,半天下来一点收获也没有,反而自己到下不了台,怒火难消,让狱卒把他押回大牢,要他们诟骂侮辱苏轼,让他通宵不得入睡。狱卒都知道苏轼的大名,见苏轼性格和善,都不忍心诟骂他,甚至反过来他们到恨透了飞扬跋扈的李定,根本就不把我们这些狱卒当人看。他们见苏轼坐在牢房的乱草上,口齿微动,问苏轼是不是在诵经,苏轼笑着回答他们是在诵一首旧诗,狱卒既钦佩又好奇,苏轼你落难至此地步了还有心思诵诗,随即问苏轼能否将诗读来一听,苏轼也不推脱,说这是些你们御史大人的:"七尺顽躯走尘世,十围便腹贮天真。此中空洞浑无物,何止容君数百人",狱卒听后皆大笑。
  李定觉得一个人辩不过苏轼,在家想了三天,终于想出个法子,让比较有学问的张璪坐首席,陪着自己审苏东坡。这个张璪祖上本是南唐的史官,入宋为翰林学士,张璪未及弱冠就已登第,学术颇有家风,但张璪起初不明苏轼何罪,后来才知道这实际全是在穿凿附会地给苏轼扣帽子,所以此次张璪完全是碍于李定的情面才答应作陪的,让他坐首席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李定无奈只能又是自己开问,苏轼我让你想了三天,估计应该回忆起自己的罪行了吧,我劝你还是早早把诽谤朝政、讥讪君主的事招供了好些,免得多吃苦头。苏轼仍旧不改三日前的态度,你说我苏轼诽谤讽谏,这话太空,也不易分清楚真假,请你李大人开出条目来,我可以一条条解释,绝无诽谤之句。
  李定要的就是这句话,苏东坡只要肯开口,那么就势必顺着自己的圈套钻进去。李定拿出几张纸,照着读了出来:
  一
  烟雨濛濛鸡犬声,
  有生何处不安生。
  但教黄犊无人佩,
  布谷何劳也劝耕。
  二
  老翁七十自腰镰,
  惭愧春山笋蕨甜。
  岂是闻韶解忘味,
  迩来三月食无盐。
  读完便问台下的苏东坡,这是你的诗句不?苏轼当然承认,这是自己的诗不假。李定问他这两首诗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在诋毁圣朝与圣上么?有生何处不安生,老百姓日子过得好好地,怎么不安生了,三月无盐食你怎么知道人家没盐吃而且恰恰就是三个月呢,全是诽谤,全是造谣,我知道你苏东坡写这诗的意图就是为了阻挠朝廷的新法。苏轼解释,这些诗完全是赤心事上、忧国如家的,绝无一首出于恶意,在密州任职期间,自己也曾上书过韩丞相,说的就是盐务问题,两浙一代以盐获罪的人有上万人,人所共知,我只是知无不言、具陈实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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