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飞要自刎,玄德向前抱住,夺其剑而言曰:“古人有云:‘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而尚有更换,使手足若废,安能再续乎?'吾三人桃园结义,不求同日生,誓愿同日死。今日虽无了城池老小,安忍教兄弟中道而亡?吕布掳吾妻小,必不害之,容作方略救援。”遂皆大哭一场,理会战纪灵之事。
袁术知吕布袭了徐州,星夜差人许粮五万斛、马五百匹、金银一万两,彩缎一千疋,令夹攻刘备。布喜,令高顺领兵五万余,袭玄德后。玄德知吕布兵袭后,乘阴雨,撤兵弃盱眙而走,思东取广陵。高顺与纪灵相见,顺日:“温侯令顺来助战,就索所许之物。”灵曰:“公且回下邳,容某见主人,那时相送。”高顺别纪灵,回见吕布,言纪灵如此回答。忽有袁术书至,云:“刘备未除;捉了刘备,那时相送。”布大怒袁术失信,欲起兵伐之。陈宫曰:“不可。术据寿春,兵多粮广,不可便图。不如请玄德还屯小沛,养成羽冀。令玄德作先锋,那时先取袁术,后取袁绍,可纵横天下矣。”布听其言,暗令人去取玄德回。
玄德兵至广陵,又被袁术劫寨,折兵太半。回来正遇吕布使命,玄德见书大喜,便投徐州来。关、张曰:“吕布乃义薄之人,不可准信。”玄德曰:“人既如此好心待我,我不疑也。”遂行之。来到徐州,布恐疑惑,先令人送老小还玄德。甘、糜二夫人对玄德曰:“吕布令兵一百把定宅门,诸人不敢即入。常使侍妾送物,未尝有缺。”玄德与关、张曰:“我知吕布非无义之人也。”入城去谢吕布。飞恨布未往,先与嫂嫂小沛去了。
玄德入见吕布,拜谢。布曰:“吾非夺你徐州,汝弟张飞在此恃酒杀人,吾故来守之。”玄德曰:“备欲让兄久矣。”布再虚让玄德,玄德力辞。宴讫,拜别还屯小沛住扎。关、张心中不忿。玄德曰:“屈身守分,以待天时,不可与命争也。”吕布令人送粮米缎疋,兼令玄德为豫州刺史。自此两家和好。
却说袁术大宴将士于寿春,人报孙策征庐江太守陆康得胜回。术唤策至,拜于堂下。问劳已毕,便令侍坐饮宴。原来孙策自父丧之后,居江南,礼贤下士;后因陶谦与策母舅丹阳守吴景不和,策乃移母并家属居于曲河,自投袁术。术甚爱之,常叹曰:“使术有子如孙郎,死复何恨!”因此,令孙策为怀义校尉,引兵去攻泾县太师祖郎,得胜回见术。术见策勇,复使攻陆康,一阵大战,得胜而回。
当日筵散,策归营寨,见术不升厅。策心中有些郁闷。是夜月明,策思父如此英雄,独霸江东,今日到我,十不及一,忽放声而哭。忽见一人自外而入,大笑曰:“伯符何故如此?汝父在日,多曾用我。汝今有不决之事,何不问我?我与汝商议,何自哭耶?”策观之,乃丹阳故鄣人也,姓朱,名治,字君理,尝从孙坚讨长沙、零、桂三郡贼有功。又从破董卓于阳城,助陶谦讨黄巾。乃孙坚手下从事官。策请坐而问之,曰:“策所哭者,恨不能继父之志也。”治曰:“君何不告袁公略,借兵往江东,假名救吴景,实取大业。久困于人之下,此非大丈夫之志也。”正商议间,一人忽然而入,曰:“公等所谋,吾已知之。吾手下有精壮者百十余人,暂助伯符一马之力。”策大喜,请坐而问之,乃袁术谋士,汝南细阳人也,姓吕,名范,字子衡,生得面如傅粉,体似凝酥。策大喜,三人共议。吕范曰:“只恐袁术不肯借兵。”策曰:“有吾亡父留下传国玉玺以为质当。”范曰:“术有心久矣。”
次日,策入见袁术,哭拜阶下。术问其故,策曰:“父仇不能报,母舅吴景被扬州刺史刘繇音由追之甚急。策老母家小皆在曲河,必被繇所害。策问伯父处暂借雄兵数千,渡江去探老母,助拔舅氏。恐伯父不信,有亡父遗下玉玺,权为质当。”术闻有玉玺,取而视之,大喜曰:“吾非要你玉玺,权留下在此。我借兵三千、马五百匹与你。平定之后,速令军回来。你名微,难掌大军。我表你为折冲校尉、殄寇将军,克日领兵便行。”
策拜谢,遂得军马,带领朱治、吕范,旧将程普、黄盖、韩当,择日起兵。行至历阳,正行之次,见一彪军到,当先一人,见策下马。策视之,其人面如美玉,唇若点朱,姿质风流,仪容秀丽,胸藏纬地经天之术,腹隐安邦定国之谋,乃庐江舒城人也,姓周,名瑜,字公瑾,汉太尉周景之孙,洛阳令周异之子。初,孙坚讨董卓之时,移家舒城,瑜与孙策同年,结为昆仲。瑜小策两月,以兄事之。策住瑜道南大宅,策与瑜升堂拜母,有通家之好。如此至交甚厚。瑜叔周尚为丹阳太守,因往省亲,到此与策相见,以诉衷情。瑜曰:“某愿施犬马之劳,共图大业。”策曰:“吾得公瑾,大事谐矣!”策令与朱治、吕范相见,共画筹略。治、范大喜。瑜与策曰:“将军欲济大事,可知江东有‘二张乎?”策曰:“未知。”瑜曰:“一人能博览群书,善书隶字,兼明天文地理之学,彭城人也,姓张,名昭,字子布。陶谦曾聘,不肯屑就,故来江东避乱。一人贯通九经,深明诸子百家,广陵人也,姓张,名纮,字子纲。因避世乱,隐于江东。此处有二人,何不请之?”策即便令人请,不至。策亲自到其家,与议论终日,口若悬河。策拜张昭为长史,兼抚军中郎将;拜张纮为参谋正议校尉。商议进兵,攻击刘繇。
却说刘繇,字正礼,东莱牟平人也。亦是汉室宗亲,汉太尉刘宠之侄,兖州刺史刘岱之弟。繇旧为扬州刺史,陶丘洪荐繇,欲令举茂才。兄曰:“前年举公山,奈何复举正礼?”洪曰:“明使君用公山于前,擢正礼于后,所谓御二龙于长涂,骋骐骥于千里,不亦可乎?”避乱淮浦。诏为扬州刺史。屯于寿春,被袁术赶过江东,故来守曲河。有彭城相薛礼、下邳相笮音昨融,两个领兵帮助。繇知孙策渡江,屯兵历阳,急聚众将商议。有樊能、干糜、陈横、张英,说策是骁骑大将。张英曰:“某领一军,屯于牛渚音诸,纵有百万之兵,亦不能近也。”言未毕,帐下一人高叫曰:“某愿为前部先锋。”众人视之,乃东莱黄县人也,覆姓太史,名慈,字子义。因解了北海之围,特来见刘繇,繇就留之。听得孙策来到,愿为前部先锋。繇曰:“你未可为大将,只在吾左右听命。”太史慈不喜而退。
张英领兵拒牛渚,积粮十万于邸音羝阁。策引兵到,张英领兵出,两军会于牛渚滩上。孙策出马,张英大骂,黄盖便出与张英战。不数合,忽然张英军大乱,报说寨中有人放火,烧着窝铺。张英急回军不迭。孙策引军前来,乘势掩杀。张英弃了牛渚,望深山而逃。寨后放火的是谁?两员将领三百余人来见孙策。二人声喏,策问之。一人面黑须黄,身体雄伟,九江寿春人也,姓蒋,名钦,字公奕。一人彪形虎体,目朗眉浓,九江下蔡人也,姓周,名泰,字幼平。二人皆为遭世乱,故聚人在洋子江中,劫掠为生。“久闻兄乃江东豪杰,又闻君招贤纳士,特来相助。”策大喜,用为军前校尉。尽收牛渚、邸阁粮食军器,收得兵卒四千余人,遂进兵神亭地名。张英败回见刘繇,繇责骂张英等,欲斩之。笮融、薛礼劝免,屯兵零陵城拒策。繇自近神亭岭南下营,孙策岭北下营。策问土人曰:“近山有汉光武庙否?”土人曰:“有庙,已倾颓,无人祭祀。”策曰:“吾夜梦光武邀我相见,当以祈之。”长史张昭曰:“不可。今岭南是刘繇寨,倘有伏兵奈何?”策曰:“神人祐我,吾何惧之!”遂全妆惯带,绰枪上马,回顾众将,引程普、黄盖、韩当、蒋钦、周泰共十三骑,出寨跟策上岭,到庙烧香。下马参拜已毕,策向前跪告,祝曰:“果若孙策能于江东立业,复兴故父之基,即当重修庙宇,四时祭祀。”祝毕,出庙上马,回顾众将曰:“吾欲过岭去看刘繇寨栅。”众将皆当不住,遂同上岭,南望村林。伏路小军飞报刘繇,云:“孙策自领十数骑,径过岭来看寨栅。”繇曰:“此必是孙策诱敌之计,不可追之。”太史慈踊于前曰:“此时不捉,更待何时!”刘繇阻当不住,披挂上马,绰枪出营,大叫曰:“有胆气者跟我来!”诸将不动,惟有一小将曰:“太史慈真猛将也,吾可助之!”拍马赶去。众皆大笑。
却说孙策看了半晌,程普向前曰:“可以早回。”正行过岭来,只听得岭上叫:“孙策休走!”策回头视之,见两匹马飞下岭来。策将十三骑一齐摆开,策横枪立马于岭下待之。太史慈高叫曰:“那个是孙策?”策曰:“你是何人?”答曰:“我便是东莱太史慈也,特来捉孙策。”策笑曰:“我便是,你两个一齐来拚我,吾不俱你。我若怕你,非英雄也!”慈曰:“你便使众人都来,我亦不怕你也!”纵马横枪,直取孙策。策挺枪来迎。两马相交,战五十合,不分胜败。程普等暗暗称奇:“好个太史慈!”慈见孙策枪法无半点儿渗漏,佯输败走,引入深山,急回马走。孙策赶来,太史慈暗喜,不入旧路上岭,却转过山背后。策赶到,慈喝策曰:“你若是大丈夫,和你拚个你死我活!”策叱之,曰:“走的不算男子汉!”两个又斗三十合。慈心中自忖:“这厮有十三从人,我只一个,便活捉了他,也吃众人夺去。再引一程,教这厮每没寻处。”又诈败走,而大叫曰:“休来赶我!”策喝曰:“你却休走!”一直赶到平川之地。慈兜回马再战,又到五十合。策一枪搠来,慈闪过,挟住枪;慈也一枪搠去,策亦闪过,挟住枪。两个用力只一拖,都滚下马来,马不知走的那里去了。两个弃了枪,揪住厮打。慈年三十岁,策年二十一岁,两个揪住战袍,扯得粉碎。策却手快,掣了慈背的短戟,慈掣了策头上兜鍪音谋。策把戟来刺慈,慈把兜鍪遮架。忽然喊声后起,乃刘繇接应军到来,约有千余。慈战策不放,两边军马合将上来。策正慌,程普领十二骑到,冲杀两边军。慈放了策。慈军中讨一匹马,取了枪,上马复来。孙策马被程普牵来,策取枪上马冲杀。一千余军和十三骑混战,迤逦杀到神亭岭下。喊声起处,周瑜领军来到。太史慈怎得脱身?毕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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