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义说部 兩晉演義   》 第三十一回 晉王睿稱尊嗣統 漢主聰見鬼亡身      蔡東藩 Cai Dongfan

  卻說愍帝兇聞,傳至建康,晉王睿斬衰居廬,百官請上尊號,睿尚不許,前會稽內史紀瞻,上書申請,大略說是:
  陛下性與天道,猶復役機神於史籍,觀古人之成敗,今世事舉目可知,不為難見。二帝失禦,宗廟虛廢,神器去晉,於今二載。梓宮未殯,神人無主。陛下膺籙受圖,特天所授,使六合革面,遐荒來庭,宗廟既建,神主復安,億兆嚮風,殊俗畢至。若列宿之綰北極,百川之歸巨海,而猶欲守匹夫之謙,非所以闡七廟,隆中興也。但國賊宜誅,當以此屈己謝天下耳。而欲逆天時,違人事,失地利,三者一去,雖復傾匡於將來,豈得救祖宗之危急哉?適時之宜萬端,其可綱維大業者,惟理與當。晉祚屯否,理盡於今,促之則得,可以隆中興之祚,縱之則失,所以資姦寇之權,此所謂理也。陛下身當厄運,纂承帝緒,顧望宗室,誰復與讓?當承大位,此所謂當也。四祖廓開宇宙,大業如此,今五都燔爇,宗廟無主,劉石竊弄神器於西北,陛下方欲高讓於東南,此所謂揖讓而救火也。臣等區區,尚所不許,況大人與天地合德,日月並明,而可以失機後時哉?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幸陛下垂察!
  瞻一面上書,一面已安排御座,召集百官,力勸晉王睿登位。睿尚徘徊不進,至瞻等擁他升殿,還令殿中將軍韓績,撤去御座。瞻厲聲叱績道:“帝座上應列星,誰敢妄撤?妄撤即斬!”睿也為動容。瞻即請睿下即位令,慰副民望。睿乃允諾,當有草令官繕就文辭,頒發朝堂,令雲:
  孤以不德,當厄運之極,臣節未立,匡救未舉,夙夜所以忘寢食也。今宗廟廢絶,億兆無係,群官庶尹,鹹勉之以大政,亦何敢辭?謹從衆請,即日履新,特此令知!令文甫下,忽由奉朝請周嵩,遞入一箋,乃是諫阻登基,與衆不同。略言:“古時帝王,義全後取,讓成後受,故能享世長久,萬載重光。今梓宮未返,舊京未清,何不訓卒勵兵,先雪大恥?待至功德具隆,自然天與人歸!”雲雲。這一張箋文,映入睿目,不由的心下一驚,默忖多時,纔把原箋遞示百官,又說出幾句謙遜的話頭。麯折寫來,心術已昭然如揭。紀瞻等頓時大嘩,統言周嵩無知,應從貶斥。右將軍王導進言道:“諸公不必嘩噪,殿下亦不必過謙。聖如孔子,猶言從衆,一二人異議,何足介懷,請殿下易衣登座,君臨萬民,然後四海有主,方好壹意討虜了。”睿聞導言,始决意踐阼,復入內改着法服,袞冕出郊,祭告天地,還朝即皇帝位,受百官謁賀。百官依次俯伏,三呼已畢,睿命導並升禦床。導固辭道:“若太陽下同萬物,蒼生何從仰照呢?”睿乃罷議,因即下詔道:
  昔我高祖宣皇帝,誕應期運。廓開王基,景文皇帝。奕世重光,緝熙諸夏,爰暨世祖,應天順時,受茲明命,功格天地,仁濟宇宙。昊天不融,降此鞠兇。懷帝短世,越去王都,天禍薦臻,大行皇帝崩殂,社稷無奉,肆群後三司六事之人,疇諮庶尹,至於華戎,緻輯大命於朕躬。予一人畏天之威。用弗敢違,遂登壇南嶽,受終文祖。燔柴頒瑞,告類上帝。惟朕寡德,纘我弘緒,若涉大川,罔知攸濟,惟爾股肱爪牙之佐,文武熊羆之臣,用能弼寧晉室,輔予一人。思與萬國,共同休慶。欽哉惟命!
  看官記着!睿是江東開國的第一個主子,歷史上稱為東晉,又因他後來廟號,叫作元皇帝,所以沿稱元帝。先是江左有童謠雲:“五馬浮渡江,一馬化為竜。”時人都莫名其妙。至永嘉年間,睿與西陽王羕,註見前文。汝南王祐,亮長孫。南頓王宗,羕弟。彭城王釋,宣帝弟東武城侯馗曾孫。相繼渡江,睿獨得為帝,童謠始驗。但窮究底細,實是牛代馬後,小子於前文中,已經敘過,想看官應早接洽呢。話休絮煩。
  且說元帝睿既已即位,頒詔大赦,復改建武二年為太興元年,立王太子紹為皇太子。紹幼年聰穎,素得父寵,數歲時,坐置膝下。適長安使至,元帝問紹道:“汝謂日與長安,孰近孰遠?”紹答道:“長安近,不聞人從日邊來。”次日,元帝款待來使,並宴及群僚,又召紹出問道:“究竟長安近呢,還是日近呢?”紹卻答言日近。元帝失色道:“汝曾言長安近,為何今日異詞?”紹又答道:“舉目見日,不見長安,所以說是日近。”元帝益覺驚異,群僚當然推為奇童。及長,頗知仁孝,喜屬文辭,又善武藝,好賢禮士,虛心納諫,與庾亮溫嶠等,為布衣交。亮風格峻整,善談老莊,仍不脫竹林窠臼。元帝稱亮有清纔,因納亮妹為紹婦,紹為太子,庾氏當然為太子妃,亮亦得侍講東宮。元帝嘗以韓非書賜太子,亮進諫道:“申韓刻薄傷化,不足取法。”太子紹深納亮言,故不尚煩苛,專主寬簡,中外目為賢儲君。
  紹弟琅琊王裒,曾奉父命,帶領銳卒三萬,往助豫州刺史祖逖,北討石勒。逖自擊楫渡江,進至譙城,見二十六回。流人張平樊雅,曾聚衆譙郡,自稱塢主。逖使參軍殷,往招平雅,意甚輕平,謂平屋衹可作廄,又見大鑊,謂可置鐵器。平誇言是帝王鑊,待天下清平,大有用處。冷笑道:“頭且不保,尚愛這鑊麽?”平勃然怒起,拔劍斬。真不知世務,徒自取死。遂督衆固守。逖往攻不剋,以重利啗平將謝浮,使殺張平。浮將平刺死,攜首獻逖。惟樊雅尚據住譙城,未肯降服,逖更使人說降,譙城乃下。石勒遣從子虎圍譙,適南中郎將王含,使參軍桓宣往援,虎乃退去,逖表宣為譙國內史。至琅琊王裒馳至,譙城已經解圍,裒還建康,數月病歿。裒有弟衝,封東海王,使繼故太傅越宗祀,尊越妃裴氏為太妃。見二十三回。衝弟晞,亦封武陵王,加王導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仍進王敦為江州牧,遷刁協為尚書令,荀崧為尚書左僕射,其餘內外文武各官,俱增位二等。惟出周嵩為新安太守,陰示薄懲。
  忽由河北傳到駭聞,乃是前並州都督劉琨,竟被幽州刺史段匹磾殺死。看官閱過前文,應知匹磾與琨,約為兄弟,申以婚姻,同盟討漢,齊心事晉,為甚麽兇終隙末,反緻害琨呢?原來元帝即位,曾命琨為太尉,仍廣武侯,匹磾為渤海公。會匹磾因兄死奔喪,琨遣嫡子群送往,偏匹磾從弟末抷,私通石勒,率衆襲擊匹磾,末抷得賄事見前回。匹磾走脫,劉群為末抷所執,厚禮相待,許琨為幽州刺史,誘群同攻匹磾。群不得已允了末抷,作書遺父,請為內應。偏匹磾回薊,防備末抷,屢遣探騎偵察,湊巧末抷使人,被他拘住,搜得群書,獻與匹磾。匹磾即將原書示琨,琨大為驚異。匹磾道:“我知公無他意,所以白公。”琨答道:“與王同盟,志匡王室,仰仗威力期雪國恥。若兒書密達,乃是末抷為反間計,離我二人,我終不私愛一子,負公忘義呢。”匹磾也一笑而罷。琨本別屯故徵北府小城,此次由匹磾召來,彼此證明心跡,情好如初。琨即欲還屯,匹磾弟叔軍白兄道:“我等俱係鬍人,嚮為晉所輕視,今不過畏我兵衆,所以甘心俯就,若我骨肉構禍,示以間隙,適使彼得圖我,倘有人奉琨發難,我族將從此無遺了。”匹磾因留琨不遣。琨庶長子遵,留居徵北府小城,聞琨被拘,遂與琨左長史楊橋,並州治中如綏,閉門自守。匹磾使人慰諭,遵等不從。經匹磾發兵圍攻,相持兼旬,小城中糧盡食空,守將竜季猛,暗降匹磾,斬橋綏,執劉遵,開城納匹磾兵。遵與群俱皆失計,徒緻害死乃父。琨迭聞變故,自知難免,索性將生死置諸度外,毫不慌忙,惟尚有一腔忠憤,無處可揮,特吟五言詩一首,寄贈別駕盧諶,詩云:
  幄中有懸璧,本自荊山球。維彼太公望,昔是渭濱叟。鄧生何感激?千裏來相求。白登幸麯逆,麯逆侯陳平。鴻門賴留侯。張良。重耳憑五賢,小白相射鈎。能通二霸主,安問黨與仇?中夜撫枕嘆,想與數子遊。吾衰久矣夫!何其不夢周?誰雲聖達節?知命故無憂。宣尼悲獲麟,西狩泣孔丘,功業未及建,夕陽忽西流。時哉不我與,去矣如雲浮。朱實隕勁風,繁英落數秋。狹路傾華蓋,駭駟摧雙輈。何意百煉剛,化作繞指柔?
  詩中寓意,無非藉鴻門白登故事,激勵盧諶。諶無甚奇略,但用常詞酬和,且謂琨措詞未合,不應作帝王思想。琨見他不知己意,付諸一嘆罷了。已而代郡太守闢閭嵩,闢閭係復姓。與雁門太守王據,後將軍韓據同謀,欲襲匹磾,救出劉琨。不料韓據女為匹磾兒妾,得知三人密計,竟告匹磾。匹磾即誘執王據闢閭嵩,並皆殺死。會江州牧王敦,寄書匹磾,嗾使殺琨。不知他所挾何仇?莫非因忠姦不同,故有此舉?匹磾亦慮衆為變,托稱建康有詔,處琨死刑。琨聞敦使到來,顧語子侄道:“處仲敦字處仲。使來,不聞見告,這明明是誘殺我呢。死生有命,但恨仇恥未雪,愧與君親相見地下呢。”因嗚咽流涕。俄頃,即有吏趨入,偽傳詔命,逼琨自縊。琨子侄四人,亦俱被害。盧諶等率琨遺衆,走依末抷,奉琨子群為主,暫依末抷部下。末抷匹磾,益尋仇不已,晉人尤不服匹磾,相率離散,匹磾亦轉盛為衰。
  元帝聞匹磾殺琨,尚畏匹磾勢焰,不敢指斥,且未嘗為琨舉哀。琨右司馬溫嶠,表稱琨盡忠帝室,應加褒恤。元帝不報,但除琨為散騎侍郎。嶠既悲琨死,又聞母亡,因固辭職位,苦請北歸。有詔不許,且責嶠道:“今寇逆未梟,諸軍奉迎梓宮,尚不得進,嶠怎得專顧私難,任官不拜呢?”嶠不得已受命。
  會涼州刺史西平公張寔,遣牙門將蔡忠,通問建康,書中尚用建興年號,不稱太興。當時東西懸隔,元帝即位的詔書,尚未頒到,所以猶仍舊號,且遣忠東行,亦非無因。南陽王都尉陳安,舉兵叛保,入逼上邽。保嚮涼州告急,寔發步騎二萬人往援,安始退去。涼州兵還鎮,謂保欲自稱尊號,破羌都尉張詵,因嚮寔獻議道:“南陽王不思國恥,遽欲稱尊,將來必不能成功。晉王近親,且有名德,公當為天下首倡,奉戴江東。”寔依詵言,乃使忠詣建康。及忠自建康西歸,寔亦已知元帝即位,並由忠代賫詔書,雖語多慰勉,寔含有專製的意義。寔也未免懷嫌,陽若奉晉,陰實離晉,嗣是涼州亦別為一國了。即十六國中之一。
  當時尚有南安赤亭水名。羌人姚弋仲,為後漢時西羌校尉遷那子,懷帝末年,因見中國大亂,得由赤亭東徙榆眉,華夷人民,襁負相隨,共有數萬。弋仲遂自稱扶風公。為後秦開國張本。略陽氐酋楊茂搜,見前文。有子難敵,襲踞梁州,刺史張光憤死,光子邁戰歿,嗣由州人張鹹,糾衆逐去難敵,舉州附成。成主李雄,得管領梁益二州,難敵回至略陽,適茂搜病死,便嗣立為氐王,這也是一路雜鬍。代王普根,戡定國難。不久即死,國人立猗盧從子鬱律為主。鬱律好武,擊走鐵弗部酋劉虎,收降虎衆,又西取烏孫故地,東並勿吉諸部,士馬精強,復得雄長北方。還有慕容廆庶兄吐𠔌渾,吐𠔌,讀若突欲。與廆分部自治。會二部馬鬥,廆遣人誚渾,渾即率衆西徙,後復度隴而下,據洮水西,拓地至白蘭,羌別種。地方數千裏。鮮卑謂兄為阿幹,廆追懷兄渾,為作阿幹歌。渾子甚多,相傳有六十人,長子吐延嗣位,未幾為羌人所殺,子葉延繼立。葉延好學尚禮,謂公侯之子,得用王父字為氏,因把吐𠔌渾三字作為國號,後來享國最長,在五鬍十六國外,好算是一個西徼的雄封哩。連述數國,自成一束。
  獨漢主聰,驕淫荒虐,不修政事,朝廷內外,無復綱紀,佞人日進,貨賂公行,後宮賞賜,動至千萬。聰次子大將軍敷,屢次泣諫,聰大怒道:“爾欲乃公速死麽?朝朝暮暮,生來哭人。”敷積憂病死。河東大蝗,犬豕相交,東宮四門,無故自壞,內史女人,化為丈夫,災異不絶,聰毫不戒懼。已而聰所居螽斯百則堂,猝遭火災,焚死聰子孫二十餘人,聰自投床下,哀塞氣絶,良久乃蘇。但事過又忘,淫昏如故。中常侍王瀋,有一養女,年方十四,嬌小玲瓏,為聰所愛,擬立為左皇后。尚書令王鑒,中書監崔懿之,中書令曹恂等,上書諫阻,略雲:
  臣聞皇者之立後也,將以上配乾坤之性,象二儀敷育之義,生承宗廟,母臨天下,亡配後土,執饋皇姑,必擇世德名宗,幽嫻令淑,乃副四海之望,稱神祗之心。是故周文造周,姒氏以興,關雎之化洽,則百世之祚永。孝成漢成帝。任心縱欲,以婢為後,使皇統亡絶,社稷淪傾。有周之隆,既如彼矣,大漢之禍,又如此矣。從麟嘉以來,亂淫於色,縱瀋之女弟,刑餘小醜,猶不可侍瓊寢,污清廟,況其傢婢耶?六宮妃嬪,皆公子公孫,奈何一旦以婢主之。何異象榱玉簀,而對腐木朽檻哉?臣恐無福於國傢,反有害於宮寢也。明知冒瀆,不敢不陳,謹昧死上聞!
  聰覽畢大怒,即令中常侍宣懷,傳語太子粲道:“鑒等小子,慢侮國傢,狂言嫚語,無復君臣上下禮節,速即加刑。”粲一奉命,便飭兵吏收捕鑒等,牽往市曹。金紫光祿大夫王延,馳至殿門,意欲入諫,王瀋密囑司閽,不許入內。瀋卻自赴市曹監刑,用杖叩鑒等道:“庸奴!庸奴!尚能逞刁麽?乃公養女為後,幹汝甚事?”鑒瞋目叱瀋道:“竪子!以竪子對庸奴,恰是絶對。使皇漢滅亡,即由汝等鼠輩,與靳準一人。我死後,當詣先帝前訴汝,活捉汝等至地下。”懿之亦厲聲道:“靳準梟聲獍形,必為國患,汝等為國蠹賊,黨同梟獍,今日食人,他日人亦食汝,看汝能活到幾時?”瀋且怒且慚,立使刑吏加刃,刀光起處,首皆落地,時人都為呼冤。
  中常侍宣懷,也覓得一個麗姝,作為養女,獻入漢宮。聰多多益善,一視同仁,復立她為中皇后。這八九個年少嬌娃,輪流供禦,再加後庭粉黛,不下千百,任令聰隨意選召,日夕淫嬲,就使銅頭鐵骨,也為所熔,何況是血肉身軀呢?聰漸覺不支,奄臥光極殿寢室中,常聞鬼哭,更遷至建始殿中,鬼哭如故。聰少子東平王約,已經夭逝,一日,聰適晝寢,並未睡熟,驀見帳外有一人影,舉目審視,不是別人,正是東平王約,禁不住大聲呼異,聲浪一傳,那人影復杳然不見。這是聰淫欲過度,目光昏亂,並非真正見鬼。聰越加驚疑,便召太子粲入室,握手叮嚀道:“我寢疾纏綿,見聞多怪,今又見約來此,想是我命該終,此兒特來迎我呢。人死果有神靈,我亦何必怕死。但現今世難未平,汝不必拘守諒闇古製,朝死夕殮,旬日出葬便了。”何勞汝囑,他已情願汝速死了。粲含糊答應。聰又命粲頒發詔令,徵劉曜為丞相,石勒為大將軍,並錄尚書事,夾輔朝政,二人皆奉表固辭。粲復入白,聰乃改令劉景為太宰,劉驥為大司馬,劉顗為太師,朱紀為太傅,呼延晏為太保,並錄尚書事。範隆守尚書令,儀同三司,靳準為大司空,領司隸校尉,皆迭决尚書奏事。過了數日,聰病加劇,滿身呼痛,等到氣竭聲嘶,兩目一翻,嗚呼死了。共計在位九年,太子粲嗣為漢主,依聰遺命,旬日即葬,追謚聰為昭武皇帝,廟號烈宗。小子有詩嘆道:
  九載淫荒惡貫盈,到頭一死國隨傾。
  及身幸免兒孫受,莫嚮蒼天怨不平。
  粲既嗣位,恣行無道,比乃父還要荒淫,欲知詳情,試看下回續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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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瞻周嵩,一勸晉王睿稱尊,一阻晉王睿即位,勸睿者以繼統為正,阻睿者以雪恥為先,固皆持之有故,言之成理者也。但觀睿之無志北徵,則知紀瞻之請,實自揣摩迎合而來,不若周嵩之義正詞嚴,較為直諒耳。睿一即位,使王導並坐禦床,夫自古無君臣共坐之理,睿喜極忘懷,故有此語,然則睿之情亦大可見矣。若漢主劉聰,荒淫不道,天變人異,不足以儆其心,甚至刑餘養女,俱册為後,古人謂並後匹嫡,足為亂本,如聰之所為,正不特並後匹嫡已也。乃在位九年,竟獲考終,閱者幾疑惡報之未彰,不知報愈遲者禍愈烈,試觀下回靳準之亂,掘墓毀廟,盡屠劉氏,乃知聰之惡為最甚,而報之慘亦衊以加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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