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不仅将闰之称为“老妻”,在给朋友的往来书信中,还常常称她为“老媳妇”:
老媳妇得疾,初不轻,今已安矣。不烦留念。……适少冗,不敢稽留来使。少间,别奉状次。
——《与朱康叔》
新居渐毕工,甚慰想望。数日得君字韵诗。茫然不知醉中拜书道何等语也。老媳妇云“一绝乞秀英君”,大为愧悚……
——《与陈季常》
有时简称为“老妇”、“妻”和“妇”:
老妇病稍加,某亦自伤暑,殊无聊,遂且谒告免词事也。
——《与钱穆父》
新年已赐黄封酒,旧老仍分赪尾鱼。
陋巷关门负朝日,小园除雪得春蔬。
病妻起斫银丝脍,稚子欢寻尺素书。
——《杜介送鱼》
前日辱简,以妻孥皆病不即答,悚息!悚息!
——《与钱穆父》
“夫妇之好,义同宾友。勤瘁相成于艰难之中,而死生契阔于安乐之后”,这是宋哲宗要加封司马光三代时,苏轼为司马光《故妻张氏温国夫人》之诏所写的制词。这四句话,既是苏轼与王弗、闰之结褵以来的切肤感受,也可视作他对夫妇之道的座右铭。看到上面书信诗文中再三向朋友提及“老媳妇得疾”、“老妇病稍加”、“妻孥皆病”,便可知道他将闰之的身体时刻挂在心上,乃至为此拒绝给友人写诗、题词,而“病妻起斫
银丝脍”一语,又足以显
示闰之的隐忍妇德和她对
丈夫与家人尽职尽责的品性。
检视苏轼现存的全部著作,找不到“贱内”、“拙荆”等封建社会司空见惯的贬称夫人的字样。
“义同宾友”四个字,用在苏轼与闰之身上,恰如其分,这四个字,也体现了东坡与封建士大夫的区别。
在现存资料中,看不出闰之有识文断字的迹象。但作为一代文豪、天下文宗的夫人,闰之在耳濡目染中,不断提高自己的修养,当丈夫要谈“风月”时,她先是创造条件,后便不自觉地参与到其中。
东坡酒量甚小,“稍饮辄醉”,却时常要喝个不停,酒是他作诗写词的引子,没有酒,便没兴致,也写不出好的作品。
闰之深深了解这一点,她时常贮备一些薄酒,供丈夫解乏,更为他
即兴创作营造氛围。正因为此,我们才能在苏轼的传世名篇中,有幸看到闰之的善解人意
元丰五年(1082),温饱问题得到初步解决的东坡居士,多次畅游赤壁,先后写下《念奴娇·赤壁怀古》和《赤壁赋》两篇绝妙词、文。友人云集增添了他的游兴,十月十五这天,他与二位朋友一起,决定在冬雪到来之前,再到赤壁山上探寻一番。友人捕到鲜鱼,却没有酒,顿觉兴味索然。东坡知道,老妻经常悄悄藏些酒,以备他不时之需。于是回家向闰之求助,果然如愿以归。
东坡在这篇清空灵幻的妙文中,这样描述当时的情形:
是岁十月之望,步自雪堂,将归于临皋。二客从予,过黄泥之坂。霜露既降,木叶尽脱。人影在地,仰见明月。顾而乐之,行歌相答。
已而叹曰:“有客无酒,有酒无肴,月白风清,如此良夜何?”
客曰:“今者薄暮,举网得鱼,巨口细鳞,状似松江之鲈,顾安所得酒乎?”归而谋诸妇。
妇曰:“我有斗酒,藏之久矣,以待子不时之须。”
毫不夸张地说,当天如果没有闰之的酒,东坡和友人可能就游不成赤壁,因此《后赤壁赋》也就不可能在当天产生。
而得到斗酒的东坡居士,将老妻的应答化作诗语,写进了他的妙文。
“我有斗酒,藏之久矣,以待子不时之须。”这是赋的语言,更充满诗的意境。“子”是文人学士互称之雅语,闰之未必会这样称呼老公,可在东坡眼里,关键时候拿出珍藏以增兴致的老妻,已然是个很有情调、大助诗兴的贤妇,本来就该入诗、入画。
我们不妨将这句话与苏轼在密州时写的《小儿》诗比较一下,那时闰之的话是“儿痴君更甚,不乐愁何为?”犹如村巷俚语,直来直去。
原本只会说村巷俚语的闰之,渐渐操着雅语,走进东坡诗的天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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