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来,其实爸爸的唱片里京剧占了八九成,他爱的戏多是冷涩的,老生戏爱听言派余派,青衣戏爱听程派,昆曲的只俞振飞、言慧珠、白云生、韩世昌、侯永奎有限的几位,但是我偏偏就被昆曲击中了。
今天想来有个重要原因,就是革命样板戏一概是京剧声腔,才子佳人原封不动地栖息在悠远岑寂的昆曲里,像一个被尘封住的寥落而圆润的梦想。
最早听的自然是《牡丹亭》。《牡丹亭》里最早入心的就是《游园》,那样一段"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今天听来都熟悉得疏淡了,但是在一个大家都唱着"不低头,不落泪,咬碎仇恨强咽下,仇恨入心要发芽"的年代,是何等动魄惊心啊……我常常哼一段李铁梅,哼一段杜丽娘,然后就神思恍惚了。
听戏的孩子,从小是有秘密的。拍着曲子长大,就不知不觉在板眼节拍中调试出心里独属于自己的另外一种节奏,不急不慌,任世相纵横,自有一段不动声色的理由。
汪老师
刚认识汪老师的时候,我叫他汪叔叔,那时我只有十几岁,梳一对刷子辫儿,坐在台下如醉如痴仰望着昆剧巾生魁首汪世瑜。
听了好些年唱片,真正看戏是从八十年代。而且我从一开始看昆曲口味就很"刁":爱听传统折子,偏爱南方剧团的戏码,因为嘴上归韵讲究,配了婉转有力的水磨腔,直磨得心里温温润润滴下水来。那时候除了守在北京看北方昆剧院的戏,就一心盼着上昆、浙昆、苏昆这几大剧团进京,他们的笛子一起,就是我的节日到了,攒下来的奖学金全数扔在护国寺的人民剧场和前门的广和剧场里,有多少场就追多少场。
汪老师的《拾画叫画》,看了总不下十六七遍吧。一句"惊春谁似我,客途中都不问其他",柳梦梅翩然登场,拾得太湖石下杜丽娘一幅写真,叫得声声啼血,唤醒三生石上一段情缘。这出戏蓦一入眼就看呆了我,那份衷怀投入的痴狂让我一下子就相信了汤显祖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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