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是静静地等着,9点,10点,11点,12点……全厂像傻老婆等痴汉子,心在嗓子眼儿提溜了4个小时,还没见江青的影儿,也没有得到市里的任何消息。解除警报吧,怕她会突然大驾光临,打个措手不及。不解除警报吧,这样傻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先悄悄叫人给车间各门开锁,先让工人去食堂吃饭。大家在心里埋怨孙健,怀疑是他故弄玄虚把我们给耍了。到下午3点钟,孙健风风火火地又来了,说江青一会儿就到。对上午江青为什么没有来,他没有一句解释的话,我怀疑连他也未必就知道其中的真正原因。也许是江青故意虚晃一枪,不让别人掌握她的行踪,现在说的“一会儿”就真能到吗?“一会儿”是多长时间?大家嘴上不说,心里已经懈怠了,不再像上午那样紧张。
孙健像个高级通讯员,给我们送完信儿又急急忙忙走了,他还要把相同的内容通知另一个工厂,江青视察完我们厂还要去发电设备厂,看来受折腾的不只我们一家。工人们说,孙健是给江青趟道的,如果途中有地雷、有刺客,他替江青先死。说来也真够辛苦的,身为市工业书记,不是陪着江青视察参观,却像个小跑儿一样地蹿来蹿去,工人干部终归还是要受气。连“一会儿”都不到,突然来了两卡车解放军,进厂后跳下汽车急速散开,把住了大门口、各个路口和通向我们锻压车间的大道。看来人家对早就站在那里的本市警察并不信任。
这回要动真格的了,我让工人们各就各位,该轮上我们上场了。很快,庞大的车队出现了,威风八面,其气势压过了以前所有到我们厂来过的领导者。他们下车后,工人们看见江青的随员里有许多熟脸的人物,文艺界的,体育界的……党委书记请江青先进接待室,书记要亲自向她汇报全厂的工作情况。接待室里有吃的、喝的,集中了全厂的尖子人物。江青刚迈进去一只脚,看见里面红红绿绿的气氛,立刻抽腿转身,嘴里嚷着:“我要看工人,看你们那个大机器!”大概市里头头在她面前把6000吨水压机狠命吹了一通,让她只记住了那个“大机器”。计划全打乱了,参观队伍浩浩荡荡地奔我们车间而来。
天车钳着通红的75吨钢锭,在水压机的重锤下像揉面团一样反过来掉过去地锻造着……我相信,无论是什么人在这种气势面前也会被震慑。车间里一片通红,参观者站得远远的,就这样身上所有暴露的地方还会被烤得生疼。党委书记到近前来,把我拉过去介绍给江青,让我汇报车间和6000吨水压机的生产情况。我只讲了几句就觉得不对头,她眼睛盯住你,似乎听得很专心,其实根本就没有听进去,或者听不懂、没兴趣。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似乎有自己固定的思路,你正讲到半截儿,一件事还没有说完,她突然插上一句与此不相关的什么话,提一些让你哭笑不得的问题。这时候跟她讲机器、讲生产,简直是白费劲。我改变策略,用最简短的介绍引导她去多看几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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