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评传 跟随蒲松龄去梦游   》 第31节:跟随蒲松龄去梦游(31)      Sang Yi

  刚睡着,就有两个衣着鲜艳的美丽女郎来请我,说是绛妃要召见。我不知道绛妃是什么人,但好奇心驱使我跟她们前去。
  后来我才知道这些女郎都是花草的精灵,绛妃则是花神。花草本身就是美好与诗意的事物,花神更是美好诗意的顶点。
  那个绛妃居住在一座精美宫殿中,金钩碧箔,光明射眼,周围往来的都是些美丽非凡的女子。巧的是,后来有一部《红楼梦》,第一百一六回说那贾宝玉"得通灵幻境悟仙缘",重游幻境,而黛玉死后为花神,他游历所在就是花神居住之所。也是一宫殿,"楼阁高耸,殿角玲珑。 且有好些宫女隐约其间。" 我所见的花神名绛妃,黛玉所化的花神为潇湘妃子。绛妃一出场,身上环佩叮当,状若贵嫔。潇湘妃子"头戴花冠,身穿绣服"。我去世那年,曹雪芹才出生,《红楼梦》后四十回又为高鹗续写,高鹗是否读过我的《聊斋》不得而知,或许这仅是巧合。
  花神对我诉说她们姐妹备受封(风)家丫头摧残,想与她们作一决战,才拜托我代写声讨她们的檄文。我一听,心里非常感动,想我只是一个尘世中落寞无闻的穷书生,却为最尊贵最美丽的花神尊崇,而且花神一见我就要给我行大礼,还摆酒设宴。我在这个异域世界里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我的人生价值终于得以体现。当然,我不负所托,文思泉涌,不多时,就写出一篇激情飞扬的讨风檄文。
  花木们的遭遇让我联想到自身,感同身受,积郁已久的悲愤倾泄而出:
  "谨按封氏,飞扬成性,忌嫉为心。济恶以才,妒同醉骨;射人于暗,奸类含沙。"风已不是风,而是我所面对的世界,是不公的命运,是奸佞邪恶的小人。风肆虐无情"甚则扬尘播土……荡漾以来,草皆成偃;吼奔而至,瓦欲为飞。"而我与风中的花木一样,"俱受其摧残,汇族悉为其蹂躏。"
  虽然风之势力"趾高气扬,发无端之踔厉;催蒙振落,动不已之瓓珊。"柔弱的花木也不堪欺凌,势必要进行反抗。我越写越有气势,在宣泄中获得心理慰藉"诞告芳邻,学作蛾眉之阵;凡属同气,群兴草木之兵。莫言蒲柳无能,但须藩篱有志。且看莺俦燕侣,公覆夺爱之仇;请与蝶友蜂媒,共发同心之誓。"我犹如神灵附体,激情一泻千里,誓把天地千古郁闷一扫而光,至文末"杀其气焰,洗千年粉黛之冤;歼尔豪强,销万古风流之恨!"已畅快到极至,真是人生快事,当痛饮三大杯!而我才情非凡,一蹴而就,又当再饮三大杯!
  当我写完,被送回了绰然堂。醒来之后,每个情节仍历历在目,凭借记忆,把梦中所写的檄文记录了下来。
  先是极度的绚烂与沸腾的激情,接着进入清醒之后的静谧与理性,宛如急管繁弦嘎然而止,陡然跌入一片虚空。一热一冷,一虚一实,让我在梦幻与现实间游离不定。写此妙文,遇此妙境,又是人生一快事!让另一个我潜入我的作品,评头论足,虚幻中再虚幻,此种体验,更是快事!!酒来,再饮三大杯!
  梦境三:一个文人的民间
  人物:蒲松龄
  地点:毕尚书府、蒲家庄
  底色:民间草木
  他的灵魂徜徉在绚烂的聊斋梦里,他的精神栖息于民间草木中,他的通灵的自然气是受严格教化的文人所难以拥有的,他的民间的草木气亦是与书斋文人们的最大不同。草木气又始终漂浮在聊斋的梦之河上。
  ●世俗生活
  人生已经走了大半,揽镜自照,白发苍苍。蒲松龄渐渐知命认命了,桀骜也好悲愤也好,都渐渐淡了。他的目光越来越多的落在身边,有关生活,有关世俗,有关人生细节上。
  《日用俗字》《农桑经》《药崇书》《家政外编》《家政内编》这些杂著都是写于六十岁左右,每一本无不实用而有效。真是让人惊奇,蒲松龄身上不仅有一种肆意飞扬的诗性,而且胸中装了全套的民间,婚丧嫁娶、农桑稼穑、医药验方、花竹草木、家常应用都能条条详明不紊。
  蒲松龄对不知稼穑的抱卷书生,大概是不以为然的,作《农桑经》一书,便有使人人知稼穑之意,至少要给子孙留点有用的文字。《药崇书》全是对一些常见病的医治验方,方法简便,药物不贵,山村乡间的普通百姓都能方便使用。有趣的是他还编排了一出戏《草木传》,生、旦、净、末、丑全由中药来担当。甘草是一姓白的老汉,生了个女儿为白菊,聘给石斛为妻。故事围绕海藻、大戟、甘莲、芫花四大贼寇要抢娶白菊,把白菊吓病,家人栀子请大夫,女婿石斛来解救,后石斛娶佳人建功立业等情节展开。人物皆是按照药物的药性特征来刻画,矛盾冲突也是不同药性之间的相生相克,《草木传中》共写到常用中药500多种,还有许多药方。单能写出一部妙趣横生的剧本不难,单能懂得这些医药也不难,把两者编排到一块儿,枯燥的专业医药知识一下子有趣好玩,就是要靠非凡功力了。



   我读累了,想听点音乐或者请来支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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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urce】山东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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