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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哈塔米徘徊世俗神权之间(1)
王志俊 Wang Zhijun
哈塔米(伊朗)在世俗与神权之间“走钢丝”
伊朗伊斯兰共和国的版图开头酷似一把板斧,它位于西亚,素有“欧亚路桥”和“东 方空中走廊”之称,战略位置十分重要。它北部濒临里海,与亚美尼亚、阿塞拜疆和土库曼 斯坦为邻,西与土耳其和伊拉克接壤,东与巴基斯坦和阿富汗交界,南濒著名的波斯湾和阿 曼湾。 当你踏足厄尔布士尔山麓下的伊朗首都德黑兰,这个风格迥异、显得神秘的伊斯兰国度便 呈现在你的眼前,无论是寒冬,还是酷暑,只见妇女头戴纱巾,身着宽大的黑色长袍;男子 留着浓密的胡须,手持念珠;清真寺前来来往往的是神情庄重,头裹缠头,身披长袍的毛拉 (阿拉伯语原意为“先生”、“主人”,后来一般指伊斯兰教学者)。每当清晨、傍晚,清 真寺传出毛拉们荡气回肠的《古兰经》诵唱,回荡在依山势起伏的德黑兰上空。 在这个以什叶派为国教的神权国家里,人们的衣食住行无不遵从伊斯兰教规,人们的言 谈举 止无不体现神的权威。然而,世俗与神权的较量一直没有停止过。赛义德·穆罕默德·哈塔 米自1997年5月当选总统后,致力于推进改革,试图建立摒弃严厉宗教统治、满足公民基本 需 求的伊斯兰共和国模式,使这个著名的世界文明古国悄然而又缓慢地变化着,引起了国际社 会的广泛关注。敢破陈规、敢作敢为的哈塔米由此获得连任,并被誉为在世俗与神权之间“ 走 钢丝”的大师。开明的部长 赛义德·穆罕默德·哈塔米不像许多伊朗人那样喜欢趿拉着拖鞋,而是脚登发亮的 黑漆 皮鞋, 灰色长袍和黑斗篷烫熨得笔挺,头缠典型的伊斯兰黑色包头巾,鼻梁上架一副现代的无框眼 镜, 灰白的髭髯修剪整齐,左手把弄一串绿松石的念珠。极为重视仪表的他,甚至在换长袍时要 更 换戒指。每当出现在公众面前时,他总是面带笑容,温文尔雅,颇具学者风度。 哈塔米1943年出生于伊朗中部雅兹德省阿尔达坎的一个相对富裕的宗教家庭。由于拥有 阿拉伯 语中“赛义德”(圣裔)这一尊称,被认为是伊斯兰教先知穆罕默德的后代。哈塔米的父亲 阿亚 图拉·鲁霍拉·哈塔米是伊朗受尊敬的宗教领袖之一,(“阿亚图拉”指什叶派宗教职业中 有 威望的人,即安拉的象征,有权对有争议的问题提出意见,作出法律上的结论)曾与领导 伊 斯兰革命的伊朗领袖霍梅尼一同受学于阿亚图拉·莫尔特扎·哈艾里。伊斯兰革命之后,他 的 父亲被霍梅尼任命为其代表和雅兹德星期五礼拜会的领拜人,直至1988年去世。了解哈塔米 的 人都说,他继承了他父亲的广识、谦虚、宽宏和容忍的特点。也许正是受这样的家庭环境的 熏 陶,哈塔米从小就与他人举止不同。 老哈塔米虽是虔诚的什叶派穆斯林,恪守教规,但对子女们特别宽容,他允许孩子 们收听 收音机,读诗歌、小说、报纸甚至禁书,他让他们出售乡下庄园里种的石榴学会赚钱。哈塔 米 小时曾立志行医,但其父却要他继承教业,送他到什叶派著名圣地和宗教中心库姆经学院。 后 来,哈塔米提出想学哲学,老哈塔米就送他到伊朗最好的伊斯法罕大学,在那里他接触了西 方 哲学,获得哲学学士学位。1969年,他进入德黑兰大学深造,获得哲学博士学位。当时由于 伊 朗国王穆罕默德·列扎·巴列维发动严厉的反僧侣运动,废除了宗教学生可免除兵役的法律 , 于是,哈塔米不得不一边参加军训,一边修哲学与宗教课程。期间,他结识了后来成为伊朗 伊斯兰革命领袖之一、出任伊斯兰革命政府首相、名望与霍梅尼并驾齐驱的著名宗教人士阿 亚图拉·穆罕默德·侯赛因·贝赫什提。博学多识的贝赫什提对哈塔米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这段军旅生涯不但锻炼了体魄,还教会哈塔米许多人生经验。 大学毕业后,哈塔米本可以出国深造,但他选择了重返库姆,继续他的宗教学习。 当时库姆汇聚了众多知名宗教学者,成为伊斯兰什叶派的决策中心,并广集了一大批著名的 宗教领袖和法学家,以阿亚图拉·鲁霍拉·穆萨维·霍梅尼为代表的宗教法学家登上了政治 舞 台,霍梅尼本人也因被政府认为是激进的宗教领导人被流放到国外。徜徉其中的哈塔米孜孜 不倦地学习,旁听一些著名学者和哲学家的课程,并从宗教改革派阿亚图拉·莫尔特扎·莫 塔哈里那里首次了解到黑格尔、马克思和其他流派的哲学,特别是黑格尔的历史唯物主义和 马克思的阶级斗争理论。 在如火如荼的反巴列维国王运动中,哈塔米也走出经卷,涉足政治,参加反政府的“为 德黑兰战斗神职人员协会”,和霍梅尼的小儿子艾哈迈德·霍梅尼及后任伊朗革命领导人之 一的蒙塔泽里一起,组织学生游行,散发传单,印刷霍梅尼的讲话稿,并向整个伊朗传播。 事实上,很多由霍梅尼签署的反映霍梅尼观点的宣言是由哈塔米起草的。他那清晰的文风与 其他人有明显的区别,因之被誉为“伊斯兰革命的秀才”,受到霍梅尼的钟爱,被任命为伊 朗伊斯兰革命在欧洲的活动中心——德国汉堡伊斯兰文化中心主任,首次直接接触西方。外 界的思想文化不断影响着他,同时,他不遗余力地向欧洲宣传霍梅尼的伊斯兰革命思想,为 推翻巴列维王朝作出了重要贡献。 然而,哈塔米又是个不愿出头露面、张扬自己的人。他驻汉堡期间,当霍梅尼抵达巴 黎时,他本可前往迎接,为霍梅尼和他的儿子留下好印象,哈塔米却没有这样做,他继续留 在德国传播霍梅尼的思想,把宗教职责置于个人利益之上。 伊斯兰革命胜利后,哈塔米应霍梅尼领袖集团中的老熟人贝赫什提、艾哈迈德·霍梅 尼和穆罕默德·蒙塔泽里等人邀请,返回了德黑兰。1980年,伊朗举行第一届议会选举时, 哈塔米当选为议员和议会外交委员会成员。同年,霍梅尼交给他一个重要的任务,让他担任革 命后被没收的、仍处于混乱状态的伊最大报纸《世界报》集团负责人。 当时,《世界报》的多数记者、编辑反对毛拉担任国家元首,然而,他们却被哈塔米这 位面带笑容的毛拉所吸引。哈塔米当时就告诉他们可以自由发表看法,不会因观点不一致而 被赶出报社。这种开明做法,使哈塔米与《世界报》的记者和编辑建立了非常友好的关系。 作为霍梅尼的代表,他很快把《世界报》的各种关系理顺了。 受伊朗悠久文明的浸染,加上自己一向勤奋好学,哈塔米知识渊博,在哲学和文学、 艺术方面修养颇丰。除波斯语外,他还通晓德语、英语和阿拉伯语,他不仅精通伊斯兰教义 , 还曾熟读过德国古典唯心主义哲学创始人康德和法国政治、历史学家托克维尔的著作,并翻 译了托克维尔关于美国民主的经典论著,深受西方民主思潮的影响,主张东西方文化兼容, 是一个传统和现代思想结合的“开明”的伊斯兰学者。哈塔米认为:“民主并非与伊斯兰教 格格不入,实现民主对发挥人的潜力是必不可少的。” 基于这种思想,哈塔米在1982年开始担任伊朗伊斯兰指导部部长及1989年—1992年担任 文化部长期间,顶住激进势力的压力,在文艺界采取了宽松的政策。他主张言论自由,反对 思想和文化禁锢与压制,鼓励伊朗的电影制片人参加国际电影节,放宽了书籍等各种出版物 内容的限制,扩大了进口外国杂志和报纸的范围。此外,他还取消了对音乐会实况转播的禁 令。 在宗教保守势力占上风的伊朗,对妇女规定了种种“清规戒律”。如妇女在没有得到丈 夫允许前不能出家门,不许穿红戴绿,在公开场合必须戴面纱,袒露肌肤被认为是“大逆不 道”等。而哈塔米却主张扩大妇女的权力和自由,他取消了禁止妇女在公开场合唱歌的规定 , 允许女歌唱家帕里萨为妇女举办专场音乐会。他甚至主张让妇女在政府里担任部长之职。 哈塔米这些开明之举赢得了妇女和青年的衷心拥护,一时声名鹊起,家喻户晓,但却 遭到了议会和强硬派的强烈非议,被指为“西化”、“削弱伊斯兰教”,几乎每天都受到批 评。 霍梅尼去世后,反对派再也不能容忍哈塔米继续担任部长之职,而拉夫桑贾尼总统也保不了 他,无奈之下,他只好于1992年以“无力承担建立更高文化的重任”为由辞职。 哈塔米被贬任拉夫桑贾尼总统的文化顾问和国家图书馆馆长,过起远离公众的隐居生 活。虽处默默无闻的境地,但他心有不甘,借机发展了伊朗的因特网事业,开辟了电子阅览 室,使伊朗人的眼界跟随电脑跨越了图书馆的四壁。 哈塔米没有自暴自弃,而是利用这段闲暇时间阅读、思考和写作。期间,他潜心撰写了 两本书,一本是对什叶派改革者的评论,另一本是对柏拉图、卢梭、霍布斯、洛克等人的西 方政治哲学的反思。哈塔米思维的灵感,一是来自伊斯兰教教义,伊朗的传统、文化和历史 , 二是来自西方的政治哲学。他在任何时候都不否认伊斯兰在伊朗文化和社会乃至政治机构 中的中心地位,但他和伊朗一些比较活跃的思想家一样,以把伊斯兰教的法律、传统和做法 与个人的权利、自由和西方法制国家及公民社会的观念结合作为己任。哈塔米的思想围绕着 两个主题:一是对伊斯兰文化的危机感。他认为,伊斯兰文化无法应付当今时代科学、经济 和政治的挑战。二是警惕西方霸权,但主张吸取西方文化、哲学精华。他的自由思想受到保 守派的猛烈抨击,却深得渴望改革的议员们的支持。 远遁政坛的哈塔米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哈塔米的妻子给政坛失意的丈夫以许多的抚 慰。她是已故精神领袖霍梅尼的孙女。按 照毛拉家庭的习惯,哈塔米的婚姻由父母包办。妻子祖海拉回忆说:“我父亲请他来一叙, 他就这样走进我们家门。我结婚前见过他一面,记不得那次有多长时间,大概10多分钟吧。 我们一见钟情。”在伊朗,神职人员通常不让他们的妻子在没有得到自己允许的情况下走出 家门。但哈塔米却完全不是这样。他曾经公开说,他的成功应归功于他的妻子,他的妻子是 完全自由的人,她想什么时候出门就可以什么时候出门,无需得到他的批准。 众望所归的总统 哈塔米虽然在政坛上销声匿迹,但伊朗人民并没有忘记他,他自己作为改革家的雄 心并未泯灭。 1997年,已连任两届总统的拉夫桑贾尼按照宪法必须卸任,他和“最高精神领袖”哈 梅内伊决定进行一次大选。在报名的238名候选人中,议长纳提克·努里大毛拉最为看好, 不但得到哈梅内伊的支持,而且得到大部分议员和在伊朗社会中有影响的商界——巴扎尔 (市集)店主、商人的拥戴,几乎稳操胜券。而反对者也开始寻找一位能够让左派和支持前 总统拉夫桑贾尼的温和派能接受的人物作为自己的候选人。这种选择是十分困难的,经过多 方协调,唯一能够让各派别都能接受的就是5年前遭到贬谪的哈塔米。但是哈塔米一开始拒 绝了这些派别邀请他出来参加竞选的请求,认为自己更适合于搞研究。他的家人也宁愿他保持 平静的生活,女儿莱拉说:“我不想让我的父亲成为所有人的父亲。”后来,哈塔米得知他 参 加竞选可能将伊斯兰革命拉出困境时,便毅然决然同意重返政坛,但条件是他将作为独立候 选人参加竞选,任何组织和派别不得将其观点强加于他。
而此时,伊朗面临着严峻的国际国内形势。霍梅尼建立政教合一的神权统治后,对内 实行全面伊斯兰化,重精神轻物质,再加上长达8年的两伊战争的破坏,经济不断滑坡,人 民生活水平大幅度下降,文化生活枯燥,宗教清规戒律束缚着人民群众的政治和精神生活; 对外实行“不要东方,不要西方”的政策,输出伊斯兰革命,伊朗的国际处境日益孤立。19 89 年6月,霍梅尼逝世后,哈梅内伊接任领袖,拉夫桑贾尼当选总统,他们对内外政策进行了 一些调整,但也不敢过于偏离伊斯兰革命路线。伊朗与西方特别是与美国的关系仍然紧张, 其经济严重依赖石油,受国际油价波动影响很大,加上美国的制裁,困难重重。特别 是伊斯兰革命近20年来,伊人口增加一倍,其中70%是年轻人,1000万人口属于18岁以下 的青少年。他们越来越被无孔不入的西方文化所吸引,因而对高通胀、高失业、文化生活枯 燥十分不满,强烈要求改变现状。伊朗的政治和经济形势已经变得十分严峻,到了不改革就 要出乱子的紧要关头。 哈塔米经过分析研究,决定进行西方式的竞选活动,着重争取青年和妇女的支持。 他到处作巡回演讲,频繁在电视上露面。他风趣幽默,侃侃而谈,不但讲政治,而且聊他的 爱好——打乒乓球、游泳,还有他喜欢的哲学家,还说希望他的夫人学会驾车。 他的竞选纲领是在伊斯兰革命允许的范围内搞好市场经济、与西方改善关系、削减神 职人员的影响、给妇女以更多的社会权利和就业深造的机会。他的基调是民主、宽容和法制 。 他向全国人民作出的承诺是在当选后组成一个具有广泛基础的民族团结政府,为缩小贫富差 距作出积极努力。他响亮地提出,为维护国家统一、促进内部团结和社会和谐,必须承认和 实行“多民族、多文化、多信仰”。他的竞选口号是“建立更美好的伊斯兰伊朗”,使伊朗 成 为一个更加开放与宽容的国家,实现社会与经济上的公平。这些主张反映了大多数选民要求 经济、社会和政治改革的心声。而哈塔米最强劲的竞争对手、和他同岁的议长努里则主张对 内、对外均持“强硬立场”,强调“必须实行严格的社会和宗教约束”,妇女必须戴面纱。 他 得到宗教权势集团的大力支持。哈塔米的观点激怒了一些人,但也得到了伊朗年轻一代、妇 女和希望改革的人们的热烈支持,艺术界的人们更是哈塔米的重要支持者。大选中,作家、 艺术家以及艺术爱好者通过各种作品、演讲来支持哈塔米,《世界报》的员工们——从编辑 到 司机都投了哈塔米的票。 1997年5月23日,伊朗第七届总统大选爆出冷门。赛义德·穆罕默德·哈塔米赢得了 69.6%选民的拥戴,以绝对优势击败对手努里议长,一举登上伊朗总统宝座。 这一结果出人意料,对哈塔米来说犹如天上掉下个大馅饼。接近他的人士透露,当哈 塔米听到这个消息时,惊喜万分,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都不知道。不过,这一结果也深刻反 映了伊朗社会人心思变、盼望改革的社会潮流,它表面上看 是两位主要候选人的角逐,实际上是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与卸任总统拉夫桑贾尼的公开较 量,是伊斯兰教禁锢下的知识分子、特别是青年学生对政教合一政权的叛逆,是粉碎保守极 端势力企图独霸天下的胜利。 伊朗人民以极大的热情参与了这次选举,万人空巷拥向投票站,如同当年迎接霍梅尼 从海外凯旋一般。世界传媒为伊朗再次出现类似1979年伊斯兰革命时期的那股浪潮所 震惊。伊朗问题专家更是目瞪口呆,他们无法想像,哈塔米,这样一位文质彬彬的学者、沉 寂已久的前部长如何一阵旋风式地出现在伊朗政权的高层。 有人曾问哈塔米,他当选伊朗总统是否可以称为又一次革命?哈塔米答道,伊朗人民 在霍梅尼领袖的领导下发动了一场史无前例的革命,此后伊朗再也没有发生任何革命,但霍 梅尼曾将1979年11月伊朗大学生占领美国大使馆的行为称为“第二次革命”,从这一意义 上来说,伊朗3000万选民中有2000万选民推选他为伊朗总统可以称为“第三次革命”。 坚定而又谨慎的改革家 1997年8月4日,哈塔米宣誓就任伊朗总统。 经过慎重遴选,哈塔米建立了一个年富力强、以专家为主的内阁。22名内阁成员平 均年龄46岁,全部受过高等教育,其中有7位博士。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还任命1名女副 总统和几位女副部长,这位副总统就是36岁的女博士玛苏梅·埃布莱卡,她不仅是伊朗最 高行政机构中最年轻的成员,也是伊朗历史上第一位女副总统。哈塔米与埃布莱卡之间的合 作从何时开始无人知晓。当年哈塔米受命主管《世界报》时,便任命她为英文版《世界报》 主编。埃布莱卡担任过免疫学专家和大学教授,精通英语和法语,被称为“思想解放的知识 分子”、“开明的宗教人士”。哈塔米此番用她并非沽名钓誉,也不是点缀政府,而是惟才 是 举,量才录用,让她发挥专业特长主管环境保护工作。 哈塔米政府也是伊斯兰革命以来妇女在政府中获得最高和最多职位的政府。在伊朗, 这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由于宗教极端势力的反对和阻挠,妇女在参政议政和其他社会生活 方面均受到许多束缚和限制,国家高层领导职位从来就没有妇女的份儿。在这样的背景下, 哈塔米倘没有极大的勇气和革新精神,是绝不敢闯这样的“禁区”的。在伊朗,政府部长的 任命需要得到议会的批准,而总统可直接任命副总统,无须报议会批,务实的哈塔米任命女 性出任副总统而不是政府部长的做法,既避免了国内可能出现的争论,又满足了妇女参政的 愿望,可谓是打了一个绝妙的“擦边球”。 接着,伊朗总统办公室根据哈塔米的指示发表一项声明,要求国家机关、组织机构、军 队、各省市当局,在称呼总统和高级官员时“要力戒虚饰和夸张之词”,对总统只使用“尊 敬的总统”这一称谓。哈塔米宣布禁止在公共场合悬挂其肖像,他到各地视察和出国访问时 不组织迎送活动,要求政府官员勤政廉洁,多深入基层,倾听民众呼声,反对浮夸和报喜不 报忧。 过去,伊朗各级官员总喜欢在“总统”之前冠以一大堆形容词和附加语,比如“为伊朗 全国人民热爱的、亲爱的”,“最崇高、最尊敬的”等。新闻媒体也常常在报道中充斥这类 冗长的阿谀奉承之词。新总统禁用阿谀言词之举,看似事小,但反应极好。《伊朗新闻日报 》 引用一位未披露姓名的观察家的话说:“这确实是一项令人耳目一新的举措,这说明总统将 根除不利于政府健康运作的、毫无必要的官样文章当作一项重要任务。” 哈塔米身体力行,德黑兰电气化铁路开通典礼曾想放在伊斯兰革命纪念日举行,届时请 哈塔米光临,以作为“献礼”。反对搞形式主义的哈塔米总统则说,他本人参加开通庆典后 , 这条电气化铁路就应开始向大众售票运营,如不真正具备运营条件,那个形式化的“献礼” 是没有意义的。据此,这条电气化铁路的正式开通典礼便被推迟了。 哈塔米强调,宪法是最高法律准则,任何人都应遵守法律,在法律范围内办事。他反对 武装力量干预政治和参加派系斗争,治安队不要干涉群众的正常生活,不能随便拘捕关押 人。他限制宗教势力,“国中之国”的毛拉私人武装被解散,使伊斯兰革命委员会对住家、 单位和大学的搜查大为减少。 哈塔米果断取消了对政治问题公开辩论的禁约,他虽坚持伊斯兰文明优于西方思想, 但也承认西方文明颂扬人的基本需要——自由。他说,正是有了自由,西方才得以进步,拥 有经济、政治、军事、科学和技术强势。他强调西方民主并不悖于伊斯兰教义,主张人民应 有更多的发言权,“参政是人民的权力,也是他们自决的权利”。他还取消了对出版、制片 和 新闻媒体的限制。于是,霍梅尼革命后被禁的西方书籍和西方影片大大方方地进入了伊朗市 场,进口电影不经审查就可直接放映。伊朗政治气氛空前活跃,新的报纸杂志纷纷出现;新 的政党也先后成立,不同思想相互交锋,人们敢于公开抨击时弊,甚至点名批评高级官员, 更有甚者,有的报纸和政党甚至对霍梅尼的功过进行评论。与此同时,社会生活也出现一些 新气象,前卫的妇女开始化妆,在大街上偶尔撩起面纱,露出满月般丰腴的面庞;当世界杯 足球赛伊朗队踢赢美国队后,妇女们也拥上街头,欢庆一番。 哈塔米上台时,伊朗经济状况很不好,资金和原材料缺乏,大量项目变成“胡子工程” ,使 国家的资金周转遇到很大的困难。此外,每年多达100多亿美元的各种社会补贴,成为政府 沉重的财政包袱,严重地拖国家经济发展的后腿。伊朗经济还受到高通胀、高失业、高外债 以及美国制裁的困扰,回旋余地很小。哈塔米总统面对巨大的阻力和压力,步履艰难地开始 对他称谓的“病态经济”进行改革。他提倡厉行增产节约,鼓励向生产部门投资,增加就业 和非油产品出口,同时重视发展石油深加工,多出口石化产品,赚取更多的增加值。禁止政 府官员乱发现金和实物补贴,限制专机、专车的使用,减少出国团组,节约外汇。根据石油 收入锐减的实际情况,修改政府年度预算,停建一大批项目,争取财政收支平衡。加速私有 化,把那些效益差的国有公司和企业卖给私人。政府为吸引外资和鼓励出口,制定了优惠政 策。哈塔米政府还把发展农业放在突出地位,加强了农业基本建设,并增加向海湾地区的农 产品出口。通过实施上述改革,伊朗一度贫血的经济逐渐有了一些血色。 外交上的大手笔 伊朗的地缘战略位置、能源资源、人口数量、国土面积以及其历史宗教文化遗产决 定了 它在中东、海湾地区的大国地位。认为国家利益高于意识形态对抗的哈塔米总统上任后,推 行温和、务实的对外政策,宣布伊朗愿同除以色列以外的任何国家建立关系,在打破孤立封 闭方面频频出招,取得了丰硕的成果。 新政府成立伊始,哈塔米总统就派哈拉齐外长遍访海湾合作委员会六国,递交了哈塔米 致六国领导人的友好信函,表达了伊朗新政府要与其改善和发展关系的诚意。1997年12月 在德黑兰召开的伊斯兰组织首脑会议,为伊朗打破外交孤立和重返国际舞台起到了很大的推 动作用。伊斯兰会议组织54个成员国的30多个国家元首、政府首脑和数千名高级官员以及 联合国秘书长安南、阿盟秘书长马吉德等国际组织领导人出席了会议,使这次会议成为伊 斯兰会议组织成立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盛会,伊朗的国际影响特别是在伊斯兰世界的地位大 大提高,哈塔米同与会的各国首脑,就改善和发展双边关系问题进行了广泛的接触和磋商, 为进一步加强伊朗与这些国家友好合作关系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哈塔米在与会诸国领导人中 资格并不算老,却当选为该组织主席,成为很受欢迎的人物,国内外威信迅速上升。 1999年5月,哈塔米总统对沙特和卡塔尔两个海湾国家进行了历史性访问,为伊朗与海 湾国家改善关系、加强合作扫清了道路,揭开了伊朗对外关系的新篇章。此后,伊朗与打了 8年仗的老对头伊拉克开始交换战俘,允许朝圣者到伊拉克的什叶派圣地朝圣;继续保持与 叙利亚的亲密关系;修复了与埃及冻结长达20年之久的外交关系。 哈塔米审时度势,开始与欧盟修好。他认为,这既是伊朗国内经济发展的实际需要,又是伊朗改变孤立状态的全盘外交的重要突破口,并以此为依托,最终打破美国对伊朗 实施的全面遏制政策。他主动表示愿与欧盟通过对话,解决分歧,改善关系。欧盟国家因此 深受鼓舞,双方经过多轮讨价还价,终于在1997年11月中旬打破僵局,达成欧盟大使分批 返回德黑兰的协议,这场长达半年多的外交危机得到顺利解决。从此,双方关系在“伊朗需 要欧洲、欧洲也需要伊朗”的大前提下,走出低谷,由冷渐热,西方各国竞相接近伊朗。19 99 年3月,哈塔米回访了意大利,成为第一位出访西欧的伊朗元首。但他预定的法国之行却流 产了,其原因是伊朗要求国宴上不能有酒,但法国却坚持维护国家的传统,强调国宴桌上必 须摆上令法国引以为荣的葡萄酒。结果哈塔米在国内保守派的压力下放弃了法国之行。半年 之后,心有不甘的哈塔米最终成行。伊朗与英国曾因拉什迪的《撒旦诗篇》关系恶化,但迄 今伊英两国外交关系已从代办级恢复到大使级。2000年7月10日,哈塔米拖着阿拉伯长袍从 容自信地踏上了德国土地。德方出动警卫全方位保驾,气势盖过了克林顿访德时的规模。 伊朗伊斯兰革命后不久,伊学生占领美国大使馆,扣留美国外交人员作人质,两国于19 80 年断交。伊美在宗教、意识形态和价值观等方面格格不入,严重对立。伊认定美是“大魔 鬼”,美则指责伊支持恐怖活动,破坏中东和平进程,寻求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是“胡作非 为” 的“无赖国家”,冻结了伊在美约100亿美元的资产,并对伊实行禁运。1998年新年前后, 哈塔米总统勇敢地打破伊美关系禁区,在几次发表讲话中表示,“尊重伟大的美国人民及人 民选出的美国政府”,希望双方进行文化和民间交流。似乎是心有灵犀的克林顿总统马上接 过话题,表示希望就实质性问题同伊进行“真诚对话”,“重新建立良好关系”。从此,伊 美 出现了长期对抗向对话转变的松动势头。双方的民间交流迅速启动,摔跤队和学者互访,受 到了热烈欢迎。 2000年9月6日至8日,联合国千年首脑会议在纽约联合国总部召开,哈塔米总统不但 借此机会踏上了美国的国土,还争取机会当面为美国总统和国务卿奥尔布赖特上了一课。他 指示伊朗常驻联合国代表团与别的国家协商调整了发言顺序,在首脑会议开幕的当天便发言 了,此时克林顿和奥尔布赖特正好都在会场。他没有遮掩地告诉人们,改善伊美关系面临的 重大障碍包括美国单方面对伊朗实施贸易制裁、美国反对在伊朗土地上修筑运送里海石油和 天然气的管道,以及美国对伊朗的“敌意与指责”等。 学者出身的哈塔米总统从哲学和文化角度出发,主张伊斯兰文明与西方文明开展对话, “消除紧张”,建议将2001年定为联合国“文明对话年”。这一倡议得到了许多国家的响应 , 也得到了联合国的批准。此举体现了哈塔米作为政治家对世界文明与发展的深刻观察和远见 卓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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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来源】河南文艺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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