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梅利扬?伊里奇,这么说,裤子是长翅膀飞了?’
‘或许就是这样吧,阿斯塔菲?伊万诺维奇。’
我蹲着听他说完了,站起来走到窗前,点上油灯,又坐下来缝衣服。我在给楼下的小官吏改一件背心。但我恼火透了,心里烦闷。即使把柜里的衣服全生了炉子,也要好受得多。看来叶梅利亚也觉出我真发火了。先生,如果一个人心里有鬼,他老早就能预感到灾难的降临,就像天上的飞鸟能预感到风暴的到来一样。
‘阿斯塔菲?伊万诺维奇,’叶梅利亚说(可是细嗓子在颤抖),‘今天安季普?普罗霍雷奇,就是那个医士,同马车夫的老婆结婚,马车夫不久前死了……’
我瞅他一眼,狠狠地瞅了一眼……叶梅利亚明白了。我看见他站起来走到床前,在床周围摸索着什么东西。我静候着——他忙了半天,不停地自言自语:‘真的没有了,这鬼东西能跑到哪儿去呢!’我等着看他下一步做什么;只见叶梅利亚跪着往床底下爬。我忍不住了。
‘叶梅利扬?伊里奇,你干吗在地上爬呢?’
‘阿斯塔菲?伊万诺维奇,看看有没有裤子,或许丢在哪儿了。’
‘先生(我气得对他用起尊称来),先生,您何必为我这么个普普通通的穷人费神呢;白磨了您的膝盖!’
‘这对我没什么,阿斯塔菲?伊万诺维奇,或许找一找就能找到的。’
‘哼!……我说,叶梅利扬?伊里奇,你听我说!’
‘什么,阿斯塔菲?伊万诺维奇!’
‘是你偷走了吧!我这样款待你,你却偷我骗我,是吗?’先生,他跪在地上,在我面前爬来爬去,真把人气坏了。
‘不是我偷的……阿斯塔菲?伊万诺维奇……’
他仍然趴在床底下,又躺了许久;后来终于爬了出来。我看他脸色苍白得如同一块白布。他欠身向我靠拢,坐到窗台上呆了十来分钟。
‘不是我呀,阿斯塔菲?伊万诺维奇,’叶梅利亚蓦地站起来,神情可怕地向我逼近。如今这一切就好像发生在眼前一样。
他说,‘阿斯塔菲?伊万诺维奇,我没有动过您的裤子。’
叶梅利亚全身发抖,用颤栗的手指戳着胸脯,细嗓子也在发抖,先生,弄得我自己也胆怯起来,身子好像同窗框紧粘在一起了。
‘哎,我说,叶梅利扬?伊里奇,随您的便吧。要是我这个笨人说您说错了,就请多加原谅。裤子丢了就随它去吧;没有那条裤子我们也能过活,谢谢上帝,我们都有两只手,但不会去偷窃的……也不会向别的穷哥儿们求乞;我们能挣钱养活自己……’
叶梅利亚听完我的话,在我面前站了半天又坐下了。整个晚上他就这样坐着不动;我都睡着了,他仍在原地坐着。到第二天早晨我才发现他躺在光地板上,身子蜷缩在那件大衣里;他做的事太丢人,所以没有上床睡觉。哎,先生,从那时起我就讨厌他,开头还恨他呢。这就像亲生儿子把我偷了一样,使我伤心极了。我想,叶梅利亚啊叶梅利亚!可是,先生,叶梅利亚连续两个星期一个劲儿地喝酒,像疯了一样,成天恍恍惚惚。他一早出去,很晚才回来,两个星期我都没听他说过一句话。看来痛苦在咬啮他的心,要么是在故意折磨自己。后来他一下子不喝了,看样子把什么都喝光了,他又坐到窗台上。我记得他不声不响地坐了三天三夜;忽然我看见他在哭泣。先生,就这么坐着哭呀!他像口枯井一样,连他自己也觉不出在簌簌掉泪。先生,眼看一个成年人,而且像叶梅利亚这样的老人在伤心地哭泣,谁心里能不难过呢。
‘叶梅利亚,你怎么啦?’我说。
他全身一抖。我也战栗了一下。自那次以后我是第一回同他说话。
‘没什么……阿斯塔菲?伊万诺维奇。’
‘上帝保佑,叶梅利亚,让一切都过去吧。你怎么像只猫头鹰似的老坐着?’我又可怜起他来。
‘是呀,阿斯塔菲?伊万诺维奇,我不是指那个。我想找个活儿做,阿斯塔菲?伊万诺维奇。’
请欣赏:
请给我换一个看看! 拜托,快把噪音停掉!我读累了,想听点音乐或者请来支歌曲!
<< Previous Chapter Next Chapte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