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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评传 》 跟随蒲松龄去梦游 》
第30节：跟随蒲松龄去梦游(30)
桑邑 Sang Yi
"我们大家在一块喝酒畅饮，非常快活。她的姐妹都很调皮，总拿我逗乐。我仗着有些酒量，也不惧。她大姐拔下头上的髻子盛了酒来给我，可是怎么喝也喝不完，再看，原来是个大大的荷叶盖子。二姐也来凑趣，用一只小小的胭脂盒盛了酒递过来，我一看那么小，就想一口把它干了。喝了一百多口也不见底。还是我那个人儿疼我，把盒子拿去，递给我一只小莲花杯，那盒子竟是一只巨大的饭钵。忽然觉得手里的莲花变软，一看是只精美的绣花鞋。二姐披手把鞋子夺去，呵呵，原来是我的那人儿捣的鬼。"
"我们俩离席告别，她把我送到村口，要我自己回来。但是，你不知道有多奇怪，这时我突然醒来，竟是做了一个梦，然而，嘴巴里还全是酒味，实在太奇怪了。到了晚上我问她，她说是她们姐妹假托的梦境。"
"我都有点糊涂了，明明感觉真是个梦啊，可又太过真实，你说，我到底是不是做了个梦？"
"我们在一起的日子真是快乐，琴棋书画诗酒花，人间至乐啊。但是有一天晚上，她忽然闷闷不乐，棋也不下，觉也不睡。我催问了好几遍，她才反问我，'郎君觉得我比青凤怎么样？'我说她是比不上你的。她叹息说，自愧比不上青凤的，听说我跟你是好朋友，想麻烦你给她也作个小传，若是千年之后有人读到这篇文字，未必没有像我这样爱她的人。其实我早有这个想法了，只是她不愿意别人知道她跟我的事，我一直没跟你提。"
"她跟我说这话，是因为要跟我分别。她跟她的妹妹都被征为西王母的花鸟使，再也不会回来了。她走了，只留给我一段梦似岁月。"
"喂，你倒是说话呀，行不行啊。怎么，这么美丽的人哪一点不如你的青凤。而且她对你那么推崇，还说你的文章能传千年哪。"
"喂，这家伙，睡着了？"
"喔，天快亮了，那我也睡吧。那首诗是怎么说来着？
'朔风吹冷绰然堂，华灯粲粲燃无光。诗心酒胆进而发，剧淡益烈相颠狂。人生大半不如意，放言岂必皆游戏?缘来缘去信亦疑，道是西池青鸟使。一群姊妹杂痴瞋，翠绕珠围索解人。刺史高楼一角明，香梦重寻春复春。'
香梦重寻春复春……香梦重寻春复春，哦，是了，还似梦中随梦境，但是，我还是不明白，到底什么是梦什么是醒……"
"不对不对，绰然堂内分明只有我一个人啊。那聊斋先生是谁？毕怡庵是谁？我到底是谁？"
"那索性开个玩笑吧，'康熙二十一年腊月十九日，聊斋先生与他的好友毕怡庵，抵足而卧，拥被促谈。'多少年后，那些进入聊斋梦的人，会陷入一个梦的迷宫，却看不见我躲在毕怡庵虚幻的影子后面偷笑。"
●绰然堂梦之二：人生需有一快事
康熙二十二年，我在毕尚书府的第四个年头。白天在绰然堂坐馆教书，晚上就睡在绰然堂内间的卧房。后面就是那棵充满妖魅气的蝴蝶松，每个寂静的夜晚，它都在我的窗前幻化出各种奇奇怪怪的形象，引得我心神不宁。
其后是振衣阁、万卷楼，再后石隐园。我之所以在毕家留了下来，一是毕家对我十分厚爱；二呢，我实在是爱这所园子，它能容纳我的所有想象，能给我的灵魂提供一个栖息的地方。我为它写了好几首诗呢："绕屋浓阴万树蝉，水云浮动芰荷天。……石丈犹堪文字友，薇花定结喜欢缘。雨余帘外松风冷，竟到匡床搅夜眠。"尤其是盛夏酷暑，石隐园里"午漏沉沉日影迟，遮栏草树绿横披。"我躲进它的一片浓阴中，白日梦一场。
以花木为形，以诗做骨，以精灵为友，以酒遣怀，我天生这样痴狂，再潦倒落拓也消磨不去。张潮语："人生必有一桩快意事,方不枉生一场。即不能有其事,亦须著得一种得意之书,庶几无憾耳。"这话我是深得其味的，在展开的《聊斋》梦中，笔上生花，笔下千言，写到得意处，我自己都为这文采倾倒。人生得此书，夫复何求！
盛夏的石隐园，花木到了最盛的时期，简直是在开一个无休无止的盛大的宴会。只要有闲暇我就去园中游赏。这一天，我从园中归来，困倦至极，带着一身花草气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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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来源】山东大学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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