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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评传 》 我的四爸巴金 》
白發
李緻 Li Zhi
巴金一九二三年離開成都,一九四一年回到闊別十八年的家乡。我那時僅十一歲,第一次看見他。他留給我的印象是,身體健康,滿頭黑發。
這個印象一直保留到一九六五年。那時我在北京工作,巴老去越南前從上海到北京,約我和我愛人一起到他住地吃中飯。
“十年浩劫”我和巴老異地受審。我在一九六九年獲得所謂“解放”。巴老在上海,受了很多迫害,甚至失去他的妻子蕭珊。事後纔知道,張春橋說過:“不槍斃巴金就是落實政策。”
我在一九七二年從北京回河南幹校,曾悄悄繞道上海去看望巴老。
這次見面,巴老最大的變化是滿頭白發。
滿頭白發,讓我看到“四人幫”從肉體到精神所給巴老的摧殘。十四捲《巴金文集》,包括引導許多青年走上革命道路的小說《傢》,被打成“邪書”。給巴老加上了各種罪名,在全市電視大會上批鬥,把他趕出文藝界。我感到心痛,好像有一雙手要把它撕成兩半。
滿頭白發,又讓我感到巴老的純潔和崇高。面對這場浩劫,他的精神沒有垮。正如巴老後來回憶:“我即使餓死,也不會出賣靈魂,要求他們開恩,給我一條生路。”蕭珊逝世以後,巴老在傢搞點翻譯,準備將來把書稿送給圖書館。不僅如此,他內心仍然燃着對祖國、對人民的愛。在一片“萬歲”聲中,重新開始獨立思考。這時,我被撕裂的心又感到希望。
粉碎“四人幫”以後,巴老堅持說真話,嚴於解剖自己,寫出了他的巨著《隨想錄》。人們贊頌他為“二十世紀中國知識分子的良知”。
我比巴老小二十五歲。巴老經常勉勵我好好工作,並用實際行動支持我。當我接近六十歲,開始考慮離休後怎麽辦,巴老覺得很好笑。他說這“正是該好好工作的時候”,他“六十六歲纔進幹校”。至於巴老,他早就表示要為人民工作到生命的“最後一息”。
隨着年齡增長,我也開始有白發。
開初,機關的理發員曾主動用染發劑把它染黑。但我愛人是學化學的,她認為任何染料對頭髮都會有損傷,堅决反對。當然,更主要的是我們都崇尚自然,頭髮白了就讓它白吧,不必修飾。
有一次巴老說:“你的頭髮開始白了。”
以後每一次見面,巴老都會說:“你的頭髮又白一些了。”去年,他剛見到我時,竟把我當成他身邊的一個工作人員。因為我的頭髮更白了,白的程度接近那位同志。
“不知我們傢有沒有白發的遺傳?”我問。
巴老笑了一笑,未置可否。
“希望我的頭髮將來和你的頭髮一樣白。”我說。
巴老不無惋惜地說:“可惜我看不到了。”
我理解巴老的心情。巴老是現實主義者又是樂觀主義者,他從不避諱他的“日子不多了”。但他是我一生愛得最深的人之一,我不能設想他看不見我滿頭白發。馬上表示:“我相信你能看到。”
多年來,我一貫願意滿足巴老的願望。不過,頭髮變白是一個自然發展的過程,沒有辦法提前實現。我不能為滿足他的願望把頭髮染白,也不能戴一個白發套。因為巴老從不喜歡虛假的東西,我也如此。
想來想去,唯一的辦法是祝願巴老健康長壽。到巴老百歲華誕,看到我滿頭白發,我們一定都非常高興。
想到將來有這樣一張照片,我現在就笑了。
一九九二年八月十三日,第七個“秋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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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三聯書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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