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言 》 大話方言 》
雜交品種(1)
易中天 Yi Zhongtian
說完了閩語,就該來說粵語。
粵語和閩語一樣,也是和普通話相異程度很高的方言,次則為吳語,再次為湘語、贛語、客傢話,和普通話相異程度最小的是北方方言內部各次方言,比如西北方言、西南方言、江淮方言、華北方言。所以,南方六大方言也可以分為三組:閩粵、吳湘、贛客。吳湘形成最早,贛客最晚,閩粵居中。吳湘同源,贛客同代,閩粵的關係則有些微妙。
如果說吳楚(或吳湘)是遠親,那麽閩粵便是近鄰。在華夏諸族崛起於中原的“三代”(夏、商、周)時期,閩粵都是“天荒地老”的“荒服”之地。周人別內外,定親疏,有四夷、八蠻、七閩、百粵各色人等。七閩、百粵排在四夷、八蠻後面,可見在當時華夏民族的眼裏,閩人和粵人比“蠻夷”還要“蠻夷”。甚至直到如今,閩人和粵人在不少人眼裏仍有“非我族類”之感,因為他們說的話最難懂,風俗習慣也大相徑庭。千百年前,和他們說話要“待譯而後通”(《????鐵論》),現在如果沒有翻譯,也還是睏難重重。
百粵也叫百越,可能是指南方的一些少數民族,部落也很多,所以叫“百越”。其中住在浙江的叫“於越”,住在福建的叫“閩越”,住在江西的叫“揚越”,住在廣東的叫“南越”,住在安南的叫“駱越”。可見閩粵之間確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沒準還是同祖同宗,完全應該“同病相憐”乃至“同舟共濟”的。然而閩粵文化卻並不相同,閩粵之間也少有交通。閩語和粵語之間的差異,也不比吳語和湘語、贛語和客傢話之間的差別小,甚至閩人和粵人在體質上也不太相同。閩人和咱們一樣,都是蒙古人種,粵人則被疑為馬來人種。其實馬來人種也是蒙古人種的一個分支,叫“馬來亞種”。但一說“馬來人種”,便想到什麽安南啦,暹羅啦,爪哇啦,有些“異類”的感覺。
粵語也很異類。它和普通話的差異,要多到七成以上。閩語和普通話的差異也有這麽多,但閩語是當年中原音韻的遺存。說閩語異類,便未免數典忘祖。再說也沒什麽人說閩人是“馬來人種”。粵語,不三不四,怪裏怪氣,爪哇人的話,算什麽呢?
其實粵語也是漢語。在海外許多地方,它還被看作是“正宗”的漢語,形態上也並不比閩語古老。閩語中本字無考的讀音很多,普通話填詞的歌麯如果改用閩語來唱,就不倫不類,“翻譯”成粵語卻沒什麽關係,因為粵語有一整套完整的文白讀音係統,可以很自然地和普通話對換,所以,和閩語相比,它還是更“現代”的漢語。
實際上粵語的源頭比閩語還久遠。因為中原漢人第一次大規模移民嶺南,是在秦代。秦始皇二十五年,大將王翦平定江南及百越,七年後,任囂、趙佗又再次平定百越,並留下將士五十萬人鎮守,越漢雜處的局面形成,古粵語也就初具規模。然而現代粵語卻並不是古粵語獨立發展的産物。在後來漫長的歲月裏,它不斷受到中原漢語的影響。特別是漢末唐末宋末這三個時期,中原漢人絡繹不絶地進入嶺南,其中不乏名門望族、學士文人。這些人代表着比較先進的文化,來頭大,水平高,便使當地土著逐漸漢化,粵語也就一變再變。
這就和閩語的形成不大一樣。閩語的成型是突變的,粵語的成型則是漸變的。因為對於嶺南來說,大規模的移民其事已久,以後所受之影響不過潛移默化,其間有一個漫長的越漢雜處相互磨合的過程。福建就不一樣,移民既晚,來勢亦兇,不但人數衆多,而且往往伴隨着中央政權的南移。比如晉室偏安江左,與福建相去不遠;隋中葉全福建人丁不過一萬五千戶,到唐開元時僅泉州就有五萬餘戶人傢,可見移民之多。如此鋪天蓋地,則原先散落在八閩大地的那些閩越土著,也就勢必淹沒在移民的汪洋大海之中,沒多少越漢雜處相互磨合的事情了。
成功也往往意味着結束。因此突變的閩語便相對比較封閉,漸變的粵語反倒有一種開放的性格。粵語是很有一點“拿來主義”精神的。粵語中外來詞彙不少,波(ball球)啦,恤(shirt襯衣)啦,的士(taxi出租車)啦,我們早就耳熟能詳。這種現象其他方言中也有,但不如粵語突出,也不像粵語那樣喜歡搞“中外合資”,同一個詞或詞組中,一半外來的,一半土生土長的,還要把那外來的詞念成粵語腔。
请欣赏:
请给我换一个看看! 拜托,快把噪音停掉!我读累了,想听点音乐或者请来支歌曲!
|
|
|
易中天:話說說話(1) | 易中天:話說說話(2) | 目錄 | 南方與北方(1) | 南方與北方(2) | 南腔與北調(1) | 南腔與北調(2) | 方言與官話(1) | 方言與官話(2) | 誰跟誰學(1) | 誰跟誰學(2) | 多樣與統一(1) | 多樣與統一(2) | 再說南方(1) | 再說南方(2) | 再說北方(1) | 再說北方(2) | 南徵北戰(1) | 南徵北戰(2) | 英雄與美人(1) | 英雄與美人(2) | 行盡瀟湘到洞庭(1) | 行盡瀟湘到洞庭(2) | 吳楚東南坼(1) | |
| 第 I [II] 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