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评论 草根紅學雜俎   》 曹雪芹箱篋公案解密(2)      鄧遂夫 Deng Suifu

  恕我直言吧。我總覺得許多正統的紅學專傢(包括以前確認這對箱子是雪芹遺物,如今也跟着泄了氣的馮其庸先生在內),他們在看待這個問題時,似乎都缺乏一點“腦筋急轉彎”式的逆嚮思維能力。關於箱篋上手書的這一首悼亡詩,他們怎麽就不想一想:如果整個一對箱子都是假的,那作假的人既然把箱子外面的鎸刻字畫都搞得那麽精細了——包括把箱門外鎸刻的《題芹溪處士句》也弄得那麽平仄和諧——何以偏偏要在“偽造”箱門裏邊的悼亡詩時如此“粗製濫造”,弄得又叉又改、格律亂套呢?這究竟屬於正常還是不正常?
  其實,衹要稍加辨析,就可以得出合理的結論:如果真要判斷箱子是造假,那就大大的不正常——因為它嚴重違反了造假的常規;但是,如果判斷箱子確為曹雪芹遺物,那就再正常不過了。為什麽呢?因為深入地分析一下就可以知道,那位在箱門內信筆書寫悼亡詩的作者,其實並非如洪靜淵所云“是一個不懂作詩”的人;恰恰相反,她很會作詩,幾乎句句都成律句,衹不過從內容和筆跡上看,她是在從箱子裏清理亡夫遺物時,睹物思情,悲不自勝,隨手拿起一支筆在上面邊寫邊改地抒發其悲痛懷念之情,卻由於倉促之間缺乏推敲,尤其是在畫掉一、二、五句試圖重寫時不慎接錯了格律,纔形成了現在這樣明顯亂套的情況。但惟其如此,倒更能讓人窺見這一對箱子的真實可靠性。反之,若以造假論之,這些顯而易見的矛盾便真正是不可解了。更何況經文物專傢鑒定,箱子的木質確屬乾隆舊物,而箱子上的鎸刻字畫及斑剝漆痕全都陳舊不堪,顯然也不是現在所能偽造得出來的。以致有懷疑論者據此而推斷當為民國年間所偽造。可是,民國年間就偽造好的東西,緣何要等到數十年之後的今天才拿出來示人呢?世間上真有這樣不計功利的造假者嗎?
  還有,洪靜淵的一紙書信和幾句鬍謅,分明矛盾百出。為什麽專傢們就一點也看不出來?記得《文獻》刊出此信不久,適逢南京召開紀念曹雪芹逝世二百二十周年學術研討會。會間,我即嚮會議主持人之一的鬍文彬先生談了我對此事的懷疑。懷疑的要點有三:第一,在照相和復印技術已經十分普及的今天,洪靜淵何以不出示他所謂《舊雨晨星集》殘本有關文字的照片或復印件?第二,他開頭的信裏說是“獲閱《舊雨晨星集》一書殘本”,當端木嚮其索問該書刻印年代時,又稱“經查係嘉慶乙醜三月‘瓜渚草堂’板本”,並稱他所見殘本則“係白宣紙抄本”。他為什麽不說他的“抄本”從何而來?又為什麽不說他到底是在什麽地方“查”到原該書年代出處的?既然查出了,為什麽不將其統統公佈出來?這些,都不能不讓人懷疑:到底世間上是否真有這樣一本書。第三,洪在信中引錄的“許芳卿悼亡詩”,合律固然是合律了,可我看來看去,怎麽有的句子在內容上反倒不如箱子上那不盡合律的句子通順合理呢?③所以我當時就對文彬說:我懷疑洪靜淵所說的“許芳卿悼亡詩”纔是造假。但他為什麽要造假?是他本人造假,還是別人造假來騙了他?這些都有必要搞清楚。故我與文彬約定,俟會議結束後,我倆一同去安徽探訪洪靜淵,以期徹底弄清真相。可是臨到研討會結束,文彬卻因別有安排而不能成行。於是,我也放棄了這次探訪的計劃。
  此後一晃就是五年。在此期間,關於所謂《舊雨晨星集》的信息逐漸傳到海外,美籍華人學者趙岡和臺灣學者高陽都相繼發表文章談到此事。趙岡先生的觀點比較獨特,他是既相信洪靜淵之說,又相信箱子是雪芹遺物,認為二者之間雖有差異,卻是定稿與初稿的關係。但他亦發現洪靜淵提供的材料存在一點“小問題”——因為洪在信中稱,《舊雨晨星集》的作者為程瓊。而據趙先生所考,程瓊號飛仙,安徽休寧人。史震林《西青散記》中對她有記載。而程瓊之夫乃吳震生,號玉勾詞客,曾為史震林此書寫過序,在序中自稱“鰥叟”,署乾隆二年。故其妻程瓊似應在乾隆二年之前即已去世。如果她所著書中真的記述了鄰居中有名許芳卿者題悼亡詩之事,則與雪芹卒年相去甚遠。趙岡的最後推測是:“很可能程瓊不是吳震生的原配”,乃乾隆二年之後續娶的“繼室”;而《西青散記》或亦為“多年纍積之作,早年曾有吳震生序,但序成後,逐年還有新的記事加入,其中提及吳震生之繼室程瓊。是否如此,尚待詳查該書。”④臺灣的高陽先生,卻不像趙先生那樣盡信二者皆真,他是衹相信洪靜淵之說,而斷然判定此前發現的兩衹箱子為“假古董”。理由是:他已查明程瓊實乃吳震生“原配”,而吳震生在乾隆二年為《西青散記》作序稱“鰥叟”時,程瓊“下世至少十年以上了”,所以“許芳卿悼亡時,曹雪芹尚未出生”。⑤
  眼看洪靜淵拋出的這一原本漏洞百出的“新材料”,竟能在海內外引起如此巨大的思想混亂,我終於在1988年6月初參加完安徽蕪湖的全國紅樓夢學術研討會後,獨自去了黃山市(即原屯溪市)。在當地著名紅學家白盾教授的協助下,先後走訪了知情人方宗耀先生(書法傢)和當事人洪靜淵老先生(已逾八十高齡的鄉居舊式文人),這纔終於弄清了此事的真相。
  二、方宗耀的證詞
  方宗耀是黃山市小有名氣的書法傢,當時年約五十餘歲,在市區開了一傢書畫店。我從白盾教授處得知:洪靜淵所稱“在友人處獲睹《舊雨晨星集》”的“友人”,便是指方先生。於是我在白盾教授的小女兒吳海嬰的帶領下,首先找到了方先生的書畫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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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集】紅樓一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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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雪芹賦 並序如椽巨筆耀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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